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赏心悦目

  夜天倾捂住胳膊,脸色青白交加地看着莫离。
  莫离冷脸以对,一双眸子连半丝温度也无。
  夜天倾丝毫不怀疑只要他硬闯或者动手,莫离手中的剑绝对不会再客气。以他的武功和莫离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那么再动手的话,他被销落的也许就不仅仅是刚刚这半截衣袖了,他凤眸阴沉,却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么些年来从来无人敢对他放肆,终究是忍不住恼怒,转头对云孟怒道:“云大总管,这就是你们王府的护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太子不敬!”
  云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没想到莫离居然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他定了定神,对夜天倾躬身一礼道:“太子殿下恕罪,这也不怪他,他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侍卫,只奉我家小姐一人命令。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一样不例外。”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护卫。既然如此护主,为何还导致月妹妹受伤?这等失职的护卫还留着有何用?”夜天倾怒火不出,阴沉地看着莫离。
  “我家小姐就这一名贴身隐卫。而那刺杀的人是百名死尸。以一人对百人,太子殿下想必也能想象当时情况危险,这也不怪他。”云孟虽然心中对夜天倾不满,但他毕竟是太子,只能耐着心解释。
  夜天倾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笑,“本太子老远就听到这院子里热热闹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天圣的太子殿下!百闻不如一见,天圣太子殿下的丰姿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夜天倾猛地转头,只见南凌睿正走进来。
  南凌睿没有身穿西凉太子的服色,而是一身华丽的锦袍玉带,因为昨日和夜轻染一起中了容景的算计,上吐下泻了一夜,好一番折腾,导致今日面色有一种虚脱的苍白,手中打着仕女图的折扇,走路一步三晃,他目光定在夜天倾被莫离斩断了半截的衣袖上,笑得放肆邪魅,这一番褒扬,却是极尽能事地笑话了夜天倾。
  夜天倾看到南凌睿嘲讽邪肆的笑容以及明显人都能听出他贬低的话语,脸色霎时阴沉,他眸光冷寒地看着南凌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步三晃地走路,道:“原来是南梁睿太子!都言睿太子风姿独具,今日一见果然令本太子大开眼界。”
  “哈哈,那是自然。本太子向来是风姿独具,别人学不来的。”南凌睿仿佛没听出夜天倾看着褒奖实则贬低的反话,大笑起来。手中的仕女图展开得更大,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扇面上的仕女百媚千娇。
  夜天倾大概是没想到南凌睿居然这么不要脸,他沉着脸看着他,“睿太子不在行宫待着,如今会出现在这云王府?而且这里还是月妹妹的浅月阁,睿太子不会告诉本太子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自然是知道的,本太子昨日大半夜的在这里还吃了一席饭菜呢!如何能不知道这里是浅月小姐的浅月阁?至于来云王府嘛……”南凌睿收了笑,看着夜天倾,卖了个关子,手中折扇一开一合,极其风流无比地道:“今日早上本太子就吩咐将我的行囊全部送到云王府来了。未来在天圣这一段日子,本太子就住在云王府了。”
  夜天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眉头挑得老高,“你说你要住进云王府?”
  “是啊!”南凌睿点点头,笑着道:“夜太子耳朵没聋,没听错。”
  “父皇给睿太子安排了行宫,睿太子却不住,何故要搬来云王府?”夜天倾挑眉,再不掩饰自己冷沉的脸色,冷冷看着南凌睿,“睿太子这是违抗父皇圣旨!”
  “本太子昨日在这里吃坏了肚子,自然要在这里养伤,云王府要对本太子负责。今日早上本太子已经上奏天圣吾皇,这事情天圣吾皇是答应了的。”南凌睿无视夜天倾阴沉的脸,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说罢,忽然转了个话音,看向云浅月的主屋,得意地道:“而且是昨日浅月小姐请我住进来的!本太子总不好拂了浅月小姐一番好意啊!”
  “你说她请你住进来的?”夜天倾忽然想起昨日暗探禀告南凌睿随云浅月和容景来云王府之事,但当时他因为云浅月在武状元大会上当众打他的脸面要嫁给容枫之事大怒,也就没在意此事,如今不曾想原来云浅月是请南凌睿住进来的吗?她先是非容枫不嫁,如今又和南凌睿勾搭,她到底想做什么?
