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法师_分卷阅读_14

  “二爷,你还真是用功!何时给我们娘俩考一个状元回来呀?”王熙凤带着女儿过来,她身后的平儿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
  贾琏扬扬眉,瞳眸黑亮幽深,静静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望入你的心底,王熙凤的心尖一颤,她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贾琏,她都会心慌慌的,可眼神却粘住了似的,禁不住直往贾琏身上落。她道:“我的好二爷,大姐儿今日喝汤时说想父亲了,这不让我给你送汤来了。”
  贾琏闻言瞅了眼大姐儿,才二三岁的丫头,刚是稳当走路的年纪。这白得的女儿连事都没懂,还能想着给自己送汤?贾琏知道这是王熙凤的借口,他也不点破。王熙凤有意亲近丈夫,他却对她并无太大想法,毕竟他从灵魂来说不是她的丈夫。
  “大姐儿有孝心了。汤放下,我待会儿喝。”
  见他仍一如既往般冷淡,王熙凤脸色不怎么好看。她小腹已经隆起,扶了扶腰,找了地方自己坐下,竟是一时半刻不想离开了。
  贾琏合上书籍,看着王熙凤。平儿带着大姐儿在院子玩,离得他们远远的……
  “二爷还没回我的话呢。”王熙凤看了眼桌上的书籍,居然是本正经书——《大学》,并且它旁边还叠着几本其他的线装书,她颇费目力,好容易看到最上面的那本却是本《尚书·尧典》
  字她都认得,只不过她不爱诗词书画,往日里自嘲为睁眼瞎子,其实她自小看字就觉得头痛,对读书识字极不感兴趣,不过《大学》和《尚书》,她知道都是科举的必备之书。
  王熙凤狐疑地瞅着贾琏。
  “二爷,你——真的要考状元?”
  贾琏见她一直纠结这个问题,终于回她道:“状元倒是不敢,倒是别的可以试上一试。”
  王熙凤坐直了身子,“果真?是不是老爷找了什么人……”她以为是贾赦托人给贾琏寻了个实缺呢。
  “我打算考钦天监。”贾琏没想瞒着。
  “什么、什么?”王熙凤瞠目结舌,然后撇撇嘴:“钦天监——那个做到头顶多是六品的小官?”
  “是六品啊。”贾琏点点头。“这样就更没人和我争了,阻力小上不少。”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觉得和他说不通,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二爷以往也没见你这么想做官啊,若是早说想做,咱家或让我伯父给你谋个上等县的知县做做,也是轻而易举的……何苦做、做这种……不入流的小官……”
  王熙凤说完都觉得臊得慌,在她看来,没实权的官还不如不当,他们家给外人谋缺还谋过知县呢。
  她心里对贾琏的“低微”的志向瞧不起,眼神再次落在院子里放书的案几上,不由讽刺道:“二爷既然只想考钦天监的官当,何必看这些正经书,我瞧着《九章算术》什么的……岂不是更好?”
  “哪朝历法都懂《尧典》啊。”贾琏不禁笑道,王熙凤瘪嘴,她是不懂啊,难道《尚书》里也交算术或是历法之类的吗……不过,她不懂,有人可懂。
  第二日,贾琏请安的时候被贾母唤住,还特意留下了贾赦和贾政二人,贾琏一猜便知是王熙凤口风不紧,或者说是故意的透露给贾母知道他要考钦天监的事,以便阻了他。
  “琏儿,听凤丫头说,你想当官?”贾母问。
  贾琏点头。
  贾赦稀缺的瞅了眼儿子,嗯,给琏儿谋个实缺也是挺好,最好是离家近的某个县。贾政则皱着眉,转头问贾琏:“胡闹!想做官,还是得科举入仕,这样才被人瞧得起,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思上进!”
