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四)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到家。
  “我回来了。”
  即使没人回应,我还是下意识地打了招呼,玄关处只有一双拖鞋,伞筒上没有伞,狭窄的房间内一片昏暗。
  “……”
  看着昏暗的客厅,心头的疲倦感顿时全无,我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将声音调至最大,模糊的屏幕内正播放着搞笑艺人的表演。将桌上的垃圾收拾一起打包放在玄关,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将换洗衣物扔进洗衣机,确认没搞错放水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尽管没有味道,我还是假装津津有味地喝着,然后坐在沙发上,重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搞笑节目。
  这样的生活也有几年了吧。自从国中父母过世,车祸中只有我淡定地活下来之后,满打满算到了现在,虽然一开始还马马虎虎,很多方面都苦恼,有时候情绪暴躁到深夜逛红灯区暴打不良少年。现在的话已经好多了。
  不过,因为可以忙的事情变少了,结果就成了这种等死的日子。
  没有朋友,没有梦想,没有追求的事物,所以我正在做的事情,只不过和大多数都一样,等待死亡的到来。
  说起来,宫原邀请我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为什么我要拒绝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所能思考的事情,只有这个。
  这两天的生活,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是因为宫原这个烦人的家伙来骚扰我,所以多少有些变化么?
  不过,我从来没有被谁特别邀请过做什么,偶尔会有狂热追求者拜托我帮忙搞定某个强势的家伙,但一般都是心怀鬼意,所以我向来没答应。
  所以,我也拒绝了宫原的邀请。
  不过……
  “真的,好无聊。”
  我把电视关掉,早早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思考,只是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睡去。
  第二天,我起得还算早。
  解决完洗漱和早餐问题后,准备去上学,出门的时候看到宫原站在门口。
  “呀,早安。”
  “又是你啊,怎么还追踪到我家来了。烦死了。”
  虽然我还是抱怨了,但多多少少猜到了。
  只是有点不适应和其他人一同上学的生活。
  宫原之所以会过来,目的很明确,一路上他还是不停追问我考虑得如何了。我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够平静地回答他,如果换作平常的话,早就想办法甩开他了。
  被其他同学撞见我和宫原走在一起时,虽然那些碎语很吵,但我意外的不觉得烦人。
  宫原还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现在不单是求我加入人生商谈社的话题,而是与我分享了社团活动的日常。
  帮青春期躁动的男生找到自信,于是一群人深夜潜入女澡堂,结果被发现了,好在事情闹得不大。
  为了帮助单相思的少年找到告白时机,众人疯狂暗示暗恋对象,结果暗恋对象反而缠上了宫原,他差点没被少年打死。
  暑假烟花大会的时候溜进校内游泳池开派对,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一番劝诱之后,保安也加入派对行列。
  他所描绘的生活,就像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画里的人物、景色都很美。只不过对我而言,有些刺眼了。
  “啊,对了。你看过活动室里挂着的两幅画了吧?”
  “你说那两幅马马虎虎的山水画对吧。”
  “唔呃……你这话挺伤人的。”
  宫原夸张地捂着心脏,表现出受伤的样子。
  “其实,那是我画的啦。”
  “我还以为画上的签名是你自恋写上去的。”
  “唔!我好歹也是以美术为梦想努力的!”
  “那你干嘛不加入美术部,反而加入那种莫名其妙的社团。”
  在鞋柜换了鞋,往班级的方向走,宫原还是围着我转。
  “我不喜欢自己的思维受限于他人,所以对于梦想也是独自努力。”
  “哦,是这样吗。”
  我没有梦想,也不懂他的追求是否正确,不过听他说这些,倒也觉得很新奇,因为这都是我过去从未听过的话题。
  总算进了班级,宫原这才恋恋不舍地和我打了招呼离开,至于班上吵闹的气氛,也在我进入的那一瞬间降至冰点。
  嘛……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不如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
  “人生商谈,模拟人生么……”
  如果真的加入了,生活是否会变得与众不同,我的世界,会不会也充满栩栩如生的色彩呢?