  “本太子难道还骗夜太子不成?”南凌睿收回视线,很肯定地道:“要是不信夜太子可以进去问问浅月小姐。”
  云孟站在一旁闻言冷汗森森,他想着这南梁睿太子真是个戮人痛处毫不手软的主,明知道有莫离在太子殿下根本就进不去浅月阁,还偏偏拿出来说。
  夜天倾额头青筋跳了跳,似乎已经怒到极致,但南凌睿如今毕竟是天圣贵客,所以,他极力隐忍着怒意,沉声道:“既然是月妹妹盛情相请,睿太子又得父皇恩准,那就在云王府住下也无不可。本太子不过是怕云王府没有行宫好,慢待了睿太子而已。”
  “云王府的确没行宫好,但是有浅月小姐在的地方,再不好本太子也认为奇好无比,所以,夜太子就不必为本太子操心了。”南凌睿折扇轻摇,话落,忽然走上前一步,靠近夜天倾,对他低声道:“本太子刚刚可是听说了浅月小姐和景世子被人筹谋暗中刺杀的事情了。这天圣京中实在太不太平,本太子可不敢再住在行宫了,本太子还想多活几年呢!万一我被人杀死了的话,我南梁府中那些美人儿定会伤心死的,我舍不得她们伤心,所以还是留着小命为好。”
  夜天倾眼睛眯起,看着南凌睿。
  南凌睿又凑近一寸,对着夜天倾神秘地道:“本太子也听说今日在上书房景世子说丞相府的小姐大才堪当国母的话,可是转眼间这话还没热乎就有人公然刺杀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这事情实在蹊跷啊!”
  夜天倾心思一动。
  “你说浅月小姐这么一个小毛丫头,简直可以用狗屁不通来形容,居然有人来刺杀她,可笑不可笑?她活着就是一个小废物,何人居然连小废物都容不下?”南凌睿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将夜天倾当成了知心好友一般,“不过也许是被景世子连累的,景世子可是天圣第一奇才,御书房时候天圣吾皇不是说天圣有景世子在,可抵十万雄兵吗?有些人想对天圣不轨,害了景世子。”
  夜天倾依然沉默,继续看着南凌睿,冷寒褪去,这回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南凌睿又凑近一步,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夜天倾肩上,毫无半分心机地悄声道:“夜太子,没想到天圣皇城这么不太平,早知道本太子打死也不来的。居然有人连荣王府的景世子和云王府的唯一嫡女也敢刺杀。不过本太子来了也不觉得后悔,这天圣的姑娘小姐们实在是太令本太子心动了。尤其是烟柳楼的素素姑娘,那身段柔得都能滴出水来,那眼儿媚得,将本太子的魂儿都勾去了,还有那……”
  “睿太子!”夜天倾本来想从南凌睿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也想借此判定南凌睿的想法,看他是否对天圣图谋不轨。毕竟南梁日渐坐大,但是没想到这个南凌睿脑子里都装得是这些东西,说着说着就下道,他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他闲扯,推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莫离,对云孟道:“我不过是听说月妹妹受伤,担心她身体,特意过来看看。既然她在休息,那我明日再来。”
  “老奴会告知我家小姐的。”云孟立即躬身。
  “本太子还要进宫和父皇禀告彻查此事,睿太子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养病为好,若是睿太子在天圣被照顾不周的消息传回南梁,南梁王还以为我天圣欺负了他的太子!”夜天倾看向南凌睿。
  “哈哈,我父王啊,好说!”南凌睿不以为然。
  夜天倾不再理会南凌睿,转身出了浅月阁,一如来时一般脚步匆匆向外走去。
  南凌睿看着夜天倾离开,直到夜天倾身影走得没了影,他才收回视线,摇着仕女图一笑,对云孟道:“你说这夜太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云孟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对着南凌睿一礼,压低声音道:“睿太子,我们在这里吵到小姐定会睡不安稳,依老奴看您身体不舒服,还是回房休息吧!”
