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高一

  七年前的九月,帝都实验中学开学。
  九月的天还没凉下来,空气带着些许的夏日余温,拂过一草一木。
  周妮在高一一班,这天她扎着马尾辫,十足的少女感。
  开学第一天,发教材,各个老师来班级介绍,同学们自我介绍。
  到了周妮上讲台自我介绍的时候,男生们的眼睛都亮了,本来还有些嘈杂的环境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周妮长得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扬,唇形圆润,不笑的时候仿佛一朵妖艳的玫瑰,笑起来卧蚕明显又如阳光一样温暖。
  “大家好,我叫周妮。”
  她微微含笑,带着清清凉凉的甜意。
  讲台下几个内向的男生脸都红了。
  周妮回到座位。
  “你长得好漂亮呀。”是她的同桌。
  她的同桌叫夏天,大大的眼睛,活泼而机灵。
  周妮笑着看向她,真心说道:“你也很漂亮呀。”
  夏天也笑起来,爽朗而大方,“谢谢啊。”
  旗鼓相当的两个姑娘很快就熟络起来。
  那天周妮穿着白色上衣,蕾丝领边,袖子下是精致的流苏。虽然她来自单亲家庭,家境并不富裕,但是母亲却很宠她,经常会给她几件价格不菲又漂亮的衣裳。
  那年她十五岁,她不知道,有时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周妮和夏天一起放学的时候路过篮球场,几个少年打着篮球。
  她刚一走过去,就有男生停下来看她,有几个还吹起了口哨。
  周妮根本没看篮球场的任何人,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这种场面她见得太多,刚开始还会恼,后来发现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倒是夏天拉着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嘀咕,“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之前在初中部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们了。”
  夏天的话音刚落,忽然周妮的脑后被重物“砰”地砸了下来。
  她疼得闷哼一声,旁边的夏天也吓了一跳地“啊”了一下。
  篮球场上的男生们立刻停下了动作,场边附近的同学听见声音也纷纷看过来。
  周妮回头看,本以为能得到一声“抱歉”,或者是哪个傻逼用这蠢招吸引她的注意。结果都不是。
  那个始作俑者还在篮下站着,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脚都没挪一步,带着挑衅的意味。
  被莫名其妙地砸了一下,又没有得到道歉,周妮心里有气又发不出来。
  那男生逆着光,又有些距离,周妮没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是个很高的少年。
  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附近的同学不少,看着场上的男生,小声议论着:“是贺子峰哎。”
  “好吓人啊。”
  几个同学害怕,悄悄地跑走了。
  夏天看了一眼贺子峰,又看了一眼周妮,低着头拉着周妮,“他们是高三的,咱们走吧。那个贺子峰不好惹。”
  那个年纪的学生,大一届都觉得是不一样的,对于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总是望而生畏。
  周妮不管这事,她瞥夏天一眼,“那我就这么白挨打了?”
  夏天张口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她被篮球弄乱的马尾辫,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吧,我挺你。”
  贺子峰身长玉立,毫无道歉的意思,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妮,拿起脚边的另一个篮球,开始运起球来,淡淡地看向旁边的几个男生,“愣着干什么,继续玩。”
  声音不咸不淡,飘到周妮耳边。周妮心里的火更旺了,脾气上来了,抬脚往贺子峰方向走。
  站在贺子峰旁边的江原看着周妮怒气冲冲的样子,感到情况不对,赶忙跑了过来,拿起在地上的篮球,拦住周妮,打了圆场,“小学妹对不起啊,不好意思啊。哪里受伤了?”
  周妮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压住了火,视线从贺子峰身上收回来,“没事。你那兄弟脑子有毛病?”
