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_分卷阅读_265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不能休我!你不能休我!”容氏见宁华阳态度坚决,又往前爬了爬扑倒宁国公和吴氏脚下,“父亲母亲,这些年来媳妇一直勤恳地侍奉二位,尽足了孝道,难道当真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便要不顾我是烈儿和逸儿的生母,这般将我赶走吗!”
“二媳妇,要赶你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你的相公。”吴氏不冷不热道:“我虽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家务事可是不便插手的,何况你戕害府中嫡孙,于家法于刑律都是重罪,只是休妻,而没有将你交到京兆尹的手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完,吴氏又看了宁华阳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般看来,我还真是误会你了,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看重仲坤,为了他连自己的发妻都能说休就休,仲坤有你这样的叔父,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宁华阳急忙躬身称是,仿佛一点听不出吴氏话语里的讽刺和怀疑般,扭头指着容氏对管家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
管家带着为难的表情,招呼过两个下人想将容氏拉出去,容氏到此时才终于领会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被休了,而之前做的那些美梦,国公夫人的美梦,豪门贵胄的美梦,人人称羡的美梦,都仿佛镜花水月一般一下子碎了个干净,不,她不甘心,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可以吐气扬眉的那一天,结果那一天还没到,她却已经变成了一枚弃子,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我不走!”她一下甩开了管家的手,额头上的血液已经凝固,搭配着她此刻愤怒中夹杂着狰狞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阴森,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指着宁华阳痛骂道:“宁华阳,你不要忘了你从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要是敢休了我,我立刻就……”结果还不待她说完,宁华阳已经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后半句话彻底断在了喉咙里。
“还敢在父亲母亲面前胡言乱语,当真是疯妇!”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宁华阳无视掉容氏愤怒的眼神,猛然在她后颈处敲了一下,容氏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疯妇看起来真是疯了,惹二老看笑话了。”宁华阳陪着笑对宁国公和吴氏鞠了一躬,顺手将怀里的人推给管家,示意管家立刻将人带走,随后又道:“不知仲坤现下情形怎么样了,我想再去看看他。”
“既然郑太医都说了死不了,也不用劳烦你费心去看了。”吴氏却立刻拒绝,“等仲坤能下床了,自有你看的时候,现在还是免了吧,省得仲坤因为看了你而变成了真瘸子,那可怎么得了。”吴氏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也没给宁华阳留面子,站起来拂了拂袖,又对宁国公道:“我去仲坤床边守着,老爷可要同去?”
“不必了。”宁国公也杵着拐杖站起身,吴氏点点头,以为宁国公是要回卧房或是书房,想说先送他过去,哪只宁国公却指着角落处的宁渊道:“你随我来。”
宁渊一愣,满脸不解地抬起了头。
从方才开始,宁渊就在想着要找个时机走掉,毕竟戏已经散场了大半,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大半。他以为自己一直缩在角落已经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了,哪知宁国公竟然会在这时点中自己。
吴氏也这才注意到宁渊居然还站在这里,她不明所以地看了宁国公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多问,先行离去了。
宁华阳也看着宁渊,见他当真跟在宁国公身后朝外走,想了想,便也跟了上去,哪知还没出屋子,宁国公却忽然回过头来对他道:“你不用来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宁华阳一愣,立刻躬身称是。
宁国公杵着拐杖,一路都走得很慢,偏偏还没有一个搀扶的下人,宁渊思虑着要不要上前去扶一把,可仔细一想,自己终究是个外来者,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过谄媚,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必要凑热闹,于是也就这么慢悠悠地在后边跟着。
两人缓缓从前院绕到后院,又穿过一方小桥流水的花园,最后停在一处雅致的阁楼前。
阁楼并不大,且透着一股书卷气,里边只有两三个下人服侍着,见宁国公回来了,便立刻开门的开门,拿衣裳的拿衣裳,端茶的端茶,直到宁国公最后在房内一方太师椅上坐下来,下人们才尽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将整间屋子留给了他和宁渊两个人。
宁渊扫了一眼这屋子的布置,屋子和宁如海的书房很像,不过却要大得多,除了成排的书架外,还空出一面墙壁来挂了好几副画像,而宁国公的目光,就停留在那几幅画像的其中一幅上,他就着屋子里摇曳的烛光,盯着那画像上的人看了许久,又正过脸来将目光落在宁渊脸上,忽然间吐出四个字:“真的很像。”
“国公大人,小的不甚明白您的意思。”宁渊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走近些,去看看那画像上的人。”宁国公伸出手,指着他方才看的那副画像,示意宁渊走近了看。
宁渊便迈步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幅人物的丹青肖像,画像中的青年白衫飘飘,手中执着一本书卷,正站在一株柳树下细细研读着,画这幅画像的画师技艺十分高超,将那青年眉目中的神态全然刻画了出来,而那清俊的模样,宁渊发现竟然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但这肯定不是自己的画像。宁渊目光挪到画像的落款处,才发觉这已经是一幅五十年前的画作了,而落款的画师,名叫宁权。
“这是我父亲的真迹。”宁国公在此时开口,“而画中之人,是我的胞兄,换句话说,也是你的祖父。”
“祖父?”宁渊低声重复了一遍,对于祖父这个词,宁渊可以说十分陌生,因为就他了解的自己家中的历史,在宁如海离开京城之前,自己的祖父就已经是一缕亡魂了,而且据说死因是……宁渊想到这里,又看了宁国公一眼。
宁国公却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心中在想,我这个为了争权夺利气死了你祖父的家伙,怎么还好意思让你来看这幅画像?”