  “别说就两个人,就算两千人,你家小姐只要不想理会,也能睡得安稳。”南凌睿看着云浅月的房间,没有走的意思。
  “这院子里也住着景世子呢!景世子可是个喜静的。”云孟又低声提醒。
  “哦?景世子也住在了这里?”南凌睿转头看云孟。
  “是啊,小姐的伤势很重,老王爷将景世子留下来给小姐好好看诊。”云孟点头。提起云浅月的伤势,他老脸不免挂满忧色。
  “景世子的确是个喜静的,既然如此,本太子就不进去了。还是去和老王爷下棋得了。老王爷棋艺虽然没有本太子好,但聊以解闷也还是好的。”南凌睿转身欲走。
  云孟嘴角抽了一下,明明昨日睿太子和老王爷下棋下输了,今日居然不知脸红的说老王爷的棋艺不好,他不敢和这位睿太子争辩,只能轻声提醒,“睿太子,老王爷和王爷刚刚进宫了。您还是回房里歇着吧!”
  “原来进宫了啊!”南凌睿皱眉,随即摆摆手,“那你去将烟柳楼的素素姑娘给我叫来,素素姑娘的歌和曲不错,给本太子解闷也好。”
  云孟一惊,“睿太子,这里是云王府,那烟柳楼的女子怎可随意进来?”
  “她哪里是随意进来?不是有本太子的命令嘛!”南凌睿不以为然,对云孟指使道:“你还不快去?否则我就在这里不走,让你家小姐和景世子都睡不好觉。”
  云孟脸色不好地看着南凌睿,“睿太子恕罪,这等命令恕老奴做不到。云王府何等尊贵?岂能是烟花女子能玷污的?”
  “云王爷的第几房小妾不是就出身在望春楼吗?本太子不过是她来我给唱唱曲而已。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昨日老王爷可是说了,本太子在府中一应所求都不限制。”南凌睿瞪眼。
  “这……”云孟一时无言。想着昨日晚上老王爷是这样交代了一句话,他不明白老王爷怎么就看这睿太子顺了眼,居然让他住进云王府不说,还让他四处溜达,而且告诉他有求必应。
  “还不快去!”南凌睿催促云孟。
  “睿太子,府中也有歌姬的,您要解闷还不好说,老奴这就将歌姬叫到你房里就是了。哪里非要烟柳楼的素素?”云孟想来个折中之法。
  “不行,本太子就要素素。你府中的歌姬能有素素唱得曲好吗?能有素素长得国色天香吗?能有素素的皮肤白吗?能有素素……”南凌睿不同意。
  “莫离,将他给我扔出去。”屋中忽然传出容景的声音。
  南凌睿一愣,似乎没想到容景在云浅月的屋中,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帘幕遮掩,门窗紧闭,他什么也看不到。
  “是!”莫离早就想将南凌睿扔出去了,此时听到容景的命令,欺身上前。
  “喂,你不是月儿的侍卫吗?怎么听他的?”南凌睿指着莫离。他身子发虚,如今自然不是莫离的对手,他要想扔他轻而易举。
  莫离脚步一顿,但还是很快就来到了南凌睿身边,瞬间出手扣住了他的肩,手腕轻轻一个用力,南凌睿的身子飞了出去。
  云孟似乎也没想到容景还逗留在云浅月的房间,他惊讶刚袭上眼帘,见莫离将南凌睿真扔了出去,面色大变,连忙飞身向南凌睿被扔出的方向追了出去。莫离的身手他可是清楚的很,睿太子如今是贵客,昨日又被泻药折腾了一夜,武功全然用不上,这样一摔的话,他哪里承受得住?若是睿太子在云王府受伤致残,南梁王大怒,皇上也会大怒,那云王府可就要倒霉了。
  南凌睿的身子在半空一个打转,轻飘飘地落在距离浅月阁不远处湖边上。那条湖正是上次凤侧妃被扔进去的湖。
  云孟随后来到,见南凌睿没事儿大松了一口气。
  南凌睿看了一眼距离他脚落地不到半步的湖边,但凡莫离再用力一分,他此时非要成个落汤鸡不可。他唏嘘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完好无恙,松了一口气,再抬头,毫无半丝恼怒地对依然吓得脸色发白的云孟笑道:“还好本太子的这把玉扇没摔碎。”
  云孟看着那扇面上玉女横陈的仕女图无语。
  “哎呀呀,没想到景世子有如此本事,居然能在浅月阁留宿。”南凌睿离开湖边几步,看着浅月阁,对云孟凑近,压低声音道:“你说若是夜天倾知道景世子居然入住了月儿的香闺,他会如何?”
