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殷_分卷阅读_18

  “那你还这样做。”青素顿了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和季熙的关系的?”
  从季熙的反应,她自然知道少爷说的是真的,他们还真是亲兄弟,至于是不是和叶无暇或者秦家有关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这锅他们不背也得背。
  “猜的。”他随口说。
  信你才有鬼!不过这几年青素也习惯了自家少爷偶尔有点儿小秘密。
  叶无莺当然不是猜的,上辈子,他曾经因为不知道这层关系而吃了大亏,那时,他原本也想同其他叶家学子一块儿来,却被车马房的管事“讨好”,单独派了一辆灵力车给他,于是伯祖父叶慎一也很宽容地让他比其他人早一天去学校,哪里知道,这一早,就早出了事。
  当然,那些个“盗匪”不管哪一世都成不了气候,就凭他们的水准,青素杀他们就跟玩似的,可那时候,叶无莺不知道,那个“盗匪”头子是师者季熙的亲哥哥。
  于是,他开始莫名其妙地被季熙针对,各种恶毒的流言和教训疯狂往他身上倾泻,那时叶无莺所谓“狂狷放肆,不尊师长”的名声中,有不小的一部分是这个季熙刻意造成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叶无莺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
  不管季熙与秦家是不是有联络,他爱慕叶无暇却不是叶无莺杜撰出来的。
  叶无暇想要挣下掌管叶家的资本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叶宝山生性清淡不爱管事,家主之位传给叶慎一的时候,他已经晋升九级,若是他去争一争,叶慎一并不一定争得过他,哪怕上一代的家主是叶慎一的亲生母亲叶宝云,如果不是她因为意外去世,至少还能再当上个几十年的家主,叶慎一即便是能接任家主之位,也要再熬上个数十年才是正常情况。事实上在叶家历代的家主之中,叶慎一简直称得上是“年轻力壮”,六十三岁接任家主,再怎么看都是叶家历史上排的上前三的年轻家主了。
  因此,叶无暇在从官学毕业之后,要做的就是尽管积累个人资本,所以,她暂且留在了博望城,等待下一年的选官,在这数年之中,很是闯下了一些名声,更何况,她本就生得清秀美丽,性格又极有个人魅力,像季熙这样的士族之子爱慕她实属正常。
  叶无莺了解季熙,比任何人想象中还要了解。
  他既自卑又自傲,一路过来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和磨难,因此心理素质并不如何,偏偏又带着点儿孩童般天真的残酷,若是让叶无莺来形容他,表面瞧着有三十岁,心理年龄大概只有十三岁,就足以概括季熙这个人。
  正因为了解他,叶无莺才断定这么吓一下,他必然会露馅儿。
  换好干净的学子服,那边登记已经完成,傅斌将登记处给的铜牌递给了叶无莺。
  只要是官学的学生,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块小铜牌,瞧着不大,却沉甸甸的,上面印着入学的学年和一个繁复的图案,几乎所有的学子都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他的身份,他是世家学子,若是士族,就是另一种图案,平民又不一样,翻过去,才是一个小小的数字,类似学号。
  每个人的小铜牌都是不一样的,各自收好之后,它就是通过官学那条吊桥的凭证,同时也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本来铜牌这种东西仿造起来并不难,但官学的铜牌却是几乎不存在仿造,因为这铜牌的中间有一道淡淡的紫色,这是融入了某种特殊凶兽的血液,才能在铸造时候形成的印记,大殷凶兽的种类何止千万,若是不知道是哪种凶兽,恐怕永远也没法仿造出一样的铜牌。
  叶无莺眯了眯眼睛,将腰侧的玉佩摘下来,换做这块铜牌。
  “少爷,要去见一见胡先生吗?”
  他却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去见一见吧。”
  既然有季熙这样丧心病狂要对付他的师者,自然也有千方百计要维护他的,这位胡先生就是。她是一位女先生,也是官学资历不算浅的老师者,凭借叶无暇姐弟三番两次地陷害栽赃,又有季熙推波助澜,如果不是胡先生护着,怕是叶无莺的官学生活会更加困难。
  虽然说,上辈子因为他并不是那么受京城那位看重,使得胡先生最后因为自己的利益放弃了他,但以这位胡先生对京中那位的忠诚,和此生京中给他全然不同规格的“照顾”,恐怕这位胡若清胡先生绝对不会再做出那个选择了。
  从他的“宿舍”出来,叶无莺又一次感叹了一下官学占地之广。
  作为世家子,在这个院子里他的房间是主屋,前有回廊抱夏,后有罩房花厅,还自带一个二层的阁楼,并两侧供给侍女仆佣居住的耳房,几乎自成一个院落,而且风光最好,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院子里养着一池莲花的小池塘和精致的水上八角亭,屋后有青翠欲滴的竹林,并可休憩的小竹屋,也有石桌石椅自成野趣。
  很多世家子都会抱怨这样的住处太过简陋,比如叶无燮,他就很厌烦与旁人住得近,要知道,这是一个大院子,主屋之外,附近还有三间同样带着耳房的厢房,东厢、西厢、和南厢,东西厢房一般给士族子弟居住,南厢就是平民学子住了,往往还不止一个平民学子,一套南厢房里多会居住四到六人,与世家士族形成相当鲜明的对比。
  且对比东西厢房,南厢的环境最糟,更谈不上什么隐私,要出院子必然要经过这里,只是绝大部分的世家士族子弟都不会与平民学子有多少往来,这样的居住格局往往到最后就是一个院子里的平民学子成了同院落世家子的附庸。
  上辈子,叶无莺的名声实在太糟糕了,心性善良曾生长在红旗下明白和谐自由是什么的他更不会做出要平民学子依附听命于自己这种事,结果就演变成了标准农夫与蛇的故事。
  因此,他此生一点儿也不想再去做一回农夫。
  不同于曾经那个温和友好打招呼的他,这回的叶无莺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那几个平民学子,倒是到最后仍然选择站在自己身边的那唯一一个,也是最贫穷的一个这会儿还没能入学,他会在明年徒步从赫东的山区走到这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鲜少有人能做到,那个傻大个却一步步稳稳走了出来。叶无莺对现在在这儿的几个真是半点儿兴趣都欠奉。
  住在西厢的谢玉还不曾来,叶无莺想着趁这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胡先生倒是也好。
  他前脚刚出院子,那边四个平民学子中的一个立刻撇撇嘴,“看来我们的运气真的不好……”暗指叶无莺的高傲姿态。
  官学之所以这样安排住处,除了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房屋之外,也是为了堵住那些个世家子的嘴,最初的时候,世家士族是不愿与平民学子混居的,但若是一个地方全部是世家子,这谁住最好的地方就成了很大问题,虽然世家也有品级之分,但到底都是世家,例如一个七品世家里出来的资质中等的学子,与一个八品世家的天才,到底谁住比较好的主屋?
