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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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
  她喃喃出声,怕惊扰了星尘。
  与一个不知过往故事、不知去离将来的女人发生性关系,三两张钞票甩下,身体的暖濡感渐渐缓解着心里的孤寂。
  对陌生事物保持着新鲜感是人的通性。曾经有男人赖上她,一周好几次都点她,后来被他妻子发现了,拿着扫把就从家里冲出来,一间一间的搜,看见正在干活的她,二话不说扯起来就是一巴掌。
  她说,你个骚鸡!老娘才是他的老婆。是他的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骚婆娘是哪勾得他没皮没脸的不回家要跟你乱搞!
  宋轻轻茫然的捂着脸,看了看尴尬的男人,又看了看愤怒的女人。
  被骂回家的男人后又偷跑出来,一副深情款款又高高在上的嘴脸对她说,你放心,我一定带你离开这种地方。
  仿若是要拯救她这个“自甘堕落”的女人样。
  后来新鲜感没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她才知道。
  原来妻是站在他身旁最好的身份,而她这样的,是见不得光要被人唾弃和遗忘的。
  她是个妓女啊…
  宋轻轻不知看了多久,听着他们的交谈从市场波动谈到政府政策,陌生的词汇和言辞听得她生出更多的难受,胸膛口在灌风,一堂弄一堂。
  侃侃而谈,默契和谐,才郎璧人的画面,偷看的她仿若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她涉足不了他的领域,也干预不了他的决定。
  宋轻轻把门关了,轻轻的。
  她的手机不知道何时被他收走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得眼疼,宋轻轻只好坐在窗前发呆,看着野花野草被寒风侵袭枯摧。
  时间在走,她看着那人也走出铁门,才望了望天,原来太阳已经下山了。卧室门也被推开了,她偏头一望,是林凉漠着脸让她下去吃饭。
  她洗菜淘米,他炒菜做饭,最后她洗碗刷锅,完了他又递给她一件新的衬衣,叫她去洗澡。
  他压着她,白玉的手掌着她的后勺,细密的深吻吮得她步步难退,手指挣脱的压着他的耳垂,被他用力握住,十指相扣,又捏着她柔弱的双肩埋进自己的怀里,寸寸紧逼,她呼吸困难,脚趾收紧。
  埋进脖间的喘息,一层一层叠放,湿息交濡。
  “腿张开。”林凉皱着眉看着她紧闭的双腿,宋轻轻的不配合让他浑身泛起燥意。
  她摇摇头,带着莫名的固执,“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嗯。”
  酸涩在鼻尖泛滥,指尖开始泛凉,连呼吸也凝了,“她叫什么名字?”
  林凉微冷的手指划过她腿上柔嫩的肌肤,声音微微的沉,“路柔。”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不依不饶,一个接着一个,她的眼睛微微的发红。
  她以为这八年,他和她一样呢…
  “宋轻轻,问这些没意思。不过你装吃醋的样子还蛮新奇的,这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林凉笑着,手劲却用了力的握住她的脚腕。
  “你是不是结婚了就把我丢了?”用着孩稚的口吻,宋轻轻眼里的不甘和失落明明白白的露着。
  林凉默了几声,声音冷淡极了,“我们之间不存在丢不丢的说法,你不是我的物件,你要钱还是怀念以前都行,我只能对你可怜到这儿了,之后有了钱也别去做妓女了。”
  可怜。
  宋轻轻双眼直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他的面容,他的衣着,同她没有半点的故事纠葛,她好像不知他的姓名,不知他的过去,不知他的为人,一切都因他太生疏了。
  她想,这一定不是她八年等来的人,一定不是…
  宋轻轻一个用力便将没有防备的林凉推开,光着脚便推开门,直冲着便往楼下跑,不顾一切的悍然,像是进错了房子,直到那扇门拦住她。
  手指放上去,是冬天的寒凉,冻得指尖刺疼。一遍遍指纹错误声在脑里变得恼人,只得用手握着精致的把手,拽得用力,也未见半分松动。
  颓丧又恼怒,却又只得无力看着紧闭的门,抿着唇平复着呼吸。
  后来是门开了,还伴随着他的声音,“你要走现在就可以,我马上叫人送你回去。”
  冰霜结块的声,刮骨的伤人话,她好像被谁打了一样,浑身是看不见的疼,疼得叫嚣。
  他不在意她。在身边也一样,离开也一样。
  “你不是…”含糊不清的话没入嘴里,宋轻轻摇着头,像是否定着所有。
  为什么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
  脚碰到冰冷的草地,和上心也被染了冷色,踏出一步,手臂却被紧紧握住,他的手指陷进肉里,他说,“确定了?”轻描淡写的语气。
  不确定…她的心自从来就不能确定,说走时犹豫,不走时却坚决,她怀疑自己每做一个决定,后来都会变成后果。
  “你能不能别不要我…”微微弱弱的卑微声,乘着星河的眸,颤抖的脚趾,宋轻轻的鼻子红了,眼睛红了,手指也红了。
  林凉却一把拉过她的衣领,隔着小距离咬着牙怒视的瞪着她,“宋轻轻,你终于有八年前我的感受了么?我跪着求你别走那会儿你怎没现在那么娇娇弱弱的?!嗯?!你说!”
