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只好登基 第11节

  第10章
  大概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说过赵锡,赵真被她的说法吓了一跳,原本瞧着有些涣散的瞳孔都重新凝聚了起来。她看着黎里,不敢大声反驳,只好小声地说:“不、不可以这么说哥哥。”
  黎里烦死了都,她瞪了赵真一眼,恶狠狠问:“疼不疼?”
  赵真又积了满眼泪水:“疼。”
  黎里又检查了一下情况,看到不少结痂的部分,不由又问:“你这是挖了几遍了?”
  赵真看黎里脾气不好,不太敢回答。
  黎里见她不说话,也不追着,转而问:“谁和你说挖掉鳞片就能好的?”
  赵真闻言眼里这下是真的浮现出了茫然,她不确定:“我自己……?”
  黎里:“……”
  黎里忍不住骂道:“你自己个屁,自己想的话,挖第一块就该知道没用了——”她看着赵真的样子,知道估计也问不出来,颇为无奈,“唉,我这倒霉的。”
  她对赵真说:“你这不是病,是应激反应罢了。”
  赵真不明所以:“不是病?”
  黎里伸手替她整理了下头发,又捻着窗帘一角,就这么凑合着给她擦了擦血渍,观察了一下她的脖颈——好在她阻止的及时,赵真的自愈能力也还可以。那些先前弄出来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到了这会儿,看着赵真深蓝色的眼睛,胳膊上的鳞片,还有那海藻一样的头发,黎里就算是再迟钝,也弄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原故事里的女主赵真,她是帝国的假公主不错,但她却是联邦的真“公主”。当年皇后带了第二皇女作为伪装,她那位联邦的情人也带了家中的小孩作为掩护,赵真就是那个小孩。
  她的种族被人类称作“人鱼”,人鱼一族的幼崽本应该在海洋长大,如果离开了海洋,又遇到了危险,便会在陆地上使用“拟态”。
  简单来说,就是会改变外貌,变成和身边人相似的样子。
  这也算是人鱼幼年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了,但这种自我保护的时间是有限的,一般来说,成年后便会渐渐消失。但人鱼的成年时间与人类并不相同。按照小说的进度,赵真呈现出“人鱼”的特征,应该是赵里回来两年后才对。
  小说里这段剧情也偏后。那会儿还能给他们当大棒的反面角色没几个人了,所以大棒也就轮到了皇帝来抡。皇帝给赵真选了未婚夫吴琰,赵真在父亲的命令与赵锡之间难以两全,为了缓和皇太子因她而与吴琰之间生出的矛盾,赵真选择离开王星,并独自前往第七星域以祈福为名,暂停婚事的筹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飞船遇到了赫赫有名的游荡者,游荡者的首领同样出自宁县,受赵里的委托,绑架了她,并且将她作为帝国贵族卖给了算是联邦核心的人鱼族族长。一般来说,落在联邦手里的帝国人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但赵真是女主嘛,她恰好在那段时间成年,拟态自动退却,在人鱼族开了故事的最后一个部分联邦线——那位人鱼族族长,好像还是男二来着?
  没有特定的场景刺激,黎里的记忆不够清楚。
  但她能够确定赵真的变化,是在赵里回来两年后才开始的,绝不是现在。这也是为什么提到赵真病了,黎里完全想不到这件事的原因。
  ——难道是她回来迟了,现在已经是两年后的时间线了吗?
  黎里瞎琢磨着,原书也没有写赵里到底是几岁回来的,她也的确很难弄清楚时间线是不是延后了。
  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黎里放弃了。
  这段剧情太后了,不像开头那么容易想起来。
  再说要解决赵真目前的情况,也用不到那些剧情。
  因为赵真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单纯的、人鱼成年后的拟态褪去。
  这个种族,说是“人鱼”,其实说他们是两栖类人种更为合适。他们在海里会出现鱼类的特征,在陆地上则与人类毫无区别——甚至雄性的人鱼在陆地上的平均力量强于人类男性的平均水平,联邦军中的“人鱼”部队,一直是帝国最头痛的敌人。所以,如果只是单纯成年拟态褪去,赵真活在陆地上,会变化的应该只有长相——在陆地上生鳞片,这是直接被什么东西刺激到本能应激。
  黎里会这么清楚人鱼族的习性,是因为宁县上也有过人鱼族。
  那是条在人鱼族里非常常见的蓝尾,会到宁县这种地方来,也是帝国人作孽。这条人鱼是上头想办法买来讨好帝国来宁县的巡视官的。结果这条人鱼却在干旱的宁县出现了应激反应,巡查官却以为这是他病入膏肓,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份礼物抛弃了——这条人鱼在宁县差点就因为应激反应死了,还是王奕懂得多,想办法给她弄来了成分类似于海水的东西浇上去,才救了他一命。
  不过即便这样,那条人鱼也没能在宁县的环境里活太久。
  他本来是联邦的军人,本就伤痕累累,疾病缠身,脾气还坏。
  黎里和王奕一起照顾他的时候,他还会骂黎里他们是“帝国的疯狗”,有时候黎里被气的都懒得管他。总之,是个很难伺候的大爷。
  但王奕却愿意持之以恒地照顾他。
  黎里一开始以为是王奕脾气好,后来才从老家伙的点拨中明白王奕的目的。
  银河已经被分成了帝国与联邦两半。如果想要离开宁县,前往宇宙的更深处,就一定会经过联邦的国土。联邦是“人鱼族”统率的部落联合,想要与以帝国人的身份穿梭过联邦的领土,就必须与人鱼族保持友好关系。
  而要与人鱼族保持友好关系,你总得先了解人鱼,才能投其所好。
  “那小子心野着呢,早晚会离开咱们这儿。”老家伙对黎里说,“所以你也别对他那么上心,他给不了你多少回报。”
  黎里那会儿照顾王奕哪是为了回报啊,她纯粹就是觉得王奕好看,和她一样不像宁县人,是同类。
  同类之间总要互相照顾的嘛,所以黎里也就没把老家伙的话当一回事。
  也得亏她没当一回事,后来王奕混出头,她沾了不少光跟着也受了照顾。不过还是因为这事,黎里才窥见了王奕内心的一角,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她才会剥了吴琰浑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送给王奕。
  黎里的想法很简单:她离开宁县就回报不了王奕什么了,只能祝他早日实现梦想。
  回忆结束,黎里拉着赵真坐在地上,盘膝坐在赵真的对面,双手开始捏水团。赵真看着她的掌心凭空出现了干净的水源,忍不住眼睛都长大了,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黎里,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
  黎里将水源源不断的灌在她的小臂上,就这样冲着,冲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那点鳞片好像埋了一点下去。
  赵真抿了嘴角说:“没用的,洗不掉。”
  黎里:“……”
  黎里不甘心:“我这是要洗吗?”