  云孟不答话,想着景世子不是不守君子之礼的人,如今天色都将近晚时了,怎么还会在小姐闺房?难道是小姐的伤势太过棘手?这若是传出去,景世子和浅月小姐……不过想起昨日关于景世子和他家小姐的传言,他一时间也是云里雾里。
  “你说夜天倾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南凌睿又问。
  云孟皱眉,依然不答话。
  “不过本太子觉得估计不会,丞相府的秦小姐如此大才,而你家小姐狗屁不通。夜天倾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利弊呢!”南凌睿摇着折扇,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云孟不明白这睿太子是何心思,说他对小姐有企图吧,看着又不像,说他风流吧,但眉心清正,凤目寒澈,也不像沉迷女色之人,说他放荡不羁吧,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此时才真正觉得那睿太子着实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怪不得能得老王爷另眼相待。他面色恭敬了几分,对南凌睿劝道:“我家小姐伤势太重,想必景世子处理诊治起来很是棘手,才逗留在小姐房中。睿太子还是回房歇着吧!您真要想……想听那素素姑娘唱曲,老奴这就去吩咐人请来。”
  “算了!本太子受惊吓了,还听什么曲啊?回房休息!”南凌睿摆摆手,扔下一句话,一步三晃地向老王爷院子旁边给他安置的院子走去。
  云孟见这尊佛爷终于老实不折腾了,他才抹抹额头的汗,向大门口走去。
  “大总管,丞相府的玉凝小姐前来探望浅月小姐!”云孟刚走几步,门口守卫一人匆匆来到,对云孟禀告。
  云孟还没开口,没走远的南凌睿转身走了回来,“正好,本太子听说丞相府的秦小姐大才,堪当国母,本太子又听说她琴曲不错,就喊进来让她给本太子见识一番。”
  “这……睿太子,不太好吧!”云孟为难地看着南凌睿,暗骂这个奴才禀告的不是时候,又招惹了这尊佛爷。
  “怎么不好?月儿如今要养伤,任何人都不便打扰。但是也不好就将人这么打发了去,毕竟来者是客嘛!本太子这就代替月儿去招待秦小姐一番。”南凌睿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口走去,哪里还有一步三晃,明明就是虎步生风。
  云孟今天已经不知道是几次对这个南梁太子无语了。好像他是云王府的主人似的。有客人代替主人迎接客人的吗?他短时间内也知道了南凌睿的性子,劝也劝不住,只能跟着他向门口走去。
  云孟和南凌睿离开,浅月阁终于安静了下来。
  外面彩莲等人都轻手轻脚去做活,不敢弄出声音。莫离也隐退了去。
  房间内,似乎刚刚外面一番动静云浅月都不知道,依然睡得很熟。容景也再不理会外面是何情形,继续睡了去。
  浅月阁幽静无声。
  相比浅月阁的静寂,云王府大门口和前院到是一直未曾间断有人来。
  夜天倾走后,来了秦玉凝,秦玉凝被南凌睿热情招待了一番离开后又来了容铃兰和六公主,六公主本来是去荣王府,等了许久都不见容景回府,后来得知容景和云浅月遇刺,便急急忙忙赶来了云王府,云孟还没来得及将那二人挡在门口,就被南凌睿给请了去,又是一番热情招待。之后又陆续来了很多得到讯息的人,有闺中小姐,有各府公子,最多的是荣王府各房各院来探望容景的人,这些人几乎踏破了云王府的门槛,南凌睿乐此不疲,不亦乐乎,不论男女通通都热情招待了一番。
  太阳落山,月上中天,云王府大门口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南凌睿给累了个够呛,最后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才回自己房间呼呼大睡了。
  云孟也给累了个够呛,本来他完全可以闭门谢客,偏偏这睿太子非要热情招待人家,这回倒好,将他自己累了个够呛,也苦了他这把老骨头。
  云老王爷和云王爷以及云暮寒一直没回府。云老王爷和云王爷一直待在皇宫,云暮寒则和夜轻染领了老皇帝圣旨对天圣京城封锁挨家挨户搜索排查,不放过丝毫可疑之人可疑之地,京中百姓一时间人心惶惶。
