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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领着个手脚比较伶俐的小廝,就跟着绕进她之前翻墙不成的永寧侯院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说招些舆论能达到这个目的,她早在进永寧府的第一天就这么做了!
  永寧府的配置从大门而入,分别是公共区域的正厅、议事厅、祠堂、帐房等为楚河汉界,一边是英公子所居,另一边就是永寧侯的院落,不过,英公子的院落相对永寧侯的院落来说,占地少许多,因为英公子迟早是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在院落配置上自然也不争不抢些。
  她第一次踏进永寧侯府的院落,就觉得,果然什么样人住什么样的院落,相较于英公子院落的清冷,永寧侯府的院落就十分繽纷,颇有富贵之家的气派。
  刚踏进时是个半圆形中庭,不规则辐射状地分出许多条路径,她也分不出哪条路是通往哪里,只是跟紧前头的领路人,再往里走的路径都不小,但却弯弯绕绕,一个庭院接一个庭院,每个庭院至少有三个通往不同庭院的对外接口,且都不是方方正正的格局,一路下来,她只觉得永寧侯的院落就像迷宫一样。
  她推测,把院落建成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妻妾眾多,不想让人轻易弄清男主人的行踪。真像那傢伙的手笔,院落跟主人同一种风格,令人捉摸不透。不过,若以审美标准来看,还真没得挑剔!真不知道永寧侯的人要花多久时间才能适应这种四通八达的迷宫式建筑?
  绕了几绕,在她踏进某个院落时,院落里特别安静,只有远处某两个人的谈话声,她五感灵敏,先是听到,然后她感觉到两人语气中的不对劲,放慢接近的步伐。
  「姐姐,你可是执意要这么做?」一道女声,语中带着三分温柔、六分严厉、一分挑衅。
  「妹妹,往日的例子怎么样我不管,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掌这个家自问无愧,也不曾轻慢妹妹,何来为难之说?」轻轻柔柔的语调,却有不容反驳的决然。
  听这姐姐妹妹的对话,应该是妻妾之争,侯爷的夫人刚进门,那个新掌家的应该就是侯爷夫人。
  「是不是为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以忽然改了往例?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姐姐刚进侯爷府,就不把这里的规矩当规矩了!」
  看来往日,家是这位在当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宠妾──萧如夫人,因为要被下马威自然不开心,倒打一靶。
  「妹妹言重,我自然是遵从规矩,所以才要彻底理明白,而不是随着往日的人情喜好。」
  这位姐姐这样回话,不就暗着说,原来那个管家的乱搞一通?
  想来这侯爷夫人也不容易,这夫人都还没进门,就已经先封了如夫人,夫人进门可不好当,还有什么往日的惯例,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想来,侯爷夫人是在拿那个领头的开刀。
  「你的意思是,往日我做事都是随着个人好恶,而不是规矩?」
  那小妾气到没了尊称,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味道,听起来,以性格论,那位姐姐好像佔上风。在这种深宅老院,能忍才是成事的第一步。
  「妹妹别多想,我不是特别针对你,也没真的批评你什么?毕竟往日侯爷府内务千头万绪,你有为侯爷减轻负担的心就是好事!」
  说「有为侯爷减轻负担的心」就等于说往日那小妾掌家不名正言顺,也否认她的做事能力,话里棉里藏针,听起来,这个侯爷夫人是个心机深沉的。
  听到现在,她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叫来这里。
  这叫不论是要打架还是要见证,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把水搞混了,侯爷比较难追究,尤其她又是他弟弟的管事,说话没有包袱,侯爷也不好管她。这大概是侯爷夫人的算计,又或是邓老帮着侯爷夫人的算计。
  这么看来,这个夫人不简单,邓老可是经过风浪的总管事,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既然站在夫人那边,那夫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唉!如果她没赶在这时当管事,也就不会被人拿来当枪使。
  她低头走进去,只觉房内一干人等和正在你来我往的两位,在她进来时也消停下来,而她就跟着前头的小廝行礼。
  「你就是甄管事吧!」
  她闻声抬头,看着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端坐在上头。
  她就是侯爷夫人,很年轻,但却有双闪动明亮的双眼,眼里有种单纯的天真与聪慧的灵巧,像个充满灵气的精緻娃娃。
  「是,见过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孟浪,她迅速低下头,维持端庄举止的表象。
  「你就是英公子从前没有的管事,百闻还不如一见。」性感慵懒的声调,是一旁那个名满永寧侯府的萧如夫人。
  她转身像她行礼时,儘管对萧如夫人的美貌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明艷的红,和比鲜红更为出彩的美貌,五官精緻绝伦的恰到好处,乌黑的发、鲜红的衣与肤色的雪交织出一种颓靡张扬的美感,活像勾人魂魄的妖魔。
  太美了!她不禁讚叹,而且是她喜欢的那种,让她联想到美丽到极致、即将走向毁灭的事物。
  直到她见到美人斜魅一笑,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呆愣和失态,「见过如夫人。」
  「甄管事是来领英公子分例的吧!这些就是这次朝廷拨下来的布匹,甄管事按份先拿吧!」坐在上首的侯爷夫人一旁发话。
  她又不是没脑袋,怎么可能当真去拿?她又还没搞清楚状况!
