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蓝田改革(下)

  崔周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想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岩等人一下子就住嘴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崔周惹生气了。
  “大哥不必生气,我看就是崔湛借着皇上的名义乱搞的。”吴杰章赶紧安慰道。
  “就是,堂堂一国之主,怎会如此儿戏,你看看这告示写的,通篇的世俗俚语,一看就不是出自内府之手。”张岩毕竟做过礼部侍郎,一下就点出来了。
  “哎,别说了,前几日我派人去长安,给崔尚书送信,谁承想,昨日回报说崔尚书被皇上任命为剑川两道寻访使,半月之前就动身前往剑川了。”崔周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了崔周的话,张岩几人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出了震惊。
  他们也都给长安自己背后的势力送信,得到的答复都是忙于朝务,蓝田乃行在之地,皇上早有敕令,将对蓝田进行整顿,以兹行在用度。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可笑他们当初还狂妄地以为就算是李晔出手,蓝田也终将成为他们的天下。
  现在这个局面,不仅仅是手中那些抵押的土地,即将被赎回去,就连自己原本的土地也面临着被无偿收走。
  这些年,他们通过买通书吏,每年都将一部分土地从黄册中划除,彻底成为自己的自留地。
  这次改革就是将黄册中没有的土地收归官府,而且禁军参与丈量,他们有力也使不上。
  这样一来,他们手中的土地最少要损失七成以上,这根本就是伤筋动骨。
  “来人,备轿。”
  “大哥这是要去哪?长安吗?现在道路都封锁了,去不了啊。”吴杰章说道。
  “去找崔湛请罪!”崔周说出自己以前从不会说的话,像一个七品县令请罪!
  “还是不要去了,大哥知道,我之前已经派人去过了,人家连面都见,我看还是想办法求助长安才是正道。”张岩有些气馁道。
  “没用的,长安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我们。”杨周安深知内情,有些无奈道。
  “那也不用我们亲自登门啊,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还狂上了。”张岩愤愤地说道。
  “你觉得丢人,那就别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你侍郎的架子。”崔周恨铁不成钢道。
  几人来到县衙门外,规规矩矩地递上拜帖,求见崔湛。
  县衙只是出来一个衙役,告诉他们县令大人出城公干去了,请他们回去。
  张岩气氛地转身要走,却发现崔周已经下轿,拱手站在县衙大门之外,态度只谦卑,是张岩自打认识他以来仅见的。
  这时,还有大批百姓在县衙门外看告示,而且不断有人加入,看到蓝田曾经的霸主,如此谦卑地等在县衙之外,议论纷纷,而崔周对此却充耳不闻。
  张岩本不想下轿受这份罪,怎奈崔周已经打头了,吴杰章、杨周安也都下轿,只好不情不愿地下轿,他还不忘瞪视议论的人群。
  崔周几人心中难免对崔湛如此有些不满,不论如何,作为本地士绅顶尖人物的他们,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崔湛竟然连面都不见。
  其实,这次他们还真误会了,崔湛确实出城了,没办法,城门外聚集的流民也知道了消息,一下子就沸腾了,没等书吏说完,就要进城报名,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崔湛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灾民聚集的地方。好说歹说算是安抚下灾民,正准备回县衙的时候,有衙役来报,说崔周几人在县衙外求见。
  崔湛听罢,并没有着急回县衙,而是吩咐前往县城周边的村镇。
  崔周等人顶着烈日在县衙外等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禀报,崔湛确实刚过午时就出城安抚灾民了,事后又去周边村镇巡视了。
  “哼,官不大架子还不小。”张岩愤愤地说完,转身上轿走了。
  杨周安和吴杰章犹豫了一下,也转身走了。
  崔周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没听到一样,一直恭敬地站在那。
  他们走的时候,三五成群地商量着准备做点什么小生意的话,不时传入崔周的耳朵。
  果然大势已成啊!百姓看到希望了,再不是灾情初现时的焦躁和无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不远处的开元钱庄,传来消息,皇上在玉山及蓝田开办农具场、果酒场、冶铁场、制陶场各一家,皇后则开办纺织场三家,印染场、刺绣场各一家面向蓝田招收工人。
  根据钱庄掌柜的说法,现在还只是这些工场的第一期,只能招收一万三千人,其中印染场和刺绣场只招收女工。
  钱庄胖胖的掌柜还宣布,三天之后,在城东门外开始招工。
  如此一来,光这些工场就能招收的工人,就能解决蓝田万户人家生计。
  更不要说这些作坊工场的建设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资,无疑给原本死水一般的蓝田,注入了新的活力。
  胖掌柜不急不忙地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开元钱庄将从今日起,向蓝田百姓提供创业贷。
  大体内容就是,只要你是蓝田人,就可以凭借户籍在开元钱庄借贷年息二分,总额不超过十贯小额创业贷。
  对于大商户如绸布、粮食等季节性商户,根据不同的季节提供二分至三分五不等的贷款,只是大商户不仅要提供蓝田的户籍,还要有足够的担保。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就散了,毕竟瞧热闹填补饱肚子,他们都准备去报名了。
  开元钱庄就在县衙旁边,故此崔周听得真真切切,不管是否出自李晔的主意,他不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次输的不冤。
  只看此次灾情出现的操作,就能看出李晔对局势、时机的掌控是多么的恐怖。
  现在整个蓝田都将他们四大家族,视为吸血的恶魔,将李晔视为救世主,一对比高下立判。
  恶人他们做了,好处全都归了李晔。现在蓝田的百姓对李晔和崔湛,更是感恩戴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崔周倒也光棍,既然输了,就绝不矫情,他一直等到亥时初,都不见崔湛回来,菜对着县衙大门深鞠一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当天晚上,他给张岩几人送信,说明天他还会去县衙请罪,至于他们去不去,自己决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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