分卷(30)
服务生拉开了门,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先生预约号是多少?
方饮道:二十八。
陆青折说:五。
方饮吃惊地看向陆青折,这里的预约号是按预约顺序排的,陆青折如果是第五位,那该很早就准备起来了。
今天这一天,他对陆青折越来越心软,到现在,要是能把他放在陆青折掌心里,他不是水母也能软成一摊水。
昨晚砸钱加的位置说不要就不要了,点餐的时候,方饮难为情地解释了下缘由,服务生感叹:那可惜了。
方饮并不可惜,不是自己赚的钱,他花了不心疼。他心疼这一天,因为自己的失落而过得略有瑕疵,没能和陆青折手牵手,也没
靠,方饮你这不长记性的,又开始动摇了!不行,不管怎么样,必须试着谈一谈!
在昏暗的烛光里,他支着脑袋,一言难尽地看着陆青折。陆青折也看着方饮,眼神却不像之前那样带笑了,火光摇曳在他眼底,却只有冷意。
方饮忽然疑惑,之前都没生气,现在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服务生端了两份牛排上来,陆青折把方饮的那碟拿过来,先慢条斯理地切着他那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他们的菜肴被特意关照过,做得很熟,切久了手腕会累,陆青折却丝毫不觉疲惫。处理完这份牛排,他不作声地给了方饮,继续埋头弄自己的。
第一次约会变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服务生给他们倒了鲜榨,方饮道:有酒水菜单吗?给我看看。
他点了一杯红酒给自己喝,在作死的边缘狂奔到底。服务生把酒瓶拿过来时,疑惑地问:听说您胃不好?厨师把菜按照胃病病人的标准,在昨天给您仔细调整过,不敢出一点差错。
方饮说:这只是胃不好,再这样下去要变成人不好了。
服务生莞尔一笑,陆青折靠在椅背上:这瓶酒留下来。
酒刚刚开瓶,这下直接给这桌客人了。陆青折给自己倒酒,看来方饮占了一小杯,剩下的全是他的。
方饮琢磨不出陆青折怎么回事,气氛紧绷,像是吃完这顿饭要散伙。
他小心翼翼地道:我没有不想和你好,也不希望跟你吵架的。
陆青折没打算与他进行无意义的冷战,回应:我知道。
我觉得我没被设身处地地去考虑,现在是这样子,以后会不会更加方饮没碰那杯酒,目光挪在两人中间的烛台上。
他找不好形容词,只好跳过,转而讲:这让我觉得我在你眼里就是一道数学题,你只要解出答案就好了。
陆青折被方饮的比喻搞得愣了下,他说:你不是数学题。
方饮黯然道:不是吗?我很喜欢你,可你对我有点冷酷,坚持着你自认为正确的观点。
原先积了一大堆话想要说,真正说起来,却又觉得无趣多余。
他认为陆青折是知道的,自己可以为他拒绝玩乐邀请,可以为他静下心来去图书馆,可以为他兴冲冲地准备一场惊喜晚宴,也可以为他再忍两个月清汤寡水。
甚至商量下,忍半年都可以。
但不可以接受对方你就是不能吃的要求,其中的卤煮可以换成任何一样自己爱吃的偶尔吃一次不会死的东西。
这让自己产生一种幻觉,自己的爱人不像能够拥抱的爱人,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感觉到了陆青折的沉默,方饮疑惑:你在想什么?难道你还不懂我这一整天在和你较什么劲吗?