  她哽咽了声,“…对不起。”
  他看着她低垂的头,停顿了声,转而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对不起真的太廉价了。”放开她的衣领,任她站在寒风中,转身便往楼梯方走去。
  地真冷。
  他说她和他是一对近义词,所以一个轻薄如命,一个寒凉如水。
  “你什么时候结婚?”她大声的朝正在上楼的林凉问着。
  停了脚步,牙根有些酸疼,只是没转身,像是闷哼了一句般,他声沉低微,“一月五号。”
  还有二十六天。这么快。他从来没有想过找她,原来回来,是为了完成婚约。原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与自己和好。
  宋轻轻感觉眼睛有根睫毛掉进去了,扎得难受流泪,但最终还是没落下,只用右手轻轻的揉了揉。
  她问他,“为什么?”
  她说,我学会了很多。我坐过这里所有的公交车,熟悉了这里所有的路。不会再麻烦你总害怕我迷路。我还会记账采购,我可以挣钱养家,我不会再被骗了。我会打所有碰我下面的人,我会带防狼喷雾和辣椒水,我还记得住这里所有的医院,这样你受伤我也不会傻呆呆的站在哪什么也不能做,林凉…我还学会很多很多…
  她说,林凉,我在一点一点的长大,努力的向你靠近,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要娶别人了?
  “挺好的宋轻轻。”他还是没有转身,“以前的事我真不想提了。年轻可以撞得头破血流,而现在的我挺现实的,婚姻家庭需要的是可以互帮互助的伴侣,而不是消遣,你别在我身上找寄托了。”
  “说得美好些,你就是我年轻时做的一个梦,我供着你养着你,梦碎了就不想再做一次了,因为挺膈应的。”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转进卧室,余音也收进耳朵,悬空而鸣。
  “好。我知道了。”
  林凉,我总习惯听你的话,十七岁是这样,二十七岁依旧改不了。
  宋轻轻这人吧,就是一根筋。也难怪有人说她是个傻子,却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只是觉得林凉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无条件信任的听他的话,好到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好到她觉得自己永远都跟不上他。
  她不只一次烦恼过自己怎么就不能聪明点呢?为什么别人记东西可以轻松一次就过,而她却需要很努力很努力的记住三四次,为什么别人见多识广滔滔不绝,而她却文思枯竭语言不顺,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说不好。
  她每次都告诫自己,不可以把自己说得这么槽糕,她每天都对自己说,我是个正常人,我不是傻子。我可以懂得很多很多。
  这样…才跟得上他啊。
  “我可以参加你们的婚礼吗?”临睡前她突然冒出一句。
  她想看看林凉穿新郎装的模样,他一定会笑。
  她用手指就能轻易的画出林凉微笑的幅度,弯弯的,两边嘴角会可爱的露着两个小涡,线条不长不短,恰好是三个指节,如梁月。
  她喜欢他的笑。
  回答她的是一句冷冰冰的话。“想去就去。我很大方。”
  十二月的雪又凌乱的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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