“小人不敢。”即便知道宁国公多半是在开玩笑,宁渊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行礼。
“即便你当真这样想也没有什么,因为那毕竟也是真事。”想不到宁国公竟然说得这般坦然,“没想到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转瞬,当真是半点不留情。”
宁渊一时有些莫名,宁国公忽然把他叫到这里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同他感慨这等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4章 容氏之死
“你父亲。”宁国公忽然转了个话题,“你父亲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只怕要让国公大人见笑了。”宁渊道:“小的在家中不过一介庶子,自小与父亲不亲厚,连独处的时日都极少,更不曾听闻过他过去之事。”
宁国公点点头,似乎很了解一般,“人之常情,以他那样高傲的性格,让他对小辈们说自己之前的窝囊事,他怎么肯。”
宁渊心道,就算有窝囊事想必也是你们争权夺利所造成的吧,毕竟以自己的了解来看,当年宁如海青年俊杰的名声很是响亮,若不是眼前这位宁国公得势排挤,他也不至于离开京城,落魄到江州那样的地方窝囊了一辈子。
“其实你父亲的性格从前也不是那样,我一路看着他长起来,他也曾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不过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导致性情大变。”宁国公摇摇头,又感叹了几句,见宁渊面无表情,不禁道:“瞧你的样子,你似乎对你父亲小时候的事并不感兴趣。”
“即便我感兴趣,他现在也不过已经是一捧黄土了而已,并无意义。”宁渊坦然道:“人活在世,最需要做的是向前,而不是回头。”
宁国公愣了愣,随机笑了两声,“果然是像,你不光模样像你的祖父,连这类冷静到有些凉薄的脾性也是,我问你,你可会下斗棋?”
斗棋是大周时兴的一种棋类游戏,同琴棋书画中十分风雅的围棋不同,斗棋总共只有二十颗棋子,游戏节奏快,规则也简单,也正因为这样,斗棋大肆风行在民间的赌场和妓院里,成为这些娱乐消遣场所必备的游戏项目之一。
只是这类在民间风靡的游戏多遭文人雅士们看不起,尤其是在赌场妓院里风行起来后,斗棋更被贴上了一个低俗的标签,所以即便在民间大行其道,也同样是棋,地位比围棋低个十万八千里不说,但凡是自认为有些品性的文人雅士和官员们,都不会玩斗棋,认为这类低俗的游戏会降低他们的品味,而被其他同僚所诟病。
宁国公这样位高权重,照理说是不会玩斗棋这类庸俗的游戏的,可瞧见他竟然真的起身,从书桌下方拿出棋盒时,宁渊还真的愣住了。
“站在那不说话,难道你不会吗。”宁国公杵着拐杖,自顾自在饮茶的小几上摆好了棋盘,才转头看了宁渊一眼。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渊不知道这老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斗棋他却是会的,不光会,或许是因为他母亲唐氏从前便是在青楼的关系,他小时候在唐氏身边学了几招,还玩得挺好。
斗棋游戏简单,下起来也很快,宁国公似乎是有一段时日没玩了,刚开始几局他走棋还有些生疏,一些规则也记不太清,不过慢慢的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两人也不知下了多久,直到夜深了,有下人端着茶进来,委婉地催促宁国公休息,宁渊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子时。
“将军。”最后一局的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棋盘上壁垒分明,宁渊的十颗棋子中还有大半留在棋盘上,而宁国公那边,只有稀稀落落三两颗了。
“不玩了不玩了,下了这样多盘,竟然连一盘都没赢过,你这小子当真一点不懂得谦让老人。”见最后自己还是个输,宁国公不禁有些胡搅蛮缠起来。
宁渊只是笑,不说话,规规矩矩起身站在一边,宁国公起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自己也笑了,他将棋盘收了起来,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到底也是几十年没下过了,斗棋这玩意说来简单,整个国公府却没一个人会的,技不如人也不至于输不起。”说完,他斜眼看着宁渊道:“你这小子也是,别以为赢了我几盘便能得意,下回若是无事当可再来比过,我便不信我能一直输下去。”
宁渊一时没明白过来,宁国公的意思是日后还要找自己来陪他下棋。
但还不待他发问,已经有下人进来服侍宁国公准备睡觉了,宁国公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宁渊便一躬身,道了句:“小人告退。”便想朝外走。
“下回在我面前不要小人小人的自称了。”宁国公背对着宁渊,由下人替他换上睡袍,他没有转过身,却忽然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祖父一辈,你若是不避讳的话,就叫我一声叔公吧。”
宁渊诧异地抬起眼看了看宁国公的背影,他保不准这位国公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与宁国公府,虽然从血缘上来说的确是亲戚,可这份所谓的亲戚关系,从宁如海离开华京以来便可以说是断了,可现下眼前这位地位崇高的宁国公,不光将自己单独留下来说一堆有的没的,让自己陪他下斗棋,现下居然还要自己管他叫叔公?