  她盘腿拼命想:海水的构成有哪些来着?氢、氧、钠、钾、钙、镁……
  赵真却忍不住了,她看着她掌心控制着的水流,忍不住问:“你是赵里吗?”
  黎里头都不抬:“别说话!”
  赵真被喝了一声,乖乖闭嘴。
  黎里一边继续给赵真灌水,一边想着去哪里能弄到这些元素,然后灌着灌着,赵真突然叫了一下。
  黎里一愣,便见到她委屈的脸:“好疼。”
  黎里:“……水哪里会疼。”她这么说却还是去看了一下,一看之后,黎里愣了一下。
  她嗅了嗅,又伸出手从赵真手腕上沾了一点水源舔了一口:“咸的。”
  黎里震惊了:……我原来连海水都能捏的吗?!
  而疼完之后的赵真也终于发现了变化。她看着手上原本有鳞片的地方——“不见了?”
  黎里从震惊中回神,直接用着刚才的感觉重洗赵真身上有其他鳞片的地方:“忍一忍,过了海水就好。”
  于是十分钟后,除了身上的那些伤口。
  赵真的身上,至少黎里能看到的部分,鳞片都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对赵真说:“人鱼——”
  想到赵真之前说的话,她飞快把原本的话吞了进去,转而道:“这只是一种应激反应,以后再出现鳞片,浇一浇海水就好了。”
  赵真惊喜极了,她迫不及待的问黎里:“那我眼睛的颜色,还有头发的颜色,这些可以——”
  黎里很遗憾的摇头。
  她说:“——拟态这种幼年期的自我保护,本就是一次性的,褪去就不会回头。不过这也是好事啊,它提前褪去了,就意味着你提前成年了。成年意味着强大。强大不好吗?你会变得越来越像真正的你——”
  看着赵真啪嗒啪嗒哭了,黎里手忙脚乱:“好好好,强大不好。但你现在这幅样子不必以前还要好看?人y——你原本的样子不可能比先前的样子差,种族优势在的啊?”
  赵真哭的停不下来,她抽噎着说:“可是,可是这样我就不是我了。”
  “我、我每一天都在变得不认识自己,我好怕有一天,会变成大家都不认识的人了。”
  “大家如果都不认识我了,我、我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黎里小声嘀咕,她觉得这事她挺有发言权的。
  下车倒栽葱导致穿越,来到一个陌生的、谁都不认识她,她也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好不容易在宁县混熟了,就成了帝国走失的皇女,没得选从宁县来到王星,再一次体验“大家都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大家”。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找法子活呗。
  但这样的人生态度显然不太适合眼前这位人鱼公主。
  黎里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什么好词,只能捡着词说。
  “我没见过以前的你,但我看过现在的你。”她用窗帘擦了擦手,向赵真递了过去。“认识一下,我是黎里。”
  公主显然没想过黎里会突然这样的自我介绍。
  黎里的手摊在她的眼前,静静无声。
  但怎么样的沉默与无声,她都没有收回她的那只手。
  赵真眼睛隔着水雾,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盘膝坐在自己面前的、帝国的真正的公主有着和赵锡一般的棕色短发,她的瞳孔像黄玉一样透彻晶亮,背脊挺得笔直,像极了故事里英勇的骑士。
  可自己呢?
  赵真看见了脆弱地仿佛连风都能摧毁的自己。
  面对这样一位女士,她努力敛起泪水,向黎里递出自己淡粉色的指尖,抑制着呜咽回礼道:“您、您好,我是——”
  赵真还没来得及说完,走廊外忽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黎里瞬间站了起来,她侧耳一听——
  “殿下不见了,会客厅、娱乐室、书房——快,所有人去找,赶紧通知太子!”
  黎里:“……”
  赵真显然也听见了那些声音,她紧张地看向黎里,黎里却向她竖起了一根手指。
  “嘘。”黎里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再出现鳞片就用海水知道了吗?”
  “还有——让赵锡去查你的饮食,你会应激,饮食一定有问题。”
  赵真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再和黎里说一句话,黎里就已经撸了她海藻一般的长发一把,又从她来的窗户跳出去了。
  赵真追到窗边,只能瞧见她两步从墙壁上爬下,翻过围墙的模样。
  侍女推开了这扇门,见她站在窗边,紧张的尖叫出声:“殿下——!”
  赵真没有反抗侍女将她从窗边拉开,她只是看着那已经看不到的人影,有些委屈地低语:“我还没有和你说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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