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翟忍冬把背包往上勾了一下,往出走。
  手触到门闩,她动作一顿,回头看向炉子。
  “桌上的护目镜呢?”翟忍冬问。
  黎婧:“什么护目镜?”
  翟忍冬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没什么。”
  翟忍冬拉开门出来。
  门外风雪依旧。
  黎婧到底没敢跟翟忍冬闹到底,吸溜吸溜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大喊:“路上注意安全!”
  翟忍冬启动车子,隔着冻了层霜花的玻璃朝她打手势:ok。
  很快,车灯在雪雾里变得模糊,然后彻底消失。
  黎婧麻溜跑回来,顶着大风把门闩上。
  风灯在雪雾摇摆,光影已经虚化到快无法触摸的边缘在纪砚清窗边徘徊。她靠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边,手里拿着根点燃的香烟。
  风在吸食它。
  纪砚清冷眼看着翟忍冬远去的车灯,轻哼一声,推上了窗。
  第12章
  隔天大雪,整个小镇都灰蒙蒙的,提不起精神。
  纪砚清一大早醒来,站窗边半小时愣是没看到一个人经过,她就只能放弃出门的念头,裹着毛毯在榻上看经典舞剧。
  临近午饭,外面开始传来进进出出的响动,时不时还有男人粗狂的笑声,吵得纪砚清心情全无。她扣下手机靠了一会儿,搭着条披肩下楼吃饭。
  楼下难得人满为患,估计都是被大雪困住了。
  黎婧和小丁又是点菜端菜,又是添茶倒水,忙得不可开交,但依旧精神饱满。
  黎婧一看到纪砚清就扬起笑,冲她喊道:“纪小姐,你先找地儿坐,我马上过来!”
  黎婧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嗓子喊完,一楼数十道目光顿时全集中到了纪砚清身上。
  纪砚清尴尬是不尴尬,毕竟这儿没人比她更擅长被“围观”,但也确实扯不开她那把矜贵的嗓子,主要是脸皮太矫情,做不到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于是只微微抬手示意,没吭声。
  纪砚清站在楼梯口扫视一圈,只有昨天那位郭大姐的桌上还有空位。她手背上的冻疮和口子太过触目惊心,有人觉得影响食欲,有人单纯觉得她神经疯癫,怕离得太近遭遇无妄之灾。
  纪砚清拉了一下披肩,无视周围明里暗里地注视,朝郭大姐那桌走。
  纪砚清坐下的时候,郭大姐吃面的动作顿了一瞬,她没抬头,但桌下的脚,桌沿的胳膊明显在往回缩。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狼狈,可似乎不打算就此打住,那是非得把这条命耗干净?
  纪砚清皱眉。
  黎婧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麻利地翻开个杯子,一边倒水,一边问纪砚清吃什么。
  纪砚清压着披肩的胳膊放下来,去翻菜单。
  炒鸡、炖鱼、酱大骨、溜肉段……
  纪砚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们这儿就没什么少油少盐,口味清淡的菜?”
  黎婧抬手一指:“小鸡炖蘑菇、肉沫豆腐、肉炒菜花,这些都挺清淡的。”
  信黎婧还不如信这世上有鬼。
  “素的有没有?”
  “尖椒干豆腐、地三鲜,哦,还有蒜蓉鸡毛菜。”
  “就鸡毛菜了,不要蒜。”纪砚清说。
  “啊?”黎婧想说不要蒜怎么蒜蓉,话到嘴边瞥了眼纪砚清的穿搭和坐姿,确定她是个讲究人儿,决计不能让自己一张口就“口吐芬芳”,遂改口道:“就个鸡毛菜够不够吃啊?”
  当然不够,她又不是修仙的,但刚那几眼菜单看得她已经快被油饱了。
  纪砚清忍着又往后看了几眼,说:“煎鳕鱼,冬瓜汤。”
  黎婧刷刷记好,把小本本往口袋里一塞:“今天人多,等的会比较久。”
  纪砚清眼疼地推开菜单说:“没事。”
  “那您先坐着,我去招呼其他人了。”
  “嗯。”
  吃饭的长凳没有靠背,一桌一桌之间的距离又非常有限,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背后的人,所以纪砚清坐得比平时还要端庄,婉约出尘的披肩再一装点,就显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能察觉到那些充满探究的目光,可能还有天马行空的猜测,但没有理会,更不想妥协于当下的环境。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纪砚清的菜才陆续上来。
  黎婧帮她摆好,顺口问正在喝面汤的郭大姐:“姐,一碗面够吗?”
  郭大姐连声点头:“够,够。”
  黎婧:“嗯嗯,那就好。”
  郭大姐目送黎婧火急火燎地离开,拿起筷子捞汤里的肉沫。
  她对面,纪砚清还没有动筷子。
  纪砚清很多成功的编舞都来源于对事物的观察,她本就擅长读物看人,偏郭大姐的穷困和感恩还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只要不瞎就一定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根本没吃饱,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再要。可能这碗面也是别人的好心,好心一旦被索要就变了味道。
  没来由的烦躁,无名的怒火在纪砚清心里迅速堆砌。
  面汤见底,枯瘦的女人还要把底渣里的菜叶也捞起来吃那秒,她像是忍无可忍一样把煎鳕鱼推过去,冷声道:“这里动辄几十公里看不见一个人,你不吃饱哪儿来的力气走过雪山?”
  纪砚清的声音猝不及防。
  郭大姐闻言狠狠一抖,错愕地抬头看了她半晌,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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