  江原心一紧,她这一声音量不低,背后的贺子峰肯定听见了。他暗暗替这漂亮学妹担忧,这小妮子真敢说啊,但他面上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不好意思了啊,我兄弟传球传错了。”
  周妮瞪了一眼他,又远远地睨了一眼贺子峰,转身离开。
  等远远地离开了篮球场,夏天回头望了一眼,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打人的是贺子峰,学校都不管的。你胆真大,刚才还说他脑子有病,你不怕他报复你啊?”
  周妮皱了皱眉,“他是校霸?”
  夏天想了想,“不算校霸吧,他们那帮人,和抽烟打架那些混社会的小混混还是不一样的。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成绩好像也没有多差。”
  “那学校为什么不管?”
  夏天:“想管也管不住啊,他是个富二代,特别有钱,好像家里还有当官的,之前贺子峰打过人,被压下来了,再就没人敢惹他。贺子峰长得还帅,论坛上投票第一的校草,追他的女生挺多的。”
  周妮沉默着,想不通和那个神经病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她摸了摸脑袋,还真挺疼啊。
  *
  等周妮和夏天离开,江原拍着篮球回到贺子峰身边,见他脸色不好,原本想要调侃的几句也就堵在了嗓子里。
  这疯子不对劲啊,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打女生,然后还不道歉。
  贺子峰抢断他的运球,讽刺地说:“我传球传错了?”
  江原说:“没没没,峰哥篮球实验第一,哪有传错。”
  “那就他妈继续打。”
  几个人讪讪地笑着,继续玩了起来。还有几个人看着贺子峰马上发火的样子,背上书包赶紧溜了。
  后半场,贺子峰简直是拿篮球当成了泄愤的对象,砰砰地摔球,再来几个暴扣,剩下几个陪玩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谁也不知道贺子峰为什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
  周妮和夏天在路口道别后,一个人往前走着。
  “周妮。”
  有人在背后叫她。
  她停住回头往后看,是个男生。
  “哎,周妮,真是你呀!”男生笑起来跑了过来,左边嘴角处还带着浅浅的梨涡,笑容十分有感染力,阳光帅气。
  男生看着周妮探究的目光:“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魏宜年呀。”
  周妮打量了他一下,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好像今天班会是有这么个人,她记得说话还挺幽默的。
  “不是,咱俩是小学同学,”魏宜年鼓起腮帮子,“我是你后桌。”
  周妮的小学是在东北上的,小学毕业才来的帝都,突然有人和她说他们曾经在一个小学,周妮还想笑话他“这搭讪方式是当她傻子吗”。
  不过,周妮看着他撑起来的圆圆的脸,愣了愣神,好像真的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重叠。她回想了好一会,终于记起来了,恍然大悟笑着:“啊,是你呀,我就说魏宜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周妮又看了一眼魏宜年:“几年不见你变化好大啊,瘦多了。”
  魏宜年笑了笑:“当年太能吃,瘦下来之后终于有人样了。”
  周妮哈哈大笑。
  魏宜年:“你也来帝都了?”
  周妮:“是啊,小学毕业来的。”
  魏宜年:“我前一阵刚来,我爸工作调动,就搬过来了。而且帝都高考比较好考一点,我爸就把我也给整过来了。”
  周妮听着他话中熟悉的东北味,笑了笑,这个“整”字可是东北特有的呢。
  魏宜年:“周妮,咱俩可是班里唯二的东北人。”
  周妮笑着:“是啊老乡。”
  魏宜年说:“我刚看见你在篮球场被砸了。我离得太远了,要不然我就帮你了。”
  周妮笑,这年头最不缺事后诸葛亮和马后炮。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那谢谢你哦。”
  魏宜年一看她不信,“我真是说真的,哪有男生这么欺负女生的。”
  周妮无奈,“好,信你了。我到家了。”
  魏宜年停下来:“好的,周妮明天见。”
  秋日的风吹起了周妮额前的碎发。
  周妮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如果多年后有人问她,你可以重来一回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周妮一定会说,选择放弃重来一回,因为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选。
  选择哪个,都是错的,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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