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家的仵作娘子 第70节

  景宁县县令听到徐静对念夏的追问,不禁奇怪道:“这位娘子为何一直问死者生前可有伤到过后脑勺?”
  徐静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方才我验尸的时候,发现死者后脑勺的头骨有轻微的凹陷,头皮却不见任何肿胀或出血,如果这个凹陷不是死者以前落下的伤,便只有可能是死后,被人狠狠磕到后脑勺形成的。”
  景宁县县令带来的孙仵作顿时又是怔然又是尴尬。
  他方才也给死者验了尸,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位娘子说的什么后脑勺头骨凹陷。
  不愧是刑部侍郎带过来的人,便是只是一个女子,也不可小觑。
  景宁县县令微愣,道:“这……这说明什么了吗?莫非是那桑少东家杀人后,还狠狠地敲击死者的后脑勺泄愤?!”
  第112章 该给死者一个公道了(二更)
  凶犯把人杀了后,因为心里怨恨还未完全消除,因此虐待死者的尸体这种事,在凶杀案里比比皆是,特别是在仇杀或者情杀的案子里。
  徐静没说什么,只淡声道:“现在还不确定,凶犯是不是就是同福客栈的桑少东家,县令这样说有失偏颇了。”
  说完,看向萧逸,道:“萧侍郎,我想进去再看一下案发现场,这回不用麻烦你,你随便唤个人扶着我便是。”
  萧逸微愣,静默片刻,终是道:“好。”
  说着,随便指使了一个差役扶着徐静。
  他虽然很想亲自扶着她,但方才他扶着她,是因为县衙的人没来,这里能扶着她的人只有他。
  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若还坚持扶着她,就显得有些没理了。
  而且,这里毕竟不是万事都在他掌控中的安平县,若被这里的人看到他坚持扶着她,在外头编排关于她的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好。
  看到徐静进去了,他也随之走了进去。
  萧禾见赵景明伸长了脖子,一副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穿透墙壁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道:“你好奇的话,也可以进去看看啊。”
  赵景明微愣,一拍脑门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进去看又不会少块肉!”
  说着,兴冲冲地也跟了进去。
  徐静径直让那差役扶着她到了死者所在的内室,看了看梳妆台旁边那面墙上喷溅着的大片血迹,又看了看地面上斑驳的血迹。
  最后,眼睛定在了地上从梳妆台那边,一路往床边延伸的一点一点呈一条歪歪扭扭的直线编排的点状血迹上。
  这时候,跟了进来的萧逸道:“方才你便发现了吧,死者被杀死的地方,应该是在梳妆台这里。”
  徐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从墙上的血迹就能看出来,这种喷溅状的血迹,只有在人体动脉血管破裂,血液一下子喷出来时才会形成。
  凶犯在梳妆台这里杀死死者后,便架着死者,把死者转移到了床上。
  地上这一点一点呈直线排布的点状血迹,便是凶犯转移死者时留下来的,从血迹的形态可以猜测,凶犯应该是双手架着死者的腋下,慢慢把她拖到床边,因此,死者一路都有血液从伤口处滴下来,而这种姿势,死者和凶犯都不会碰到滴下来的血,那些血迹才会那般均匀,几乎没有被破坏。
  只是,我第一次进来查看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点……”
  她突然,让差役扶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和床之间靠中间的位置,缓缓蹲下,看着地面上的一小滩血迹。
  明明在这摊血迹前面,还是呈直线排布的点状血迹。
  突然,这条直线仿佛断了一般,被这一小滩血迹掩盖了。
  而这一小滩血迹前的点状血迹,也明显比前面的点状血迹要淡一些,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随后,那条直线又恢复了,一直延伸到了床上。
  萧逸先前也发现了这一点,走到徐静身边和她一起低头看了一会儿,道:“你其实,心里早就有怀疑的人了罢?”
  徐静仰头,看着他,嘴角突然不带什么情绪地一勾,道:“第一次查看现场的时候,我还不清楚死者身边的人际关系,说怀疑的人,还真没有,只知道凶犯定然是死者身边的人。
  但我那时候,已是隐约知道要如何把凶犯找出来,以及,可以证明他就是凶犯的证据在哪里。”
  萧逸看到徐静的表情,顿时了然,“你已是从方才的谈话中,知晓谁是凶犯了?”
  徐静微微点了点头,道:“是。”
  说完,她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床上一双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的美丽女子,淡声道:“走罢,该去给死者一个公道了。”
  一旁的赵景明:“???”
  不是,他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暗号吗?
  徐四娘知道谁是凶犯了?以及决定性证据在哪里?
  还是从方才的谈话中知道的?
  方才的谈话,他漏了什么吗?他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差役的声音,“禀告萧侍郎,属下们已是把同福客栈的桑少东家带过来了!桑少东家说,他早上时确实来过死者房中,但那时候,死者已是死了!
  他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便离开了,他袖子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而且,他说,是死者给他留了纸条,让他过来找她,他才过来的,那张纸条,还在他手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熟悉的嚣张男声响起,“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收到了苏晚的信,想来和美人幽个会,谁知道人已是死透了!我不相信,凑上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让袖子沾上了血!”
  徐静和萧逸看了门外一眼,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见到他们,一脸愤慨的桑少臣一愣,霎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道:“怎么……怎么又是你们!”
  身旁押着他的差役立刻踹了他一脚,厉声道:“敢对萧侍郎不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桑少臣又是一颤,连忙回过神来,他向来是能屈能伸的,惊讶过后,立刻一脸哀求地看着萧逸,“原来您是萧侍郎!草民……草民再次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求萧侍郎一定要帮帮草民,草民真的没杀人啊!”
  萧逸眼神微冷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那差役把桑少臣放开,道:“你说,你是收到了死者的纸条才过来的,纸条在哪里?”