这份疑惑,直到宁渊离开宁国公府,他也没弄明白。
容氏不久前还自认为自己已经是整个宁国公府里至高无上的女主人,不料几天的功夫还不到,他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丈夫,她多年来一直对其百依百顺,小心服侍的丈夫,竟然完全不顾这么多年的情谊,休了她不说,还要连夜将她扫地出门。
眼睁睁看着那些奉命的下人们扒下她身上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又给她套上下人都不穿的粗布麻衣,只塞了点铜钱进她怀里,就这般凉薄地直接将她推出了宁府的大门,容氏好不甘心!
她当年出嫁的时候是何等风光!以一介平民之女的身份,却嫁入了显赫的宁国公府,虽然夫君只是庶子,但她嫁过去可是正妻,等于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知烧红了街坊邻里多少女儿家的眼睛。
这些年来,每逢逢年过节,她都没少回去显摆过,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坐着八抬大轿,将各类值钱的礼品成箱成箱地往父亲经营的酒楼里般,若是碰到几个街坊熟人,或者从前的手帕交,还会封红包,看着那些从前是民女,现在是民妇的粗俗妇人们,她都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可是现在,如果她就用这般落魄的模样回去了,那些从前受她恩惠,无比羡慕她的婆娘们会怎么说,她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
那些所谓的小家碧玉,从前便粗陋不堪,如今年岁大了更是一个个皆为八卦的好手,如果她遭休弃的事情穿了回去,只怕还不等那些三姑六婆指着她的脊梁议论她,光是她自己的骄傲和虚荣,就足以逼死自己了。
我不能走。容氏这么和自己说着,我不能走,我是高贵的贵夫人,不能回到那群粗俗的民妇中去任人奚落,可宁华阳的休书是真的,她被赶出宁府了也是真的,且宁华阳最后那番话说得如此决绝,她还能怎么办?
站在府门外,容氏定了定神,她将手伸进怀里,摸到了一个藏于胸前的翡翠镯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每日下人们往府里送菜的侧门摸去。
宁烈的房间里直至此时还亮着灯,且屋里不止一人。宁烈脸色有些发白地靠坐在床头,他的胞兄宁逸则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勺一勺吹凉了,然后才往宁烈嘴里送。
同宁烈这类的大汉不同,宁逸虽是兄长,整个人却文气很多,在朝中任的也是文官。他们兄弟二人素来感情很好,又一文一武,趁着宁华阳得势的功夫,也被许多人看好为大周往后的高官栋梁。别看宁烈五大三粗的模样,却自小就很听宁逸的话,见自己的哥哥这么晚了不睡还亲自过来给自己喂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瞧着宁逸脸色不对头,又不好问,只好一面自己憋着,一面一口一口地吞咽着汤药。
直到一碗药和干净了,宁逸却还没有离开的心思,依旧坐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宁烈聊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直到此时,宁烈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直说罢,这般模样瞧得我好心焦!”
见宁烈都挑明了问了,宁逸想了想,才把脸上装出来的笑容收回去,缓缓道:“我若是告诉你,你铁定会不顾自己的伤势跳起来,所以父亲才让我上这来看着你,可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又是我的弟弟理应知道此事,所以我才觉得左右为难。”
“到底是什么事?”宁烈察觉出不对劲了,“还有,娘去哪了?午时过后便再没见着她了,这几日每天晚上她都会来同我送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