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42节

  裴湘轻声念出了小报上的报道,而后摇头叹息:
  “伯纳德,这些小报就是在哗众取宠,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阅览,你听听,他们竟然这样编排罗巴克先生的死亡。唔,海皇波塞冬?这想象力也够可以的了。”
  伯纳德把报纸从裴湘的手中抽了出去,笑容不变地说道:
  “既然都是无稽之谈,就不要看了,这样的报道确实荒诞,你是好姑娘,还是多看看正经文章吧。”
  裴湘哼笑一声:“你是在笑话我是个假正经吧?难道你不记得啦,我之前就是靠着给这些小报编故事谋生的?”
  “哎呀,让你看的时候,你嫌弃这上面的内容胡编乱造,不让你看了,你又不满意,露西,你这脾气哟!”
  两人拌了几句嘴,又和和气气地度过了早餐时光,仿佛那位醉酒淹死的罗巴克先生和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他们只是从社会新闻里得知了一位不甚熟悉之人的死讯。
  第二天,裴湘又在一份小报的奇闻异事版面上看到了一则报道。据说,一位来自荷兰的贵族和他的女仆双双殉情,被管家发现时,两人赤身裸体地死在了酒窖中,鲜血流了一地。
  当然,很快就有其它的报纸辟谣,宣称之前的有关荷兰贵族的报道并不符合事实,那名贵族并没有死亡,而是和女仆一起失踪了。
  “失踪?”裴湘淡笑着弹了弹手中的纸张,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这才几天的时间,死亡和失踪的报道就有好几起了,虽然真真假假说不准,但是仔细探究起来,还是能揣摩归纳出一些线索的。
  ——这些人里,有几位是我之前就猜测到的王党复辟分子,包括那两名棋子挡箭牌,都属于同一方势力。
  ——而另一些人我就不认识了,但有意思的是,那名失踪的荷兰贵族曾经和艾伯特夫人传过绯闻,这样一想,他就不是毫无关联之人。
  ——荷兰人……非常有可能属于艾伯特夫人一方。
  事到如今,裴湘几乎可以肯定她之前的一些猜测了,那两方势力确实斗了起来,至于伯纳德在其中的作用?
  裴湘捧着脸认真思考,好听点可以叫他多面间谍,难听点就是搅屎棍咯。
  ——我得推上一把,让伯纳德尽快收手然后离开英格兰,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拆穿他的第三方隐藏身份的,但是,我可以顺着他心思发表一些看法,催化一下。
  ——既然他想让我认为他是效忠拿破仑的,那我就深信不疑!
  晚上,裴湘等到晚归的伯纳德,表示自己要和他商量一些事。
  “伯纳德,近来,你和艾伯特夫人有些过于亲近了。”
  伯纳德把手杖交给管家,朝着裴湘挑眉一笑:
  “怎么,亲爱的,你这是嫉妒啦?”
  裴湘露出嫌弃奚落的眼神儿,连连摆手:“自知之明,自知之明,伯纳德,别让我把嫌弃的表情做得更明显了。”
  “露西,你可真会伤我的心。”
  俊美的男士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往椅子上一靠:
  “要不是因为家里的未婚妻天天嫌弃我,我怎么会留恋外面的莺莺燕燕?”
  裴湘懒得和伯纳德说笑闲扯,她看了一眼管家,示意他带着仆人离开客厅,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谈事情。
  等到客厅里就剩下裴湘和伯纳德了,金发姑娘突然扔出一个直球:
  “伯纳德,我姑且猜测,艾伯特夫人是那位拿破仑皇帝陛下的探子,对吗?”
  伯纳德愣了一下,眉毛高高地挑起来,随后,他含笑望着裴湘:
  “你在说什么呀,露西,艾伯特夫人是探子?这是你的想法吗,嗯,有可能是真的哟,因为你总是这么聪明。”
  裴湘斜觑他:“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做得太明显了,让我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外面的人以为你是多情的浮华子弟,被丰满成熟的艾伯特夫人吸引,可我却更加了解你,怎么会相信这个理由?