  桑少臣立刻从腰间的一个荷包里掏出了一张折了起来的纸条,甚是狗腿地递给了萧逸,“在这儿!在这儿!草民担心草民去找她后那女人翻脸不认账,一直贴身带着呢!
  这纸条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草民房间的门边的,到了这份上,草民就直说了,草民……草民一直跑来杏花客栈就是看上了苏晚!谁料那女人清高得很,不管草民做什么都不愿意让草民一亲芳泽,今早草民看到这张纸条,还以为那女人终于想通了!这才想也没想地跑了过来!”
  萧逸没理他的污言秽语,把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待会来找我。
  只是这样一句话,连个落款都没有。
  萧逸微微蹙眉,桑少臣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虽然苏晚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但这字一看就是女子写的,会在杏花客栈邀请草民的,除了苏晚再无旁的女子,因此草民一下子就猜到,这纸条是苏晚写给草民的。”
  萧逸把那纸条递给一旁不住往这边张望的卫大东和念夏,道:“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死者的字。”
  两人接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念夏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哑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定是有什么误会……”
  卫大东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怔,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纸条上的,确实是死者的字!
  杏花已是忍不住嘲讽道:“你还敢说你们夫人和桑少东家间什么瓜葛都没有?若没有瓜葛,又怎会写这般暧昧的纸条邀请一个男人!”
  念夏狠狠咬唇,几乎要把唇咬破,然而铁证在前,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一旁的徐静却突然看向桑少臣,问:“你早上是如何发现这张纸条的,麻烦详细与我们说说那时候的情形。”
  第113章 谁说我没有证据?(一更)
  桑少臣微愣,快速扫了徐静一眼便别开视线,道:“早上,我正睡得香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催命般的敲门声,把我生生吵醒了。
  我睡觉前可是跟店里的伙计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的,我自然很生气,正想狠狠骂他们一顿,替他们东家教教他们规矩,谁知道外头一个人也没有!
  紧接着,我就见到地上多了张纸条,喏,就是那张纸条。”
  他昨晚被那什么萧侍郎按过的肩膀还隐隐作痛呢,他便是再好奇这女人的身份,也是不敢乱看了。
  徐静继续问:“你可记得,那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
  桑少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斩钉截铁道:“那时候是辰时正左右,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见到那张纸条后十分高兴,立刻遣小厮去问了下时间,我还纳闷,苏晚这么早叫我过去,不怕碰见她男人么。”
  辰时正!
  跟死者的估算死亡时间,和先前说见到了桑少臣的伙计说的话对上了。
  徐静微微一勾嘴角,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凶犯是这样操作的。只怕他是刚布置好现场,就去找你了,就是打算给自己找个替罪羔羊。”
  徐静这话,听得在场众人都怔了怔。
  替罪羔羊?这个娘子的意思是,凶犯不是桑少臣吗?
  已是憋了许久的赵景明终于憋不住了,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桑郎君不是凶犯?而且……而且你怎么知道,凶犯是布置好现场后才去找桑少东家的?不能是杀人前去找他吗?”
  徐静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因为凶犯如果是杀人前去找桑少东家的,他无法预估桑少东家什么时候会去找死者啊,如果他刚好在他杀人布置现场的时候找过来,被他看到一切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桑少东家不是凶犯,自然是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凶犯是谁!”
  徐静说完,掠过一众人震惊质疑的视线,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卫大东,冷声道:“你说是吗,卫东家?”
  卫东家?
  她的意思是,真正的凶犯是死者的夫君——卫大东?!
  所有人的视线霎时都唰唰唰地投向了脸色惨白的卫大东,除了萧逸和脸色深沉的萧禾,都是一脸讶异的神色。
  杏花几乎是立刻道:“不可能!郎主今天一大早就去跟工头商讨重修杏花客栈的事了,工头和一众匠人都可以作证,郎主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杀害夫人……”
  徐静轻笑一声,道:“只要凶犯手脚利落,这一系列罪行加上去前面客栈把纸条交给桑少东家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在一刻钟之内完成。
  而且,只有他这个同时兼任杏花客栈东家和死者夫君两个身份的人,才会清楚怎样才能快速潜入客栈,而不被客栈里的人发现,也才能在不被死者怀疑的情况下,找借口让她写下给桑少东家纸条上的那句话!
  一刻钟时间,只要卫东家借口上个茅厕,或去拿样什么东西,便能挤出来了,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把早上和卫东家商讨事情的工头叫过来,问问他卫东家跟他商讨的过程中,可曾离开过。”
  萧逸立刻叫来一个差役,让他快速去询问早上和卫大东商讨事情的工头。
  杏花一脸无法置信,咬了咬牙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即便……即便郎主在和工头商讨事情的时候,当真离开过,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郎主那时候就是去杀人了!莫非你亲眼看到了?
  而且,夫人死的时候留了那么多血,血还溅得到处都是,凶犯身上的衣服不可能没沾到血,可是郎主现在穿的那套衣服,跟他早上那套衣服是一模一样的!根本没被溅到一滴血,这点我还有念夏都可以作证!
  你放着衣服上沾了血的桑少东家不指控,偏要指控我们无辜的郎主,你可是……可是存心针对我们郎主!”
  面对杏花的质疑,徐静也不急,嘴角微微一勾,道:“你说得没错,死者是被割到了大动脉,当场死亡,血喷溅得满墙都是,这种情况下,便是凶犯如何努力躲避,身上也不可能一滴血都没沾到。
  但如果,卫东家事先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呢?那是他和死者的卧室,他最是熟悉不过,他完全可以事先把另一套衣服藏在卧室里,而不被其他人发现,在杀了人布置完现场后,快速把染血的衣服换下来,换上新的那套衣服,然后把染血的那套衣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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