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_分卷阅读_99

  “……”谢希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苏盏看着窗外自顾自说,“但也不一样,他们把这当做除夕之夜,有个跳篝火的仪式跟我们这儿的贺岁一个意思,十五岁以下的小孩每年跳一次,涨一岁跳一次,十五岁以上的并为成年人,他们把这个仪式称作达布什德卡,就是点火的意思。”
  “……”
  “那一晚,大家都穿着当地的服装,人们围着篝火庆祝,载歌载舞,欢呼尖叫。……”她顿了一下,仿佛陷入回忆中,双眼都是迷茫:“深夜里,空中忽然落下一枚炸弹,战乱,民不聊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在维和部队赶到之前,村子里的男人奋力拖着女人老人和小孩躲藏,可到处都是硝烟和战火,他们为了家庭牺牲,成了战争的殉葬品。然而,第二天活下来的人,望着满地的横尸遍野,失声痛哭,哭的肝肠寸断,爱情在那一刻都变得很渺茫。”
  “索马里本就是战乱国家,他们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早就有自觉。”谢希说。
  她不理他,继续往下说,“去年,我在南苏丹认识一个维和步兵,他是北浔人。”
  苏盏从新加坡离开的第二年就加入了红十字国际组织做志愿者,她一边做战地记者,一边参与救治伤兵。
  在缅甸的时候,认识了李正。
  一黑黑瘦瘦的小伙,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十八岁入伍当兵,三级军士长,笑起来眼睛总带着一条缝,特别憨厚,他的枪法特别准,入伍以来,每年都是“神炮手”。
  他曾创下了连发记录无人能敌。
  一特有前途,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男孩,在一次交火中,他右臂中弹,队里麻醉药紧张,他一咬牙跟队医说:“就这么取吧,给其他的兄弟留着。”
  那一瞬间,所有人为之动容。
  全手术过程,他闭着眼睛,咬牙愣是没坑一声,苏盏站边上看了他好久,李正反倒还宽慰从容地对她弯了下嘴角,“这么点伤真不算什么。”
  那可是子弹啊。
  后来,苏盏采访他,“真这么热爱这个国家吗?”
  李正说:“爱。”
  “你家里人呢?”
  “先有国,才有家,我父亲也是军人,这是他一直教我的。”
  苏盏无言,望着黑夜里,男人那张坚毅的脸,她心生悲怆。
  “怕不怕牺牲?”
  李正坐在她旁边,仰头对着月亮,虔诚地说:“怕牺牲,我不会轻易让自己牺牲,但不惧怕牺牲。”
  国有难,必不负使命。
  无畏亦无惧。
  这是所有士兵的觉悟,
  他们愿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静默一阵,大概是意识到话题太沉重了,李正说起了别的。
  “我给你说说我的女朋友吧?”李正刚毅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温柔,“我有个女朋友,长得可漂亮,跟你一样漂亮,不,比你还漂亮,她眼睛很大,有灵气,会说话,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她是个老师,人也很温婉,已经商量好了,等我这次派遣服务结束,我们回去就结婚。”
  苏盏笑,“很好啊,恭喜你啊。”
  李正忽然静了下去,低头拨着面前的草苗,说:“苏盏,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知道,先漂一阵吧。”
  李正坐在地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放在草地上,然后拔下几根小草苗,一圈圈绕着,低着头,认真地绕着,他动作很娴熟,仿佛已做过千百回。
  很快,一个草戒指成型,他把它塞进透明的小瓶子里,用塞子塞好,递给苏盏,“你回去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吧,她在一中教书,叫韩文文。”
  苏盏接过,“好。”
  “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
  “嗯,好听。”
  李正叹气,“你就是太闷。”
  去年年底,缅甸战争结束,苏盏随着维和部队一起和李正一起被派遣至南苏丹救援。
  那段日子,苏盏仿佛置身人间地狱,见惯了生离死别,看着担架上不断抗回的伤残尸体,悲怆难闵。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
  ——神啊,请保佑李正平安归来。
  ——万能的神,请千万让他平安回来。
  ——千万,千万,中国还有一个姑娘在他结婚呢。
  然后,第三天,她就见到了李正的尸体,被炮弹炸的面目全非。
  关于人生的感悟,
  她在那一刻,忽然就通透了。
  如果有来生,就做一棵树吧。
  没有为什么,
  就守护你的家乡,守护在你最爱的人身边。
  ……
  苏盏轻描淡写地讲完了李正的故事,再次看向谢希,“我现在并不打算考虑感情的事情,这次回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做。”
  后者已经惊讶地嘴巴都张不开了,显然抓错了重点:
  “姑奶奶,你跑去当志愿者?南苏丹?缅甸?你居然还去了索马里?”
  “……”
  “你知道索马里的别称是什么?”
  “……”
  “强奸之都。”
  “……”
  “areyouok?”
  “……”
  “没被人怎么着吧?”
  “滚。”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看上去像什么么?”
  “什么?”
  “教堂里的修女,无欲无求的那种。”
  苏盏没理他。
  “你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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