  “哟,你自己不也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没有,还不是从五品的工部主事?”贾赦逮到机会大加嘲讽。
  贾政闻言,脸一时臊得通红。
  “老大,你说你弟弟干嘛?他向来嘴笨,那官是皇上给的恩典,哪容得你非议!”贾母不满了,贾政自小读书可比贾赦认真多了,虽然于学业上无甚缘分,但总比混蛋好色、不务正业老大强得多。
  贾赦冷哼了一声。“琏儿做官怎么了?咱家还给他谋不到一个实缺吗?”
  贾母叹口气,“若真是这样,我也不能不高兴。他若是踏踏实实想好好干,做祖母的哪里有阻止孙子上进的道理……”说罢,她看向贾琏。
  贾赦心有疑惑,也随之望向儿子。
  “老爷,儿子是想入钦天监。”贾琏慢腾四稳的说道。
  “什么——做那个官?”贾赦呼道,连旁边的贾政都眼含不赞同,他不由教训道:“琏儿,二叔说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你现在还年轻,若是能学你珠大哥哥考个秀才、举人回来,即使再也考不上进士,咱家给你谋个知县当,岂不是更好?”
  提起才学惊艳的贾珠,贾政心里就是一阵感伤,连贾母都叹了一口气,但她深知贾琏是万万不能与珠儿相比的,贾琏自小学习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过政儿也是好心教导侄子……
  贾赦则和贾母想法大为不同,他认为是贾政这个伪君子又开始借着死去的贾珠贬低自己的儿子了。谁都知道贾珠读书好,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死前刚刚举人上榜,可惜没那个服气,一天官儿也没做,就咽了气。
  哼,琏儿就是再不好,也是这府上正经的继承人,用不着累死累活的考那个科举。当然,珠小子那时活着的时候……贾赦心底从前也是嫉妒过的,谁让贾珠是真的聪明又用功呢,这在功爵之家,还是第一次有人十四岁就得了秀才的功名。
  此时,屋里气氛凝滞,贾赦是很不高兴的,贾政说完话过了片刻也反应过来,琏儿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他这么说颇有些不切合实际,兴许大哥还会以为他故意在讽刺琏儿不求上进呢。他不由脸带尴尬的看向贾母。
  贾母正要说话,贾琏此时却慢悠悠道:“二叔,琏儿想入钦天监是真的对这个感兴趣……至于科举么,我也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不喜欢而已。”话赶话赶到这里,贾琏没想到当个钦天监的官,就这么多人表示反对,还展开了对他的“学问”的攻击……
  他其实对贾政说起贾珠的那番话,心里很是膈应。
  “……”贾政张嘴结舌,半晌没说出话来。琏儿以前是没什么学问,可处事说话都颇有余地,但刚刚他也没幻听啊——什么叫“也不是做不到”、“不想做、不喜欢而已”?
  贾赦和贾母也一时无语。贾赦虽然觉得这话回击的很霸气,但……贾琏这是说大话啊!
  琏儿哟,你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贾赦都不知道说什么替他描补了。
  深吸一口气,贾政心里不由发怒,科举要是容易,他至于前二三十年考了那么多次,连个秀才没得吗?也就是珠儿颖慧,但却被科举熬坏了身子,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这里,他是真动了气,非要替大哥好好教训一下狂妄无比的琏小子。
  可这时宝玉一阵风儿似的跑进屋里来,嘴里喊着“老祖宗,宝玉来给你请安了”,他却是没瞧见屋内的贾政,否则万万是不能进来的。
  “孽障!行如风、站如松……你现在成何体统!”贾政怒道,贾宝玉这才瞧见屋内还有人,他脚步不由一滞,竟想扭脚往回走,可在贾政的目光下,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站在父亲面前,然后先给贾母行了礼,又给大伯和父亲行礼,最后喊了一声“琏二哥哥”。
  贾琏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转而却对贾政说道:“二叔,你却是不信我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
  贾政虽不知为何贾琏要问这么一个明显的问题,却仍旧叹口气点点头,隐晦道:“琏儿,你若是要考秀才,还是闭门苦读上五六年罢。到时,也未尝不可一试。”
  贾宝玉见琏二哥哥和父亲说话,转移了父亲的注意力,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反复哀叹,外面的小丫头们都哪里去了,居然不提醒他老爷在这里。还有,琏二哥哥怎么会要考秀才?宝玉摸不着头脑。
  贾琏此时却瞅向宝玉,好半晌,连贾政和贾赦、贾母都狐疑了,却听他道:“老祖宗,老爷?二叔,要说学问,琏儿和宝玉谁更强些?”
