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_分卷阅读_247
“哟,这雁儿要死了,刚好拔了毛窜起来烤肉。味道好着哩。”在旁边看着卸货的何不满见了,吸溜着口水走过来。
如今临济宗代理官府在这一带收起了税。也不叫税,叫叩门钱,买路钱,赎罪钱,名目繁多。交了的就能叩响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大门,不交的就只好在六道中老老实实呆着。去过地狱一日游的何家自然害怕,老老实实交了不少的钱。他家里要养三个小儿,便不怎么宽松,何不满作为大哥,已经好几个月不闻肉味了。
“满哥儿馋肉了?”四郎笑吟吟地问他。
“没……没有。”何不满僵硬的笑了一下,同手同脚走了回去。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总有些怵四郎,虽然逢年过节都要来有味斋走礼,没事却不愿意和四郎朝相,也不知是为什么。
“什么肉?胡老板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了?”屋子里几个和尚吃饱喝足,也不结账,大咧咧的提着几笼豆腐包子走出来。听到四郎在说肉,为首的马随一把将戒吃手里的大雁抢过来,笑道:“得,这东西归我们了。拿去放生也是功德一件。”
戒吃虽然小,却并不傻,知道这群古古怪怪的和尚多半和刚才那人一样,都打着吃肉的注意。因此便大声呵斥这几个高大的光头:“你们和我师父不同,和师兄也不同,和我见过的所有大师傅都不同。你们是假和尚,是大坏人,才不要给你们放生。我自己会放。”说着就气哼哼地扑腾着小胳膊小腿,要上前去把鸟儿抢回来。
马随生了气,正要一掌推开这小和尚。四郎却不知怎么来到了两人中间,然后伸手架住马随的蒲扇大掌,笑嘻嘻地说:“大师是有修行的人,何必与一个毛娃娃一般见识?”
马随的手臂被他这么看似随意的一搭,顿时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赶忙松开拉扯小和尚衣领的手,抬头道:“你你你,你敢管我的闲事……”
面前的少年明明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马随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加上手和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于是这大汉叫嚣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不知何时刮起了凉风,有味斋里的伙计一个个消没声息的出现在巷道里。
为首的槐大看这几个和尚一眼,木然地问:“不知几位大师还要点什么吗?”
马随这几人不过是地痞无赖,此时被这些围拢过来的大妖身上的气息吓得两股战战。回想起了关于有味斋的奇异传闻,几人忍不住扔下大雁,转身就跑。
小戒吃却不害怕槐大,他灵巧的从槐大钻了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小雁。顿一顿,感觉小鸟已经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小鸟被掐死了。呜呜呜呜嗷嗷嗷嘎嘎嘎嘎……”
四郎被他哭嚎的头晕脑胀,只得拿过小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戒吃不想吃肉吗?大雁肉用茶油炒出来很好吃哦,还可以做成腊味。”
戒吃一边抽噎一边说:“不吃。小鸟找不到师父了,和戒吃一样。很可怜。戒吃不喜欢被吃掉,小鸟也不喜欢。”
四郎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戒吃与死鸟的区别,正被他哭得手足无措,奄奄一息的小雁却被一个人拿了过去。
“小家伙,大雁可没有师父,只有爹娘。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师父和亲爹本就没什么差别。你放心,爷爷一定会放生这只小鸟,让它回到自己亲爹身边。”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动作的,那只小雁在他手心里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力,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后,落在了陆天机肩膀上。
戒吃愣愣的看着这个好年轻好好看的爷爷,含着手指点点头。然后就老老实实伸出胳膊,被他师兄抱着走了。
“陆……陆叔,你怎么来了?”四郎又惊又喜的扑过去,要拉着陆天机进店里坐。
陆天机笑道:“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一个好东西。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吧?再次相见也不知何时,所以想着还是找点给你为好。”
四郎有些吃惊:“是要搬走,可是陆叔你怎么知道的?”
陆天机哂笑道:“若是不走,以妖族缩头乌龟的习性,刚才又怎么敢得罪临济宗里的地头蛇呢?”
四郎:……==原来在您老眼里,不爱多管闲事=缩头乌龟
周围一圈妖怪伙计:-_-#缩头乌龟?我萌只是高冷而已。
看妖怪们神态各异,表情复杂,陆天机哈哈大笑起来:“说笑而已,最近天下风云激荡。眼看着太和山脉也成了是非之地,所以我估摸着你们会离开。”
四郎知道他一贯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渠道,也不介意他方才的出言不逊,很高兴的点头:“嗯。是要走了。”想一想又说:“陆叔和我一起走吧。”
陆天机忍不住想要摸摸四郎的头,手才举起来,又临时改变了注意,转而拍了拍四郎的肩膀:“天道降生人才,便自有其用意。四郎有一定想要完成的事,师父自然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所以,就不能跟着你搬去新的地方了。四郎也快长成大人了,有些事情我就不想再隐瞒。你在幻境中拜我做了师父,那时候没有告诉你,其实除了苏夔,你还有两个师兄。”
“什么?还有两个师兄。不是说苏道长是您唯一的弟子吗?”
陆天机摇头:“当年我窥破天机,便与崔家郑家联系。这两家不愧为千年世家,眼光十分长远,对家族和国君同时受到临济宗和天一道压制操纵的现状而不满。也隐隐感到天下似乎有一股异端势力在蠢蠢而动。于是我们就互相商定,借巫人之势搅乱浑水,郑家为箭,崔家为矛,陆家为盾,共襄盛举。那个时候三方为了表示各自诚意,就由我收了郑家三公子,崔家本宗唯一嫡子,以及陆家暗门的天才少年为徒。如今天下虽然还有纷争,但大势已定,此时便也算不得机密。也该让你见见师兄们了。不过,我想你们早就见过彼此,他们对你的印象可都非常之好啊。”说着陆天机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四郎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一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打死他也绝对想不到崔玄微和郑家那个冥婚的小少爷居然是自己师兄!
