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椿——被诅咒的人:少女的哀叹(五)

  文化祭如期来临,不巧的是,天上下雨了。
  雨势不大,但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不看时间还无法分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即使如此,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文化祭。雨还是阻止不了学生们的热情。
  户外的摊位撑起了大伞,露天的舞台也搭起了简陋的遮雨棚,体育馆以及教学楼还有社团大楼内部的活动照旧。
  雨天下的文化祭。
  没有谁能阻止得了青春野兽的躁动。
  我所在的班级展出的节目是《白雪公主》的童话表演,因为要求是每人都要参与,即使是我也免不了干活。
  只是分配到了跑腿而不是角色已经很庆幸了。
  白雪公主的毒苹果道具,经过商讨之后,打算用真正的苹果,不过真的苹果在不久前不小心摔烂了。于是作为跑腿的我总算有了点价值。
  “拜、拜托你了,吉、吉、吉田同学。”
  又不是什么大事,拜托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我无语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教室。
  距离下午开场的时间还早,苹果也不需要特别跑到商店街的超市去买,学校附近的巷子就有一家水果摊。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正好是人生商谈社的型男展时间。
  姑且去看看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是撞见了宫原,就说是路过吧。
  来到三楼,通过连通社团大楼的通道,再上两楼。
  平常受冷落的五楼,即使在文化祭,也依旧空荡得可怜,远远望去,人生商谈的型男展海报还放在门口。
  原来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啊。
  不过宫原平时就是那么奇怪的人,事到如今再吃惊也晚了。
  仔细一看,海报画得还真丑,除了背景看上去有些模样,主题的肌肉男真是一塌糊涂。不过看得出来,背景应该是宫原负责完成的。
  我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门,悄悄拉开一条缝,里面很热闹,不知火正在热情的说大话。
  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里面并非没有观众,相反还坐了一排排的女生。型男的动作相当难为情,加上赤裸上身,一股gaygay的气氛让我忍不住打颤。
  真亏这群人看得下去。
  我重重地合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里面的声音还是掩盖过雨声流泻而出,但那欢乐的气氛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愉快的笑声中,无比陌生。
  离开教学楼,来到户外,尽管淋了雨,却也只是觉得冰冰凉凉的,就算倾盆大雨,也不会有感冒的症状。因此,雨天对我来说,只是凉快的晴天罢了。
  户外的空气十分清爽,我深吸一口气,吐出身体里微妙的感觉,这才有了新生的滋味。
  对了,型男展里缺少的,是宫原这个人。
  明明是他邀请我过来的,结果本人却不在。
  啊……不过他也说过,他不会参加。
  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莫名火大。
  为什么呢?
  我抬头望着天空,雨水倾泻而下,落在我脸上,只有在滴到眼睛的时候,我才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总觉得乌云也变得扭曲。
  “因为他总能在需要我的时候找到我,烦我。而当我要找他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么?”
  话语不知不觉从嘴里说出,我摸了下自己冰冷的嘴唇,有些惊讶。
  原来如此,我是太无聊、太闲了,所以才想在买苹果之前找宫原打发时间。
  可是,在那之前的我,又是如何度过无聊的时间呢?
  想要回忆起来时,我却惊奇的发现脑袋一片空,仿佛之前留下的生活印记,全都变成空白。
  我站在雨幕中,和那天的宫原一样发呆了好久。
  “该去买苹果了。”
  我,真的感到寂寞了么?
  只有这件事情,再往下去想,只剩下一片漆黑。
  *
  以前我总认为雨天打架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在我名声还未传开的时候,就曾见过那么一群热血的家伙会在大雨下发泄青春,他们互殴、痛揍彼此,伤痕累累地倒在草地上擅自说些漂亮的话。
  两败俱伤的话,或许会成为新友谊的种子。单方面胜利的话,只会滋生黑暗,这样的情况,我已经见惯不怪了。
  那些被我揍到之后找人群殴我的,现在也不敢在我活动的区域出现了。
  不过,当我看到无人的巷子里,宫原静宫被人一拳揍到在地的时候,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臭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揍倒宫原的那个人,是留辫子的黑脸男,他的鼻子出了不少血,右脸颊也肿了起来,在雨的冲刷下,下半脸的形象变得一塌糊涂。
  但……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打起架来。
  我的大脑没来得及思考,看着倒地狼狈的宫原,胸口在隐隐作痛,某种奇妙的感觉在腹部窜动。
  这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丝疑问,与此同时,话语与身体同时行动起来。
  “喂!宫原!”