  我望着蓝天,头一次在课上陷入了烦恼。
  *
  文化祭差不多要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学校的气氛都会变得与众不同,特别是青春期躁动的学生,那种生物在这一刻往往会变得特别愚蠢。
  喜欢的人的班级举办女仆咖啡,特意点名她来为自己涂上‘love’的蛋包饭。在体育馆的大舞台上尽情歌唱演剧,当气氛到达最高潮的时候来一段时机微妙到不行的告白。因为共同工作日渐生情而在文化祭尾幕之时表白心情。还有在无人的教学楼角落下,等待黄昏降临,与少女接吻。
  这样的家伙,不论放在那个年代都不奇怪,这种享受青春的方式,或许放在全人类都是适用的。
  不过,我始终无法明白。
  喜欢的人也好,喜欢的这份心情也好。
  胸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也许这辈子都无法明白吧。
  我坐在冰凉凉的地面上,望着昏黄的天空。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很抱歉,我暂时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怎么会……我明白了……谢谢学长肯倾听我的告白。”
  这样子的也是一种青春么?
  将苹果汁一口吸完后,身后正好响起剧烈的关门声。
  “搞砸了……居然把她惹哭了。”
  “要是在意的话,干脆接受告白不就好了么?”
  “同情与喜欢是两回事。”
  宫原叹了口气,目光闪过一丝忧郁,他转身朝我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呐,吉田同学,加入社团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今天,你已经问了第三遍了。前后左右算起来也……我记不清楚了。”
  从他纠缠我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周的时间,宫原完全不懂得放弃,即使明白那会答应‘考虑一下’只是敷衍,他也没有在意。
  “不过,我对你们还不了解,所以让我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
  “这样子啊~”
  他接受了这样子的解释,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凝望着天空,不像是单纯地看着火烧云,更像是注视着更远处的东西。
  “文化祭,要来了呢。”
  “嗯。”
  “吉田同学有什么打算么?”
  “你这是在约我么?”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他突然转变话题,笑着说道。
  “不过,如果吉田同学有空的话,不如来我们社团玩玩。”
  “那样的社团也会有活动么?”
  “唔,今年的话准备了型男比赛。”
  ……
  我貌似听错了什么话。
  “抱歉,你再说一遍……”
  我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点累,这样子的情绪,明明平时基本不会有,自从和宫原有了接触以来,渐渐变多了。
  难道他是神明派来解除诅咒的钥匙么?
  “所以说,型男比赛啦。话虽如此,我可不参加,你不要误会哦。”
  “从你说出‘型男比赛’开始,我就没打算正解你。”
  “总、总之,来看看也好,不知火他们的身材其实挺不错的!”
  “因为没有观众所以拉我充数么?真行啊,宫原。”
  “唔!”
  大概是被我读出了心思,宫原皱起了脸,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最后终于举白旗投降。
  “虽然偶尔会有人来商谈啦,不过真的有点少,刚刚社团会议的时候,学生会还说出‘咦?我们学校有这种社团’这种暴击人心的话……”
  “学生会长还真是温柔,要是我的话,就先废社再说。”
  感觉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留着也只是浪费经费吧。
  “不过啊,真的值得一看啦,身材很棒噢。”
  “告辞。”
  我把苹果汁的包装捏扁,收进袋子后,提着袋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本以为宫原又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住我,结果这一次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不动,和平时的情况有些不同。接着,他拿出手机,对着屏幕里输入了什么,因为反光,看不清楚,我也没有追究别人隐私的兴趣。
  不过,要说一点都不在意,也许是假话。
  回家的路上,在商店街的超市买了今日份的晚餐,正当结账的时候,手机响起了来信提示音。里面只储存了宫原一个人的号码,可以说这个手机只为他一个人而运作。
  ——吉田,文化祭的时候要好好认识一下人生商谈社的魅力哦。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废话,我回了句‘哦’后,便不再收到新的消息提示。
  知道他如此执着我的原因,也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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