天了噜,怪不得当年崔郑两家的世家公子对自己一个小厨子折节下交呢。
震惊过后,四郎有些呆滞地问:“那这一次三位师兄都来了吗?”
陆天机看他这幅呆样,笑着摇头:“当然不是,你当谁都如你这般游手好闲吗?苏夔和郁治都忙着呢,就是玄微,也是顺路来看看你罢。好了,趁着你家里的醋坛子不在,赶紧跟我去接玄微吧。”
说着,陆天机一把抓住四郎的手,在槐大等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化作一道清风去远了。
☆、179·千里脯3
四郎开始还被陆天机拉着跑,后来一口气提了上来,两人便并肩而行。
动作,表情,飞驰而过的残像,甚至连长发被风掠起的弧度都惊人的相似。任谁看到他们,也不会怀疑二人存在血缘关系。
横穿过断桥镇,陆天机与四郎很快就在山脚下的白桥镇废墟,与等待在那里的陆家人汇合,然后一道入山。
行了一阵,四郎才知道陆师父为何一定要带着他了。师父根本就是想找个廉价劳力而已。
——林间迷雾重重,虽然陆天机精通机关算术,但是行走速度并不快,还不时停下来对四郎进行现场教学。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另外一个徒弟的安危。
“好了,此阵其实就是八卦阵略加变化而来的,你现在知道破阵之法了吗?”在真正踏入浓雾的核心区域之前,陆爹回头这样问四郎。
四郎抓抓头,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唔。师父说的生门惊门完全听不懂……我觉着吧,还不如放开五感去查探一番……啊,师父别捏,先听我说完……”四郎捂住耳朵跳开去,有些委屈的说:“阵法也是依靠山中的一草一木构筑而成的。如果能够将构成此阵的草木山石统统毁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么管他多精妙的阵法,不都随之而破了吗?我也知道阵中大雾弥漫,如果在这种环境下深入搜查,恐怕事倍功半。可是如果先破去阵中作为基础的山石草木,效果便截然不同了。这就是龙象伏魔功中以力胜巧的道理吧?”说着,四郎讨好的看陆天机
陆天机不置可否,含笑道:“听见了吗?就按你们少主所说的来办。”
“是!”周围的仆人一起跪下应诺,半点抱怨和质疑都没有。
四郎:o(╯口╰)o那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啊师父!这是在坑你这最不成材的徒弟你造吗?
因为是自己提的议,所以四郎就很自觉地担负起了破阵工作最艰苦的部分——用自身内力毁去途经的草木山石,或者强行改变他们的位置。
这工作听起来威风,其实极为耗损内力。
小狐狸吭哧吭哧的在前头开道,一开始气力足,这项浩大的工程推进的飞快。
后面的人一时只能看见漫天烟尘里,一只灰色的小动物推土机一般辛勤工作着。不靠谱的陆爹遛儿子遛得很愉快,此时闲庭信步般走在后面。他身旁还有壮汉不停的往道路两旁扔石头,树根和木片。
一行人走过的道路两侧,翻倒着大树,山石,甚至还有被什么动物利爪刮下来的一层地皮。许多大树的树根上都用朱砂镌刻着难以分辨的怪异文字,岩层里也有古怪的符号。
说好一起迎接师兄,其实根本就是四郎变成一只怪力小狐,东推推西挠挠,开石伐树,然后被陆爹遛得满山乱跑!
几乎将四周施加过咒术的山岭移为平地,这项工作的艰辛可想而知。虽然一行人四周的雾气已渐散去,可是临济宗在此经营多年,若远望前方,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雾气。
“呼呼。”小狐狸累得气喘吁吁,跑到陆爹面前,抬起小脑袋绕来绕去的求关注。
刚才一路过来,遇到了一颗怎么也砍不倒的树,这笨东西就用头去撞,咚咚几下之后,树是倒了,小狐狸头上却理所当然地起了个大鼓包。
旁边陆家的仆人全逗:orz……少主真男人,我们服了!
顶着满头包的真男人也知道疼。想要呜呜哭两声,又觉得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小狐狸就悄悄跑回师父身边,装作不在意地露出大包转来转去。超级有心机的样子。
陆天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知道小狐狸这是在撒娇,忍不住训斥他:“没见过你这样蠢的徒弟。”说完没撑住,陆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叹道:“我的蠢徒儿啊,没了师父你可怎么办?”说着就把小狐狸抱起来,轻轻给他揉散脑袋上的瘀血。
小狐狸苦着脸告崔玄微的黑状:“师兄可蠢,他留下的都是些什么讯号啊。我都是跟着他刻下来的符号破阵寻人。可现在绕了这么一圈,除了撞得满头包,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说着,又蹭蹭陆爹的手:“那些大树可难砍,脑袋疼,再揉揉。”
陆天机闻言,不悦地问身后随从:“怎么回事?”
领头的将士急忙趋马上前:“回禀大人,原本崔公子的确是在此地发出的信号。可是我们到了以后,却一个人都没有。转了一圈之后,才本来约定的记号被刻得到处都是,似乎有人在故意扰捣鬼,想将我们往歧途上引。”
“这样啊,”陆天机像似个老神棍般叹口气,仰头闭目,掐指一算,然后就说:“罢了罢了,先回去吧。
小狐狸有些担心的抓挠着陆天机的衣襟,说道:“师父师父,我们不管玄微师兄了吗?”小狐狸一直都是很护短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