  “住手,吉田!”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在看到宫原倒地的时候擅自行动起来,听见宫原呼唤自己的时候又自动停了下来。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脚,还没搞清楚现状。
  “我,到底……”
  “啥?哪来的小妞子,你也来管闲事的么!?”
  正当我在未知的领域中越陷越深时,辫子男的声音把我唤醒过来。
  “宫原,是他打你的么?”
  “没错就是我打的!”
  辫子男竖起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十分恶劣,和那些手下败将嚣张时候的样子没有差别。而他的身后,大概还有十来个人,除了宫原被打伤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生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我突然觉得郁闷、烦躁,双手也握成了拳头。
  我想好了该怎么做才会让这个男的发出痛苦的惨叫,通过肉体上的较量来让摧残对方的意志,我已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之间决定好的。
  我向前迈了一步,正当准备行动的时候,却被宫原拦住了脚。
  “等等……”
  “你干什么?别拦我!”
  “吉田,这与你无关。”
  “宫原……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即使如此,也和你无关,对吧。”
  宫原抓着我的脚,慢慢站起来,即使脸上满是狼狈的伤,他还是逞强露出笑容。只不过,这话语和笑容,比起看到宫原被打倒在地的感觉还要奇怪。
  说不出的感受,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情在沸腾,因为找不到出口只能在体内不停流转。
  后来,我才明白。
  那个,原来是被称作‘愤怒’与‘伤心’的心情。
  宫原在说完那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委托,也是我身为男人该做的事情!”
  他的眼镜已经碎成一地。我不知道在这种天气,模糊的视野究竟能看到多少,但宫原他确确实实不要命地冲了上去,和辫子男扭打在一块。
  似乎是提前有过命令,两人打架的时候,其他帮手只是在一旁看着。
  辫子男的拳头,一击又一击地落在宫原脸上,每一次重击,辫子男身后的跟班都会露出狂妄的笑容,起哄般叫着。血从宫原的嘴角喷出,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辫子男掐着宫原的脖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料被宫原一拳击中腹部。
  “唔!”
  战局出现了转机。辫子男痛苦得脸都扭曲起来,身体下弯,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后退了两步。宫原趁此又对着男子的下巴补上了一脚。
  “好好看着。小亮!”
  他不是叫我,而是在呼唤那个男生。听到宫原的声音后,原本动弹不得的那个男生有了微弱的反应,他撑着地面,勉强抬起头来。
  “宫原同学……”
  虽然看上去受伤更严重的是宫原,但他依旧逞强地站着,他的眼神十分锐利,神情镇定,不像是受过伤之后的人该有的表情。至少,在我见过那么多混混的败场中,没有人会凭着一股劲耍帅,他看着倒地呻吟的辫子男,以及那群随时会冲上来的跟班,似乎并非我在场制造了压倒性的压力,而是他个人的意志本就让人望尘莫及。
  “不要害怕受伤,小亮。如果被欺负的话,就反抗吧,即使打不过,也不要给对方一种你好欺负的感觉!”
  他以教训后辈的口吻如此说道,又回头看了我,嘴角微微上扬,破皮的地方渗出血丝,他的眉头微微下皱,看上去很痛的样子。
  “如果他们冲上来打你怎么办?”
  “嗯……可能下场很糟糕吧,但我会反抗到底。”
  “跟白痴一样……”
  “是啊,因为我不像吉田你那么能打,所以只能像这样子反抗。”
  他的话里,略有自讽的意思,却听得我难受。胸口处就像堵了块大石头,这种感觉,过去十几年里,我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父母死掉,唯有我活下来的那一刻。
  结果,那些人并没有替辫子男报仇。那十几个跟班当中,貌似也有认识我的人,看到我的样子时,原本冲动的劲顿时萎缩,众人扛着辫子男,连狠话都不敢放便溜走了。
  雨天冲刷掉现场的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斗殴,只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我站在距离宫原五米远的位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宫原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擦碰到破皮的地方时,他用力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接着咬紧了牙齿。
  “已经没事了。”
  宫原强撑笑容,对着那位受伤的男生说道。
  “谢谢你,宫原同学……”
  “刚才的你,真的很帅气,不要害怕受伤,如果不想被欺负的话,就靠自己变强吧。”
  “是的!”