  我想来想去,只能假设艾伯特夫人的身份有问题了,再加上舞会那晚你的欲拒还迎,我就有了这个猜测,猜测艾伯特夫人就是那个被派来寻找波塞冬的探子。”
  伯纳德在裴湘斜对面坐下,放松地伸直了一双长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眯眯地望着裴湘,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裴湘见伯纳德没有直接否认自己的猜测,反而摆出这种高深莫测的姿态,心中一定,更加确认了艾伯特夫人的暗探身份。
  当然,明面上,裴湘的眼神略微犹豫了一瞬,好似因为伯纳德的反应而产生了一些动摇。
  “伯纳德,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打算彻底瞒着我,不管是你平时的言谈、书房里常常被翻阅的书籍,还是偶尔对一些时局政事的评价看法,我都可以感觉到,你对拿破仑陛下的推崇。
  虽然……嗯,你和我说过,希望在脱离旧日的束缚后,能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但是,我们都知道这话里有多少水分。
  伯纳德,坦诚来说,你在我面前并没有特意掩饰过真正的心思,所以,我今天才想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伯纳德舔了舔唇边的酒渍,声音慵懒:
  “露西,我一直在想,你要什么时候和我挑明这些事情呢,还是打算一直装糊涂?没想到,你会这么沉不住气。
  让我想想,你为什么急着和我摊牌?当然了,我有自知之明,肯定不会是因为我和艾伯特夫人走得近了。
  那么,露西,你告诉我,让一个理智冷静的女人改变她的行事准则,会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感情吗?因为一位英俊富有又对你有情义的英格兰男人?”
  裴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同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伯纳德举杯示意了一下,而后喝了一口。
  “我因为什么而改变,这不重要,伯纳德。重要的是,咱们接下来的合作方式。”
  “愿闻其详。”
  “伯纳德,你既然崇拜拿破仑,现在又刻意接近他的暗探,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想要改变身份和立场了?”
  伯纳德的目光闪了闪,模棱两可地说道:“也许吧,露西,有些事情……还需要慎重抉择。”
  裴湘微微一笑,没在意对方的含糊用词:
  “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你若是打算彻底离开,就会假死脱身。改头换面后,你会用新的身份效力于那位英勇善战的陛下,同时,咱们之间的合作也算是结束了。
  我原本以为,结束合作的日子还挺远的,所以,一直没有急着和你挑明这些事。
  但是最近,伯纳德,你是不是发现那位陛下处境不佳了,所以才加快了布置,频繁接触艾伯特夫人,打算尽早赶回法兰西为他效命?”
  这话让伯纳德坐直了身体,他脸上的轻松表情渐渐散去:
  “露西,你认为陛下他处境不佳?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因为我知道,在即将爆发的法俄战争中,你们法国战败了,我提前知道了结局,再结合其它情报,自然就能评估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裴湘心思翻转,面上却不露端倪,她有些迷惑地望着伯纳德,皱眉问道:
  “不是你的种种表现给我的暗示吗?
  我从在你的书房文件里看到,那位陛下已经打算要募集征俄大军了。
  可是,咱们之前也分析过,现在的法兰西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法兰西了。
  国内的厌战情绪很浓厚,经济凋敝,兵源枯竭,而且各地反抗不断,此时若是掀起新一轮的征战,未必还能延续波拿巴将军的非凡战绩。
  最主要的是,俄国这些年一直没有被伤过根基,他们那里地广人稀,气候和法兰西不太一样,可想而知,战争的结果并不会乐观。
  伯纳德,你不就是因为这些不利因素而担忧那位陛下吗?”
  伯纳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湘:
  “原来,你是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的,露西,你认为在即将到来的法俄战争中,拿破仑陛下会吃亏?”
  裴湘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认为的,伯纳德,我还没有高瞻远瞩到,唔,可以任意分析和预测国家间战争的输赢。
  嘿,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明明是因为你的举动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再说了,我就是承认了这是我的英明预判,你敢信吗?”
