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难不成是那个黑衣人送来的?
  却见宫女不答,只道:“是谁让奴婢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奴婢是谁。”
  “你是谁?”宁婉娴看着这张脸,仔细回忆着。
  只见那宫女十八九岁,生得倒是清秀,微微皱起的眉眼间恨意勃发:“奴婢小蝶在眉郡与宁姑娘是见过的,姑娘忘了吗?”
  “是你……”宁婉娴一时愣住,一些旧事在片刻回想后,在她脑子里逐渐完整:“你和你娘伺候过戚玦!”
  “是。”
  一别三年,小蝶已经没了半点少女模样,她皮肤蜡黄,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层层叠叠的疤痕,虽已痊愈,但细看之下仍依稀可见,整个人显得分外憔悴。
  “你怎么到这来的?你来做什么?”宁婉娴一时警惕起来。
  小蝶跪着,手死死攥着裙摆:“奴婢只是想告诉宁姑娘,姑娘或许还不知道吧?宁老爷的死,并不单单是戚玦一个人的手笔。”
  一听小蝶提起她爹的死因,宁婉娴骤然激动起来,她环视周遭,确定此处不会被人打扰后,才小声问道:“你说清楚!”
  小蝶冷哼一声:“当日宁大人是没喝上的那碗药会被戚玦打翻,是因为——有人指示我娘推了她!”
  宁婉娴瞪大了眼睛:“是谁!?”
  “戚家主母,顾新眉!”
  ……
  终于捱到了狩猎的第七天,圣驾回朝。
  一回到忠勇侯府,叙白就来找了戚玦:“县主狩猎的这几日里,戚府寄了东西到盛京的码头,我便差人取了来,已经放在外院,还请县主移步过目。”
  “家里寄东西来了?是什么?”
  “是些眉郡的田庄产的瓜果蔬食、锦缎布匹,装了有半船,说是给主子们尝尝。”
  “嗯。”戚玦点头:“这些事情交给长姐就好了,她执掌中馈,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除此之外,还有厉妈妈和临仙楼给县主捎带的东西,还有些信件。”
  叙白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戚玦。
  “为这些琐碎之事费心,劳烦你了。”戚玦接过,莞尔一笑,对琉翠道:“等下随叙白拿东西去。”
  叙白闻言,略低了低头:“分内之事,能为县主分忧就好。”转而又鞠身道:“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便不打扰了。”
  戚玦客客气气送走了叙白,琉翠便也跟着取东西去了。
  戚玦掂了掂信封,厚厚一沓,拆开封口的火漆后,里面又装着好几个信封,分别写了名字。
  有些是戚家姐妹和顾新眉在眉郡的闺中密友寄来的,梁天赐和屈英才的这封必然是给戚玉珩的,而厉妈妈和万朝朝的这两封便是给戚玦的。
  戚玦把厉妈妈的那封给了小塘:“拆了读出来吧。”
  如今小塘识的字已经够多,基本上能自己读完一封信了,知晓她喜欢读书,便将信给她读了。
  “妈妈说,她在眉郡一切都好,让姑娘放心,还说替姑娘准备了足量的跌打酒,但即便如此,姑娘也切忌莽撞,不要总弄伤了自己……”
  左不过是些嘱咐。
  戚玦认真听着,手整理桌上的几封信
  发现有一封,并无标注写信者是谁,只写了“书予戚玉瑄”几个字。
  而此时,小塘也已经念完了:“……望姑娘闲时可归家看看。落款书,季韶锦代笔。”
  想到什么,戚玦拿过信,将信上的字和那无名信封的一比照,果然是季韶锦的笔墨。
  虽然戚玉瑄同她说得决绝,但其实,或许他们一直以来情丝未断。
  不管怎样,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便先交予戚玉瑄再说吧。
  小塘见戚玦发着愣,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
  戚玦麻利地把信分了几摞,把季韶锦的信夹在了给戚玉瑄的那一摞里,道:“把这些送到夫人和几个姑娘院里,别弄岔了。”
  第124章 复燃
  从巡狩回来后,靖王和裴臻都没有什么新动作,他们便也按兵不动。
  至于有什么新鲜事,大约就是今日总有几位大臣上书修葺玉台书院。
  说玉台书院甄选出历朝要臣,而本朝对玉台书院的重视程度远不及从前,应重新修葺一番,出陈易新,精良遴选之策,以让大梁江山后继有人。
  不知不觉,日子一日胜一日冷,约摸一个月的光阴,便已秋风冷飒,绿尘和琉翠都是眉郡人,小塘祖籍越州,都是第一次经历盛京的秋天,天一冷她们就都不爱出门了。
  戚玦闲来无事看着书,她们几个手头没活儿便凑成一团说闲话。
  戚玫是在戚玦身边待习惯了的,平日一没事就带着阿雪待在她房里。
  这日,戚玫扛着阿雪推门进来,一进屋便把那只肥猫往地上一丢,煞有介事地坐到戚玦身边:“五姐,今天家里有客人。”
  戚玦百无聊赖翻着书,她没抬头:“谁?”
  戚玫想了想:“兵部侍郎家的,曲夫人。”
  “又是曲夫人?”
  戚玦对顾新眉的人际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位曲夫人这半个月已经来过许多次了。
  “可不是吗,待了大半天了,前脚刚走。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是冲着长姐来的,我看估摸着就快要议亲了吧。”
  “估摸着是吧。”戚玦回忆着和曲家有关的记忆:“曲大人三品兵部侍郎,加封银青光禄大夫,这样的家世倒是能让母亲满意,是曲家哪位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琉翠消息一向灵通,她一听这话,忙不迭凑到她们这边:“曲家就剩最小的那位八公子尚未婚配,据说是叫……曲连云,夫人说,他如今虽只是七品太常博士,但人也才堪堪二十出头,往后必然前途无量。”
  戚玦却眉头一皱:“他?”