懂的,我在想怎么和你说你和数学题的区别。陆青折道。
方饮:
陆青折说:做数学题只需要保证它是对的,但你不是,我很多时候想让你开心就好了。
方饮插嘴:我现在很不开心。
能开心得起来的前提条件是,你还活着。陆青折补充。
方饮:
陆青折喝了一口酒,虽然他平时滴酒不沾,但真的喝起来时,挺像那么回事的。如果俩人没吵架,方饮看了会被勾得想吻上去。
他道:我不仅不想让你一天到晚喝粥,也不想把你摁在图书馆里,可是你的功课落了那么多,万一真的挂科了怎么办?没办法保研,出国也受影响,要是当交流生,选学校的时候也战战兢兢的。那时候你绝对会有非常多的烦恼,而且这种局面无法改变,只会一环扣一环地压制你。
方饮嘟囔:偶尔一次
没有偶尔一次,贪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陆青折道,你去年出院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吃了一次又一次。
讲完,他记仇般地说:你还喝酒喝到不省人事!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嘛。方饮说。
陆青折无语:这次让你再破例,等到你下次出院,你也会这么说的。
谈判失败,方饮纳闷:我总觉得你像是要和我提分手。
陆青折道:事实上我也非常喜欢你,但你觉得我冷酷而已。你不要被你妈妈说过的无厘头的话干扰,觉得没人看重你。换种说法或许能让你更放心点,总之,要是哪天我们分手了,那绝对是你提出来的。
我不会提分手的,所以我们永远会在一起。方饮这时候有些孩子气,如此回复陆青折。
服务生再度上了一道新菜,他已经吃饱了,把盘子推向陆青折那边,把他这份给陆青折吃。
陆青折想和方饮讲道理,然而眼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随之暂时放弃,不得不感叹,喝了两个月粥的人太可怕了,铁了心要舌头尝尝别的味。
方饮撇开头看水母,他没头没脑地说:高一的时候我和纪映来海洋馆,我和他说,这水母好像陆青折啊,他死活瞧不出来,现在我再看,还是觉得它像你。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玻璃:不讲话,在水里游弋不定,也不知道它要去哪里,嫌不嫌它自己的世界太安静。哎,我看着它就想到你,你就是这样啊,因此我看水母能看半个多小时。
陆青折见方饮开始表演与水母深情对视,无语地又喝了一口酒,打断了他:我就在你对面,你要一直盯着水母看吗?
方饮尝试和水母聊天:青折,你愿意陪我去那条巷子吃卤煮吗?欸,默认了,我就知道你会体谅我的,你最好啦。
陆青折:
二十分钟后结账,方饮终于从自娱自乐里回过神来,见陆青折把那瓶酒喝完了,惊讶:你没事吧?
没事。陆青折道。
刚才光顾着逗水母了,冷落了陆青折,方饮不好意思起来,努力地让自己大度点:我们不要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了,各退一步,行吗?
他意识到陆青折似乎步伐不稳,要去挽着陆青折,却被陆青折避开。
方饮歪着脑袋,笑:陆青折,你醉啦?
我没醉。陆青折说。
他们相继走出店门,沿着走廊拐过一个弯,方饮突然一拍脑袋:我把水母忘在里面了,你等等我。
他跑得飞快,一眨眼的工夫,抱着玻璃杯回来了,怕颠到水母,回来的时候走路慢吞吞的。
方饮喊:陆青折。
陆青折望向隧道的方向,忽地出声:我不想和你各退一步。
在方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青折说:不要死好不好?
方饮捏紧了怀里的玻璃杯,没听懂:啊?
因为喝了不少酒,陆青折说起话来没往日那般条理清晰,但也不是含糊不清。方饮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状态,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陆青折现在特别脆弱。
他缩了缩,后背贴在墙角,陆青折凑近了他。他闻到一股酒味,不难闻,沾染在陆青折身上却很突兀。
陆青折的嗓子喝完酒以后有点哑,听上去其实是性感的。方饮认为这时候陆青折要是和自己说几句情话,内容再怎么不着边,都能让自己骨头发酥。
陆青折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一般,把不要死的具体要求讲了一遍: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方饮听陆青折莫名其妙地与自己胡扯,听得两腿发软,想躲,可是躲不掉。他被困在这墙角,要出去的话,除非挡在前面的陆青折把自己给放掉。
他推了推陆青折,陆青折不挪动,也没再讲话,就在方饮以为陆青折醉得糊涂之际,陆青折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耳朵。
这里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方饮看不清陆青折的脸色,却意识到陆青折现在正尽力克制着情绪,温柔地对待他。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被陆青折捉过去,陆青折记得他被夹到的那根手指,轻轻地揉了又揉。
方饮把养着水母的玻璃器具用力地摁着,摁在自己怀里。陆青折大概感觉到了方饮在紧张,微微抽开身,抬起手和平时一样摸着方饮的头发,这种安抚性的动作让方饮放松了不少。