  说到最后,裴湘扑哧一笑,似乎觉得伯纳德的想法很滑稽。
  伯纳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的郑重态度确实有些小题大做。露西虽然聪明冷静有急智,但那是表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有关国家战争这样的大事,她怎么会随意预测。
  况且,她能够接触到的法兰西时局情报,都是自己愿意让她看到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她确实不能从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
  ——她此时能够说出这样的推论,非常有可能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从我传递出的误导信息中归纳总结出来的,所有,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疑的。
  “哈哈,露西,你不要这么严肃,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伯纳德爽朗一笑,心中却把裴湘“误打误撞”的话掂量了几遍,他忽然发现,这番分析的起因虽然是错误的,但结论还是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
  ——就像露西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拿破仑面临的困局越来越大,面对的阻力越来越多,也许,我确实该趁着他征战俄国的空隙,悄悄返回巴黎,为以后的发展积蓄力量。
  ——至于这边的旧贵族势力和拿破仑的爪牙,可以加快清理速度了。
  ——还有就是,我回国了,露西这边也得好好安排一下,不论她想回美利坚,还是想留在英格兰,我都不能彻底放手不管,毕竟,她这几年帮了我不少。
  ——而且,她聪明又感恩,看她对菲茨威廉·达西的态度就知道了,若是对她好,她必定会铭记在心,这样的人,交好总是没有错的。
  ——在我离开后,她肯定会遇到一些小麻烦的,到时候,我先不急着安排人替她解决,可以等她觉得棘手后,再出手相助。
  这边,裴湘成功把“种子”种到伯纳德的心里后,就不再继续多提这件事。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带给了对方莫大的启发,反而纠结起别的事情来。
  “伯纳德,你和艾伯特夫人接触多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这种时候,我若是没有一些特殊的反应,反而会显得很奇怪。”
  伯纳德挑眉:“你打算做什么?”
  “伯纳德,你还记得吗?最初,咱们在伦敦社交场合中露面时,说过要给我寻找亲人的。”
  “我当然记得,而且咱们不是去找了吗?可惜,格雷姐妹母亲一方的亲人都已经搬离伦敦了,咱们并没有寻找到那些可能存在的亲戚。”
  裴湘点了点头:“是的,既然寻亲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咱们,不,准确地说,是对于露西·威尔克斯小姐来说,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英格兰呢?
  特别是,嗯,现在这种情形。你看,未婚夫马上就要变心啦,被一个英国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我应该是急着返回美利坚的,只有这样才能隔开你和艾伯特夫人,挽救我的幸福未来。”
  伯纳德皱了一下眉头:“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现在不能离开。”
  “我自然知道你不能离开,所以,这才是我今晚找你的最主要原因。
  伯纳德,不论如何,我要做出打算离开英格兰的姿态的,但又必须有个合理的借口,让咱们不能马上启程离开。”
  “你想到了什么理由?”
  “伯纳德,你还记得我在美利坚那边投资的工厂和商铺吗?也许,我可以用购置货物商品的名义,把时间拖延下来。
  从明天开始,我会一边放出风声说,咱们打算离开伦敦了,一边敲锣打鼓地联系英格兰的厂商和中间商,大量采购和预定一些货物。”
  伯纳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因为一但开始进购货物,就有各种理由拖延离开的时间了。
  做生意么,谁知道供货商或者运输队会出现什么奇怪的纰漏呢,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差错,就能拦下所有人的行程。
  “行,你去做吧,采购的资金够吗?若是不充足的话,先走我的帐。”
  “自然是不够的,不仅要动用你的账户,还得借用你的商业代理人。”
  裴湘露出调皮的笑容:“别忘了,伯纳德,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是淑女,怎么可以亲自做买卖谈生意?
  我肯定是在你‘无心’关注自家产业和生意的时候,发挥贤内助的作用,替你打理这些琐事呀。
  当然了,伯纳德,咱们提前说好了,我借用你的资金订购货物,主要是为了帮你拖延时间,所以,这批货物要是因为一些不可抗拒因素出了问题,赔了钱,我可不负责赔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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