  “五姐你认识他啊?”
  戚玦冷笑一声:倒说不上认识,只不过,上次庆功宴的御花园,这位曲公子和月盈待在一起的音容犹在,她想忘都忘不了。
  再一次感叹罢顾新眉的眼拙,戚玦阴恻恻道:“据我所知,他私德败坏,尚未娶亲便常有偷香窃玉之举。”
  “啊?”琉翠嘴巴张得大大的:“那要告诉夫人吗?”
  “告诉什么?”戚玫啧啧:“告诉了她,她还以为是咱们因妒生恨,要破坏她千挑万选的好姻缘呢。”
  ……
  不过,戚玦虽不喜欢顾新眉,却和戚玉瑄也没仇,既知道内情,便先行转告一番,至于要不要嫁,全看戚玉瑄自己。
  戚玦主动去了戚玉瑄院里。
  在眉郡的时候,戚玉瑄就和顾新眉一起住在福安院,而今这座宅子不如眉郡的宅子大,顾新眉的正院也不如福安院宽敞,住在一起难免局促,戚玉瑄便顺理成章分了院子独住了。
  也幸好如此,让她来的时候不用再撞上顾新眉。
  戚玦和戚玉瑄甚少走动,见是她来,戚玉瑄有些讶异,但还是彼此客客气气坐下了。
  “听闻近日家中总有来客到访,方才我来长姐院里时,正远远看见人刚走呢。”戚玦莞尔笑着,倒像是闲谈一般。
  “嗯。”戚玉瑄有些不明所以,只如实答道:“是曲侍郎的夫人。”
  “曲夫人最近倒是来得勤,从巡狩回来到现在,一个多月间便来了六七次有余,想来不止是来找母亲的吧?”
  戚玉瑄一愣,点了点头,眉目间透着几分黯然,似心事重重:“她是来议亲的。”
  戚玉瑄的直言不讳让戚玦都有些出乎意料。
  戚玦看着她的手指搓捻着,似乎连戚玉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细小的动作已然出卖她故作平静下的苦闷。
  “长姐既坦然相告,我便也不打哑谜了,长姐,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曲连云其人私德有亏,尚未成婚便和旁的女子牵扯不清,长姐可晓得此事?”
  戚玉瑄的表情僵住,但转瞬,就像是听到什么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泰然如素:“多谢五妹告诉我这些,我现下晓得了。”
  “其实。”戚玦顿了顿,道:“父亲曾交代过我,要我在长姐的婚事上尽力相帮,若是长姐不愿,想来我也是有法子弄到能证明曲连云为人的证据,到那时,想来母亲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却见戚玉瑄的嘴角微微抬起:“五妹妹误会了,其实这没什么的。”
  在戚玦不解的眼神中,戚玉瑄作出几分轻松,道:“曲家家世乃是上乘,又在盛京中根深叶茂,对于咱们家而言,若是可以结这一门亲,便可以更好地在盛京立足,至于曲连云,他纵然如你所言,却也并未在婚前纳妾,不至于损害我的名声。”
  戚玦听得发愣,她其实一直不太了解戚玉瑄,相比于戚家其他几位姐妹,戚玉瑄的情绪总是内敛许多,似乎很难从她身上读出她的真情实感,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可……和这样的人相处一生,长姐不觉得磋磨吗?”
  戚玦是亲眼见证过,和负心薄幸之人的婚姻是何等痛苦,譬如楚君怡和耿祈安,亦或是李珠灵和靖王,甚至顾新眉和戚卓也是如此。
  戚玉瑄神色仍是淡淡的:“天下男子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再换成别人也没有区别的,我只知道,这门亲事对戚家有益,对玉珩有益,能让母亲开心,至于如意郎君,我早已经不对此心存妄念。”
  “长姐你呢?”
  “什么?”
  戚玦认真道:“长姐能从这门亲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戚玉瑄摩挲着的手指一紧,转而翩然一笑:“自然,盛京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这不就是我一直所求的吗?我若是连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事都做不好,那岂不是也太无用了些?”
  戚玦沉默,她理解不了戚玉瑄的想法,却也知道人各有志,她也不好再劝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长姐心中有思量就好。同一屋檐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长姐有什么我帮得上的,还望不吝相告。”
  见戚玦说得真诚,戚玉瑄避开了她的视线:“会的,他日即便我嫁做人妇,也一定会尽力帮扶戚家,替妹妹分担一二。”
  “长姐。”戚玦想了想,道:“但毕竟此事事关长姐终身,便是寻常百姓嫁娶,也会私下打听对方家门,我想着,咱们在母亲应下婚约之前,先调查一番曲家再做决定,长姐觉得可行?”
  “这是自然。”戚玉瑄没有反对:“劳烦你。”
  戚玦想说的话也说罢了,她起身略一欠:“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戚玉瑄起身相送。
  戚玦却忽而想起了什么,道:“今日眉郡寄来的家书,长姐可有什么回信?若是有,我也好让小塘一起寄了去。”
  只见戚玉瑄眸色徘徊,迅速否认道:“没有。”
  戚玦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
  季韶锦的书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好过问,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她不好插手过多。
  然而,戚玦一离开,戚玉瑄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边,从床的最内侧翻出一个匣子,匣子里的首饰和粉膏盒下,压着一封信。
  戚玉瑄拿着信走到烛台前,想将信燃了,但火苗刚碰到信纸,她又缩回手来慌乱吹灭,她展开信读了又读,终究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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