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男人一直挺立的脊背像是受到了什么压力一样弯了下来，他的身体靠近郑温峤，一字一句说着不比任何人过得轻松的那一年——
  他是怎么过的。
  陈谨燃沉声，语气像在做某种真诚的祷告。
  “对不起。”
  郑温峤觉得眼眶有些热，她低头。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徘徊在她脚下这一年来的暗影，在身边这个人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无影无踪。
  这一句道歉没有让她觉得好受，郑温峤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在那段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日子里，过得不好。
  他没有急着回复自己的心意，而是先告诉她，他欠了她一个道歉。
  郑温峤摇了摇头，一抬眼就撞上了陈谨燃的目光。
  “没有对不起。”
  “以前的我觉得很遗憾，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带着满腔心意，没有说出来。所以一直的期盼都是没有归途。”
  “但现在不同，至少我们有个结果了。”
  “不管是怎样的，我都欣然接受。”
  郑温峤微微仰起头，朝着陈谨燃笑了一下。
  她对着他说，又何尝不是告诉自己。
  郑温峤啊，你已经把所有的勇气和赌注压在这上了，是得偿所愿还是满盘皆输，你都要接受。
  从暗恋的一开始，你就应该做好孤寂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说出了心意，还是这么难受。
  看着他背身一个人走入人海，她难受。
  听到他隐忍闭口不提的病痛，她难受。
  而今，告诉他全部心意，在种种不确定中得到一个恳切的答案，竟也是这么难受。
  小姑娘的眼角泛红，眼眶里的水雾若隐若现。
  眼角微不可察地涌出一滴泪。
  陈谨燃看见她红红的眼角，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上眼角，替她拭去了那一滴泪。
  “傻。”
  郑温峤腮帮子微鼓，刚想佯装生气回一句“你才傻”，男人的下一句话已经把她所有的情绪全部堵了回去。
  “我也喜欢你。”
  郑温峤看着陈谨燃的眼睛，自己泛红的双眼带着震惊。
  天花板上的束束灯光打在男人的眼睫上，却始终遮挡不住那双温柔的双眼。
  眼里看着女孩的柔意在耀眼的琥珀色下浓重欲滴，刚替她拭泪的手指移到她耳侧的头发上。
  指尖拂过发丝，带着从未有过的缱绻温度。
  “喜欢你的，我不说假话。”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感觉很模糊，也曾想过他真的喜欢她吗？
  年少的感觉是不是只是一场错觉？
  今天听到她这番话时，心脏忍不住泛起紧缩的疼，身体直觉早已超过大脑的反应。
  或许，他也应该在这样的时间瞬息间，确认好自己的心意。
  阿峤，我来晚了。
  郑温峤觉得眼泪有些控制不住了，大滴大滴地砸在衣摆处。
  喉咙里哽咽的气息让她说起话来有些不稳。
  “我……我也喜欢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重复一次，对你一直以来的心意都没有变过。
  不管你在何处，在何时，我都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眼泪像是泄洪一样从眼睛里落下，颗颗晶莹打湿了脸颊。
  陈谨燃抬掌摸了摸她的头，从大衣外套里摸出纸巾，一点一点把女孩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边擦还带着哄她的语气轻叹。
  “别哭了，这个时间哭的话，明早眼睛要肿的。”
  陈谨燃贴近郑温峤的脸庞，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
  湿红的眼眶是她全部心意的流露。
  再遇见时，她没有上来控诉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哪怕是在情绪的堤坝被凶如潮水冲垮的时候，她也只是说一句——
  “没有对不起”。
  傻子，怎么可能没有对不起。
  在感情里迟到的人，如果要天神审判，就请下判让他一辈子爱那个女孩。
  不管因为是怎样的原因，都不要轻易松手。
  “阿峤，我来晚了。”
  陈谨燃话音还未落，郑温峤已经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用最简单的方式，抱住了他。
  郑温峤嗅到了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味，熏在她脸上的温度，只觉得愈发滚烫。
  她不敢相信，梦里无数次期盼的愿景，在这样普通的夜晚，在如此安静的一瞬，真的实现了。
  她抱住了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她深深喜欢着的人。
  跌入尘埃的少女，在密林里转圜好久，被树枝刮伤了臂膀，脚底沾满泥泞，跌跌撞撞之时，遇见了她命里爱的天神。
  就是你了吧，我终于，遇见了。
  -
  郑温峤是赶在寝室熄灯之前回去的。
  路上，她给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护工阿姨打了个电话，许若安已经睡觉了，确认了母亲的状况之后松了口气。
  手机里给许若安留了言，她推开了寝室的门。
  宿舍里剩余三个人一听有人回来了纷纷涌上来。
  白念啪嗒一下打开手电筒，拍了一下郑温峤的肩，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坏笑：“哟！小姑娘学会夜不归宿了？”
  郑温峤无奈：“这不是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