  皇宫圣阳殿内文武百官以及数年没上朝的如云老王爷、德老王爷、孝亲老王爷、荣老王爷这老一辈的朝臣都再次登上朝堂,老皇帝和文武百官对云浅月和容景被百名死士公然刺杀之事彻夜相商。圣阳殿一夜灯火未息。
  这一夜,除了云王府浅月阁和荣王府的紫竹苑外,天圣上下万家灯火未眠。
  不管外面这一夜如何血雨腥风多少人彻夜不眠,而惹起这件刺杀事件的主角容景和云浅月则在浅月阁同床共枕,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色大亮,云浅月才醒来,睁开眼睛,就见容景躺在她旁边,她本来神清气爽的小脸刹那阴云密布,怒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容景早已经醒来,无奈地看了云浅月一眼,慢悠悠地叹道:“难道你忘了昨日之事?我怕你碰到手臂上的伤,这才看了你一夜未睡。你不知感谢,反而刚醒来就对我冷眼以对,着实令人伤心啊。”
  云浅月皱眉,昨日之事刹那冲入脑海,她脸色稍好了一分,但依然板着脸道:“那如今都天色大亮了。你别告诉我你准备躺在我床上一天,我不醒来,你还就不滚开了。”
  “我倒是想离开,可是你的头压着我的胳膊一夜,你叫我如何离开?”容景再次叹息一声。都说女子最为温柔,他怎么从她身上半点儿也看不见温柔为何物?
  云浅月这才发现她的脑袋依然枕着他的胳膊,整个身子几乎都贴近了他怀里,霎时一僵,猛地一个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容景,想说什么,但见他的身子就躺在了床边,一分多余的地方都没有,再挤一挤就会掉到地上去,而她那边空了大半个床,此时容景正无奈地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等着她发飙,她沉默了片刻,红着耳根斥道:“活该!谁用你照看我了?你不看着我,我的胳膊也不会碍着。”
  “那可说不准。这一夜你睡得和猪一样,还来回打滚,我要是不抓着你的胳膊,你如今早将伤口扯开,血尽而亡了。”容景看着云浅月熏红的脸颊和耳稍,觉得她尴尬害羞的样子还像个女人一些。
  “你才睡得和猪一样。”云浅月承认自己的睡相的确不好。但这么被人毫不客气地批评还是头一回,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用脚踹他,“赶紧起来,我要吃芙蓉烧鱼,你去做。”
  “起不来了,胳膊麻了。”容景收回视线,躺着不动。
  云浅月不以为然,“少装。赶紧滚起来。”
  容景闭上眼睛,幽幽地道:“我被你压了一夜,是真的浑身僵硬起不来了。好歹我也是守了你一夜,你就这么对待我?也太说不过去了。”
  云浅月看着容景,见他面上气色不错,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她搅了一夜不得好眠的样子,但他胳膊腿僵着一直不动,看来的确是麻了,她犹豫了一下,脸色不好地伸手去拽他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帘幕哗啦一下子被挑开,一人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那人冲进来看到床上的情形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二人,“小丫头,弱美人,你……你们……”
  来人正是夜轻染!
  云浅月要拽容景的手僵在,偏头见是夜轻染,她提起的警惕立即放下,见他一身疲惫寒气,衣袂皆是尘土,头未梳,脸没洗,不由愣了一下,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夜没睡?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夜轻染依然回不过神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容景和二人身上的一床被子,他伸手指着容景,问云浅月,“这个弱美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在她的床上!