  ……
  这还用问吗?
  贾母虽然为人谨慎,心有城府,但她深知宝玉有灵性,虽然宝玉只有十岁多,虽然他即使入学以来一直不怎喜爱读书,却是要比贾琏强上一百倍!别看贾琏长宝玉十来岁,可贾琏有多久没摸书本了,何况不是她瞧不起琏儿,小时他挨了贾代儒那么多戒尺,却是没哪回把书背好过。
  贾宝玉虽然惧怕父亲贾政,可听了贾琏的话,眼睛也不禁瞪大了看向贾琏。
  他自认不喜经济学问,但于诗词一道颇有心得,即使是四书五经,他就是再厌恶,也比琏二哥哥强些罢。
  宝玉不是鄙视琏二哥哥,他以往和其交谈中,可从没看出琏二哥哥有什么诗才或别的学问、才干呐。
  贾琏轻笑,笑眯眯的对着贾政又道:“二叔,不是琏儿自夸,和年纪小的宝玉比试,就算赢了,我自己都会羞煞!这样也会赢得太胜之不武了。其实,若是能二叔切磋一下学问,更是妥帖些。”
  “琏、琏儿……”贾赦磕巴了一下,他虽然平时句句嘲讽贾政考不上秀才、举人,可他也知道二弟贾政还是有些学问的,这么多年的书真不是白读的啊,他门下还养着一帮清客呢,里面不乏秀才和举人呢。
  贾琏狂言不止,听得被指名道姓的贾政心中真的生起火气来,张了张嘴,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像话!”端坐着的贾母重重咳嗽了一声,呵道:“琏儿你却是别胡闹!净跟你父亲学些不着三两的话来。你自小就不爱读书,别说你二叔,宝玉的学问都强你十倍……”贾母毫不客气的嘲讽。“若是真有学问,不用你考举人,你只需考个秀才出来,给我们全家看看,也算你出息!”
  也是这道理。贾琏蹙眉,又立刻松开,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不成。
  贾政考了多少次秀才都没考上,他若是考上了,自然是比贾政和宝玉强的,这有了功名在家族里说话份量也足。反正一时无事,也暂时没找到门路进钦天监,遂贾琏不表示反对,说道;“秀才我研究了,也不算什么。老祖宗,若是我考上了秀才,甚至是举人,我入钦天监当官,还请老祖宗、老爷和二叔别再反对。”
  真真是要气笑她了。贾母气极却笑了,大房出了个老大不说,连好一些的贾琏也这般胡搅蛮缠,不知天高地厚。
  她眯起眼睛,沉声道:“琏儿,也不用你考上举人,你若是考上秀才,家里就不再阻你,你想去钦天监做官,只要你有才干,给你谋个监正当当也不是不行。”监正就是钦天监的头头,虽然是一个六品官,但若是想统领钦天监众人,也是需要精通历法和术数的,甚至天象、地理都得有所涉猎……
  “好。”贾琏一口应道,不过是秀才,也不算个什么。
  “唉,随你。”贾母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凤丫头的一句小报告,今日就惹出这么一出。
  ……来日,贾琏拜访了贾代儒一家,给了贾瑞一个祝福术,就带着行李盘缠和小厮隆儿和兴儿出发,直接包了一条小船往金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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