  于是,最后就演变成这样所有的世家子都可以住在最好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院落,就明确划分了学子之间的等级。
  “你少说两句。”另一个瞧着年长一些的学子皱眉道。
  这一个院子,来的并非都是新生,因为官学的学制并不固定,有人上个三五年就离开,也有人会在这儿七八年,甚至十来年都在官学苦修的也不是少数,于是,自然不可能形成一届一届的学生进来,新生与新生一起住的情况。
  叶无莺所住的这个院子里共有五名平民学子,只有两个新生,一个还不曾到,另一个就是方才开口说运气不好的学子。
  这虽然是个平民,却出身商户之家,家境殷实,也是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并且自身的资质不坏,在整条街上都可以称作“别人家的孩子”,地二品资质,足以让他笑傲所有的小伙伴。
  然而,这一切在这里都未必有什么用处,世家士族并不缺资质好的弟子,绝大部分人看的仍然是本身的身份地位,你既是平民,就不要妄想去与士族世家比。
  这既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也是它变得愈加扭曲变态的来源。
  森严、苛刻、不可逾越。
  “我们先要去打听一下,住在我们这里的这位……是哪个世家的,回来再作打算。”年龄最大的那位学子平静地说,“要知道,有些人即便是再高傲暴戾不讲理,我们也要受着。”他伸出胳膊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细瘦的胳膊,“不要以为我们穿的衣服同他们一样,就真的一样了。”
  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胳膊上那些旧日伤痕,“这是博望顾氏的顾言辉给我留下的纪念,我唯一期盼的只是这一个不会更糟。”
  他们结伴出门,其实要打听消息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官学绝大部分的学子还是平民。
  尤其,叶无莺今天还出了这样一个大风头。
  如果他们去找士族或者世家的人打听,得出的结论必然是叶无莺大破堂姐奸计惩戒坏人季熙大快人心,然而,他们认识的,只能是平民。
  “……你们不知道,当时他拎着那个血淋淋的人头,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呢……”
  “……听闻那盗匪足有数百人,被他一个个都割下了头颅,全部都死无全尸!”
  “……你们没听说吗?他在家中就以饮血为乐,乃是个最可怕的恶童……”
  “……天降魔星不懂吗?最喜欢折磨人又以杀人为乐,你们是没看到,季先生都被他吓傻啦!”
  “什么?夸张?说谎?拜托,我都亲眼看到了,他就这么‘啪’地一声把那个人头拍在了季先生的胸口,凶神恶煞的可怕极了!”
  平民虽然害怕世家士族,却也大多没见过大家族中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尤其是今年才刚入学的不过十岁的平民子弟,他们一边对世家子弟存着畏惧之心,又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于是,他们口中的叶无莺自然成了这副模样。
  一行四人,一个个都被吓得脸色煞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阿娘,我要回家!”新入学的那个学子哭着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叮”,恭喜,您获得了吓哭同学成就。
  叶无莺:……
  第19章
  不管在平民中叶无莺的名声变得多么可怕,他们大多不敢跑到他面前来说。
  当时在登记处目睹这件事的除了师者之外,就只有一群同样今年入学的十岁新生,这个年纪的学子,不论是世家士族还是平民,大多从没见过血,更别说什么人头了,所以当时实在被吓得不轻,说出去的时候难免有些夸张。
  不说平民,即便是那些个士族世家的新生,哪怕心中敏锐的知道这件事大抵涉及叶家的内部纷争,却仍然被叶无莺当时的行为吓得不轻。
  同是十岁,差距还是有点大的。
  因此,当他那边收拾好行李又换好衣服准备去拜访胡先生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得相当走样,于是一路上简直是人走狗避,新生中几乎没人敢与他对视,即便是一些入学数年的学子,瞧着他的眼神也是带着点儿犹疑的。
  当然,这样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张师姐,我们真的要出去拦他?”另一个年轻男孩儿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随即有些畏缩地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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