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因此散开了,方饮通过这几秒钟的接触,笃定陆青折很爱自己,正如陆青折说的那样,他是不会丢掉自己的。
自己的后脑勺被捧着,陆青折的手掌隔在他和墙中间,接着陆青折覆上了他的唇。
因为没什么经验,所以亲吻得毫无技巧可言。可是,在生涩的弥漫酒气的吻里,他真真切切地收到了陆青折的爱意陆青折很想要他,又怕弄疼他,在笨拙地讨好他,且心疼他。
这次吻了很久,两人分开后,方饮气喘吁吁地靠在陆青折肩上,他听陆青折问着:宝贝,和我一起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这段的小陆居然把我搞得有点难过,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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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方饮不懂陆青折怎么这样子说话,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像是在闪闪发光的人身上, 找了一处不那么亮的地方。
但他哪会不同意, 这时候头昏脑涨的, 别讲活到一百岁了, 把他命拿去都行,陆青折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答应下来的时候,他算是知道自己的德行了,朝自己争执绝对没效果,和自己讲道理不一定讲得通,但冲自己撒娇保准管用。
你喝醉了。他道,拿玻璃杯敲了敲陆青折的胳膊。
陆青折否认:没有。
方饮将信将疑,和陆青折往山下走。陆青折走起来很稳, 也不多话,和自己见过的喝醉酒的人一点也不像。
别人喝醉酒很闹腾, 爱吹牛逼, 或者吐个天昏地暗,再不然就是睡觉,身子沉得扛也扛不动。可陆青折没这样,把他拎去考场, 他可能还会提笔做题。
1+1等于多少?方饮追在他旁边问。
陆青折顿住, 过了很久,这位拿过金牌的保送生犹豫地回答他:11。
方饮笑了起来,挽着他说:别逞强啊, 你稍微靠着我一点。
不对,是2。陆青折反应过来了。
方饮还在笑,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陆老师要退休了。
他走得蹦蹦跳跳,脚后跟忽然再度磨到伤口,他没能忍住,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陆青折本来很迟钝,这时候的反应却很快,他搀住方饮,弯腰去看方饮缩起来的那条腿。灯光昏暗,乍眼看去发现不了什么,他说:你怎么了?
可能脚后跟磨破皮了。方饮不以为意道,没什么事,这种一回生二回熟,我能扛。
军训那会一个小水泡就把他折腾得够呛,可这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陆青折喝醉酒,懒得注意这些,连伤口都无关紧要了。
这样一来,陆青折抽开了被抱住的那只手,转而扶住方饮:走得小心点,小心磨出血。
方饮想说大概早就出血了,忍了忍,没讲出来,任由陆青折把自己带去了长椅上坐着。他打听:你到底是糊涂了,还是没糊涂呀?
陆青折是真的有点醉了,但酒量不至于喝了一瓶就神志不清,他见方饮那么执着,不自禁问道:怎么了吗?
方饮说:想趁着不用顾忌那么多,再亲几下。
这和我喝没喝醉有什么关联吗?陆青折虚心请教。
方饮毫无顾忌地牵起陆青折的手。在校外,他不怕路过的人为他们的关系感到惊讶。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偶尔有夜跑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其中有个人回头多瞧了几眼陆青折。方饮不肯让人多看,拿出自己摘掉不久的帽子,扣在了陆青折的脑袋上。
他道:当然有,你清醒着的话,我要尽量含蓄一点,不能太那什么,否则我岂不是显得风急火燎的。
喔。陆青折也不知道理解没理解,应声道,风急火燎怎么了吗?
这要怎么说呢?无所保留的话,会显得傻乎乎的,在你眼里可能像笨蛋哈哈哈哈。方饮道。
陆青折见他笑得开心,跟着他笑。方饮就凑过去亲他,先是急迫的,再试着不那么横冲直撞,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对方。
酒气浓重,不过没让人反感。方饮今晚倒了酒却没喝酒,现下在陆青折这里尝到了味道。他圈着陆青折的脖子,脚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就觉得这个夜晚很好。
灯光没那么亮,车子没那么多,仿佛是老天关照他们,连打扰他们的都没有。
过了会,方饮舔了舔嘴唇,他趴在陆青折的肩头,感觉到陆青折低落的心情在好转,喃喃:哥哥,我错了,下次不会和你闹脾气了。
这样说完,局面转变成陆青折吻他。他想着,完了,自己男朋友被自己传染了,也变得傻乎乎的了。
回到了学校,宿管已经睡着了,方饮不好意思把人叫醒,和陆青折说自己室友没回来,又没法拿共用钥匙。
我室友也没回来,去我的寝室好了。陆青折道。
方饮顾着形象,死活不肯在陆青折面前一瘸一拐的,也不愿意让人背着,他再瘦也是个成年的男生,分量不轻。他微微踮着有伤的那只脚,尽量正常地随在陆青折身后:还得去趟医务室,涂了药膏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