  捏一捏分寸,她赶紧回话:「这,按规矩,英公子拿三分之一,不过侯爷是兄,哪有弟弟先挑的道理?再说,夫人也在这,还轮不到在下这个管事!」
  遇到这种事,打太极准没错,只是要先将自己的权利──那该拿的三分之一踩在前头。
  「这三分之一还真不容易,还大有学问呢?两匹的布,要怎么分成三分之一?」萧如夫人收起笑冷冷地看她。
  「月华锦是朝廷特赐,自然没有都留在侯爷这的道理!甄管事,你说是吧?」夫人接着抢话。
  原来,她现在就是来充当砲灰,夹在夫人和萧如夫人之间选边,不过她终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朝廷赐下两匹布,本来按惯例,就是英公子一匹、侯爷一匹,而侯爷那匹自然落到萧如夫人手里,不过今年夫人进门,侯爷只有一匹,是要给夫人呢?还是萧如夫人呢?她们争起来了。不过,若是按以前的惯例,大可以把两匹都留下来,反正英公子也不知道。
  但夫人可能不乐意,谁都知道,这表面上争的是一匹布,但实际上争的是整个侯府地位跟管家权,若是夫人让萧如夫人与自己平分秋色,那下面的人会怎么想?不免大权旁落,这位玲瓏细緻的侯爷夫人是在防范未然。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她一旦出现,英公子那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侯爷那匹怎么有给如夫人不给夫人的道理?萧如夫人已然不可能有赢的局面。
  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必然要助夫人一臂之力,而既然得罪了萧如夫人,有脑袋的都会选择倒向夫人那边,不然反而两面不是人。
  只是,她不是常人,对她来说,这个应对要好好探究探究,要怎么在站在中间的前提下,保全她身为管事的面子与里子?如果月华锦在她手上丢了,那她真的无脸见人,管事的威严也岌岌可危!
  夫人这招真狠!算计的面面俱到,只赢不输!
  打定主意,她开口;「这……往日的惯例我不清楚,不过若按理说,两匹月华锦要分成三份根本就不可能,难不成还是拿来剪吗?既然如此,那就是家里的两个男人,一人一份最是公允,相信侯爷若在也会赞成,至于侯爷那份就留给侯爷好了!」
  一开始大家都还没什么表情,但听到那句留给侯爷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她带来的小廝在旁拉了她衣袖,小声道:「月华锦只适合给女子裁衣!」
  噗!真是丢脸丢到家!
  「我的意思是,这月华锦要留给谁是侯爷的家务事,我不便插嘴!」
  硬是拗回来!堂堂一个管事连月华锦给女子做衣都不晓得,这名声传出去,就只会更丰富她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封号。
  「甄管事说得在理。」夫人笑笑回应。
  但她总觉得夫人的笑透不进眼里,应该是记恨上她了!放着这么好向夫人示诚的机会不懂把握,反而打张安全牌,两面都不讨好!
  不过,她不后悔!如果以长期打算,她是会站侯爷夫人那边,论脾性、论手段,萧如夫人长期下来一定无法匹敌,但是,她现在不想冒然站队,她又不晓得短期内谁比较可能帮得上她,听说这萧如夫人在侯爷心中的份量可是大过天去,侯爷夫人要扳倒还要费些功夫,资讯不足就不要贸然行动!
  不然,她三天两头被拿来当枪使,她也不乐意,还是打安全牌稳妥。
  「不过,既然侯爷家眷眾多,英公子也已经拿了匹月华锦,其他的倒可以让夫人如夫人先挑,毕竟英公子那也没什么女眷。」
  总是要顺势送些人情!也挽回些形象!
  「妹妹,你瞧甄管事也是个明事理的,也不好让人家久等,你就先挑吧!我没那么多讲究!」
  侯爷夫人至今还不忘装成大度模样,高竿!萧如夫人被坑还都不能哼一声。
  「不了!我也不是那种重身外物的人,姐姐那么好手段,自然能处理好,我就不掺和了!到时侯爷回府,还麻烦姐姐〝好好〞跟侯爷说说。」
  萧如夫人站起来睥睨一眼,丢下所有人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冷汗啊!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没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干嘛拿那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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