  宫原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他看了我这一边,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现场。
  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我还是不知如何是好,手指微微颤抖,那并不是害怕,也不再不是愤怒,而是根源于内心深处的,另一种我所不知道的情绪。
  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在宫原的带领下,麻木地走到闭店门口的遮雨板下。
  我和宫原的中间隔着微妙的距离,他手插裤袋,轻轻倚靠着墙壁,我则跟木头一样僵硬地站着,许久没法缓过劲来。
  “刚刚那个是?”
  “小亮是委托人,这是人生商谈社的委托。因为当时正好只有我在场,所以接下来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我感到喉咙干渴,明明想问的不是这种事情,却停不下来,整个身体就像失控了一样。
  “这是委托。那个男生一直被外校的混混欺负,他很想坚强的反抗,却始终没有勇气,他向我请求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帮助他鼓起信心。我不会找一帮人替他教训那群混混,所以,我只是稍微严厉了点,呵斥他行动起来。”
  宫原擦了擦鼻子,笑着说道。
  “那个孩子,和对方见面的时候,还是吓得腿脚发软,站在那个辫子男面前话都说不出来。于是我就在旁边刺激他,稍微怂恿一下他,虽然有些不像样,最后看他用力揍了辫子男一拳还是挺过瘾的。”
  “你是白痴么,他们那么多人。”
  “这些家伙就喜欢用人数来撑场面,所以才没人敢反抗。可是,哪怕多受一点伤,如果不让他们明白你的强大的话,下一次还是会被欺负,永无止境。”
  所以,他们就可以冒着危险反抗了么?
  我无法理解那种心情,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凡是与我硬碰硬的家伙,吃过亏后没人敢放狠话。
  “小亮揍了对方后,自然是挨了一阵毒打。既然是我鼓励他过来受苦的,我也不会光看着,于是与辫子男起了冲突。”
  “真是服了你。”
  “吉田你呢,为什么刚才想冲上来帮我报仇?”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狡猾,深黑的瞳眸里闪过一丝亮光,戏谑地看着我。我想,现在的我,表情一定很糟糕,因为他就是一副快笑出来的样子。
  结果,我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作为代替,他换了一个问题。
  “吉田椿,你想好加入人生商谈社了么?”
  平时,我会敷衍他。但今天,我却错失了秒回的机会。
  我看着宫原的脸,惊愕地说不出话,平时在他人面前,我总是毫不在乎,从未迟疑过,可如今在他面前,我却前所未有的感到自己处于下风。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沉默代替。
  宫原也没有追问,他的目光笔直放在远处的雨景,后背磨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往前走了几步。
  “你是不是很困惑,为什么我会如此执着于你。”
  宫原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落寞。
  “吉田,你还记得一年前被你救下的小女孩么?”