  云浅月哼了一声,将自己受伤的胳膊摆出来给夜轻染看,“喏,我为了救他受伤了,他自然要留在这里照顾我,我睡相不好,需要看着,不用他还能用谁?谁叫我这伤是为他受得来着。”
  夜轻染这才将目光移向云浅月的胳膊,将她胳膊被白纱裹了好几层,他收起惊讶,对容景不屑地叱了一声,“没出息,一个男人用女人挡暗器,你还有脸活着?”
  容景躺着不动,慢悠悠地道:“是她心疼我怕我受伤,所以就自己自告奋勇给我挡了暗器,如何能怪我?为何我会没脸活着?”
  “屁话!我心疼你个屁,我是怕你死了我那十二尊金……”云浅月闻言恼怒地瞪着容景,话说了一半,又猛地顿住,伸出脚踹了他一脚,转了话怒道:“还不快些滚起来给我做芙蓉烧鱼去!”
  容景着着实实挨了云浅月一脚,对他叹息一声,“你这个踹人的毛病实在不好,必须得改改。”
  云浅月哼了一声,收回脚,“还不赶紧快起来!你要在床上赖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不起来,不是告诉你我被你的压着睡了一晚上,浑身都麻了吗?”容景极为无辜又无奈,对上云浅月的恼怒和粗鲁始终不温不火。
  云浅月伸手将他一把拉起,往地上一推,警告道:“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将你扔出去。”
  容景踉跄了一步,扶住了床榻才没跌倒在地。他看着云浅月,这回并没有言语,而是转身脚步有些别扭僵硬地走到清水盆净面。
  云浅月不再理会容景,开始用一只手披衣下床。
  夜轻染看着二人各自动作,将他凉在了一边,有些愣愣的,过了半响依然回不过神来。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脑瓜子里一团乱,连忙挥去,定了定神,对云浅月不满地道:“小丫头,你怎么让这个黑心的弱美人住进了你的房间?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云浅月下了床,用那只完好的手拍拍夜轻染的肩膀,见他傻啦吧唧的模样一笑,“指不定谁是狼谁是室呢!他虽然黑,但人品还是毋庸置疑的,哪里会将我怎么样?”话落,她不欲再多说,对夜轻染道:“你还没说你这是怎么了呢?一夜没睡?追查那背后黑手来着?可有收获?”
  夜轻染看了一眼容景,见他背着身子净面,动作自然,与在他自己家理一样随意别无二致,他移开视线再看云浅月,见她毫无半丝做作和被他唐突地闯进来的尴尬和恼怒,想着她说得也对,他们之间若是有什么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模样。遂挥走了心中乍见到二人在一张床上的不舒服和慌乱,沉下脸回答云浅月的话道:“我和暮寒兄追查了一夜,只找到了丁点儿线索,而且那线索也不能算得上是线索。这等连环刺杀如此精妙,安排的天衣无缝。那些死士就像是从地缝里蹦出来的一般,看来那背后黑手是个高手,本小王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等高。”
  云浅月早已经料到,昨日那些黑衣死士连环刺杀,精密筹谋,后来躲在暗处之人背后放出暗器也是早有算计,显然背后之人非泛泛之辈。不这么容易被夜轻染和云暮寒查到也不新鲜。
  “高手到不见得,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废物?”容景回头瞥了夜轻染一眼。
  “你不废物为何还导致小丫头受伤?你不是能得很吗?还天圣第一奇才呢!我看赶明日儿就叫天圣第一废物得了,还靠女人多暗器,你羞是不羞?”夜轻染立即火了,他忙腾了一夜居然还要招这个什么也不做的家伙鄙夷,他气不打一处来。
  “羞什么?天圣第一奇才是皇上封的,我从来没说自己是第一奇才,我本来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今又武功尽失,自然就是一个废物。你也没说错。哪里有你染小王爷有本事,曾经被南疆第一美人叶倩三戏兰陵断桥,倒是一桩美事。本世子可是自愧不如。”容景一边用手帕擦面,一边温声道。
  云浅月想着夜轻染被南疆第一美人三戏兰陵断桥啊,不知道是怎样的故事。
  “弱美人,你再敢提一句叶倩,老子今日就废了你!”夜轻染额头青筋跳了跳,怒道。
  “好,我不说了。那是你的心爱之人,自然不准许别人提的。”容景放下娟帕,对云浅月温声道:“芙蓉烧鱼功夫太长,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将就着吃些别的吧,反正你的伤势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我在这里也要待几日的,改日再给你做好不好?”