  “小女孩……”
  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使我措手不及。再说,一年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我从没救过人,只是在和混混干架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人受惠吧。
  “忘记了也没关系,因为那也不是值得记忆深刻的事情。”
  他虽然这么说,声音听上去却很悲伤。
  “我的妹妹,宫原汀,曾经受过你的照顾。”
  我试着回想一下一年前的事情,是否曾有某个人像宫原这样,在我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尝试着回忆之后,我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因为漫长的十八年岁月里,那样的对象不曾存在,我甚至记不住过路人的名字。
  只是……非要说的话,有个拿着袋装烟花的女孩曾经笑着对我说‘姐姐你看上去很孤独的样子,希望你能变得幸福起来~’
  那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镜头,如果不是宫原提醒我回忆一下的话,我或许想不出来。
  “那个时候,小汀身患重症,剩下的日子不到半年,她想在死前为我庆祝最后一个生日,正好赶上夏日祭的烟花大会,因为无法去远处看烟花,她偷偷溜出医院,用平时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袋烟花,想着至少在医院天台放一下。这件事情,她没有和我商量,买完烟花回来的途中,碰上了一群正在打架的混混。”
  回忆,就像颜料滴在水中一样,慢慢扩散开来,渐渐形成像。
  两帮人马加起来足足十人,在草坪上厮打,其中有人的脑袋撞到了石头,出了很多血。有个小女孩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发青,从未见过这样场面的她,想试着劝阻他们,不料被他们当作出气筒。
  十人放弃了互殴,转而面对一个小女孩。女孩被吓得靠在墙上一动不动,我也刚好被堵住了过路。
  虽然只是偶然,但我确实出手,间接救了那个女孩。
  我把头目的家伙的手往不可能的方向扭转之后,剩余的人便吓得逃之夭夭。
  “小汀和我庆祝生日的那天,正好也是她的死期。她跟我说,那天救她的姐姐,看上去很孤单,很寂寞,希望我能帮帮她。小汀知道我在人生商谈社活动,所以她也笑着向我提出了委托。”
  我把混混打跑之后,用厌烦的语气呵斥少女赶紧离开,不要在这种地方独处。少女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对我说谢谢。
  ——那个,姐姐,你看上去好像很孤单的样子。和只能待在医院的我很像欸。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生,现在想想,和宫原确实很像。
  ——谢谢你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好人必有好报,这是哥哥告诉我的。
  我没把少女的话当作一回事,反而为她的天真感到可怜。
  然而……
  “这是小汀最后的请求,她虽然无可救药的善良,却总是把这份温柔留给别人。”
  “宫原……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胸口这股炽热的疼痛,实在是无处发泄。无法感受痛觉的我,头一回因为别人而受伤。
  “该道歉的人是我,总是死不要脸地缠着你。因为那个时候,我发过誓,答应了小汀最后的愿望,一定要把你拉入人生商谈社,想让你模拟人生,去烦恼平时自己决不会烦恼的事情,我想这样的话,也算是了却小汀的心愿。不过,说不定也不只是这样。”
  宫原转过身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
  “我本来很怕你,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才发现你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可怕。”
  “传闻中的我,是怎样的我?”
  “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
  宫原的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但你更像是折断羽翼的白色天使。”
  “我不习惯这种肉麻的话。”
  “也是啊,这也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很不错。”
  我不知道宫原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一丝玩笑,也看不到认真。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虚脱了般,也许是在庆幸,新的生活就此到来,或者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真实。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宫原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说了不少真心话时,他一时感到难堪,脸色渐渐泛红。
  “忘了吧,我该回去了。你慢慢考虑。”
  “等等!”
  几乎是无意识的,见宫原即将冲进雨幕,我的身体不自觉地行动起来,伸手抓住了宫原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把宫原的手捏红了。
  “吉田……”
  “我答应你,加入人生商谈社。”
  我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我已经忘了,当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光是看着宫原的样子,就已经用尽全力。
  我感到身心疲倦,很想找个肩膀倚靠一下,我看着宫原的脸,涌上心头的话,又忍不住憋了回去,胸口莫名的躁动,心脏不停地加速跳动。
  我是头一次有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所以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许那句答应的话,不仅仅是加入社团那么简单。
  我可能只是累了,想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从那以后,我正式成为人生商谈社的一员,不知火那群人的态度,也渐渐从畏惧我转变到随和。一起玩掌机游戏,出入电玩街,观赏烟花大会,解决普通人的烦恼。
  我出入红灯街的情况也越来越少,自那以后,回到家也常常有事情可忙,学校的学生对我的风评逐渐改善。
  课堂不再死气沉沉,愿意和我打招呼的学生越来越多,最后发展成了一起参加运动会,修学旅行的程度。
  而宫原……不对,是静宫。
  我和他之间,也在相处的日子中,越走越近,那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女之情。
  但我和静宫之间,一次告白的话也没有,只是非常自然地走在了一块。出入我的家,为我做饭的情况时有,一起努力找到解决烦恼途径,累到在沙发上睡着的情况也有。
  我的生活,看上去有了大大的转变。我渐渐淡忘了诅咒的事情,无畏无惧的黑色恶魔已经死了。
  吉田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
  我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幸福。
  但我错了,就像孩子梦见幸福的事情会笑,醒来之后的现实有多残酷,自己也得承受那份反差的压力。
  结果,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幸福到难以想象的未来而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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