  云浅月看了一眼天色,点点头,“好!”
  容景对站在门口没敢进来的赵妈妈彩莲等人看了一眼,那几人连忙跑了下去。
  “弱美人,我和那叶倩才不是……”夜轻染觉得有必要纠正这个弱美人的认知错误。省得他一对着他的时候就用叶倩刺激他。
  “行了,他就是嫉妒你有南疆第一美人喜欢,快别和他计较了。你给我说说昨日之事,皇上和我爷爷他们是怎么商议的,那些死尸弄到何处去了?皇上可是给南疆发了急令?”云浅月想着夜轻染和那叶倩之事她虽然不了解,但从容景和南凌睿的话语中也猜测出了个大概。大约是那美人曾经和南凌睿相好,但后来看上了夜轻染,设下了个圈套将他戏弄了几回,后来得了夜轻染的心,两人互许终身。这事儿听起来戏剧性,也许很多人还羡慕夜轻染的艳福,但是当事人夜轻染估计认为是丢面子的事儿,所以每次容景一提,他就恼怒得不行,她连忙帮他找了个台阶下。
  夜轻染说了一半的话被打住,转头脸色怪异地看着云浅月。
  容景眸光绽上一抹笑意,嘴角愉悦地勾起,对云浅月笑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嫉妒了。他出外历练七年,游遍山河,我却困守在荣王府尺寸之地。这等事情如何不令人心恼。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些,就不用对他好了,他有南疆第一美人,我的身边是什么人也没有。”
  云浅月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对你好些也不是不行,要看你表现。”
  容景浅浅一笑,柔声道:“好,我定会好好表现的。”
  云浅月这才满意。
  夜轻染看着二人,此时终于意识到他似乎被容景在不知不觉中给黑了。而且黑得不显山不漏水。他一时间颇有些无语,看着云浅月恨铁不成钢,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小丫头,我告诉你,我和那叶倩根本就没有什么!也没有两情相悦,海誓山盟,都是这个弱美人胡说的。”
  云浅月转头看夜轻染,眨眨眼睛,“什么也没有?”
  “对,什么也没有!”夜轻染神色郑重,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他自然回答的痛快毫不犹豫,腰板挺得笔直。
  云浅月看夜轻染郑重的神色,看着,看着,忽然一乐,伸手再次拍拍他肩膀,温声道:“好,我知道了,你什么也没有。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就算有什么又怕什么?”
  夜轻染面色一僵,瞪着云浅月,加重语气,“我说没有!”
  “好,好,没有就没有,我知道了。你不是忙活了一夜吗?赶紧洗洗,在我这里用饭吧!吃完饭我们研究研究,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派人杀我,姑奶奶找到他的话,定扒了他的皮。”云浅月摆摆手,将夜轻染推向清水盆旁。
  夜轻染还想解释,他总觉得他刚才的话这小丫头根本就不相信。但云浅月已经坐在了镜子前,再不理会他,对着容景招呼,“还站着做什么?快些过来给我梳头。”
  “好!”容景笑着走过去,拿起梳子,极其熟练地轻拢着云浅月一头青丝。
  夜轻染看着二人,想要再解释的话吞了回去,他盯着容景手上的动作,皱眉道:“小丫头,你不知道你这头不是别人随便能梳的?这要未来你的……”
  “哎呀,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我的手受伤了,梳不了头,再说我也不会梳头。没看见这屋子里就你和他吗?难道你会梳头?”云浅月挑眉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摇摇头,给女人梳头,他自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你就将他当成一个劳力,不用白不用。”云浅月收回视线,经夜轻染提醒她才想起古代女子的头似乎是只有夫君才能给梳的,她皱了皱眉,看向镜子,容景立在她身后,镜子中映出的容颜面如美玉,眉目如画,她想着若是她将来的夫君长成容景这般,那么每日梳头从镜子里看着他也算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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