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在说什么,”沈良庭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谁允许你来评判我的?如果你只是想来说这些,立刻给我出去!”
  沈少虞敛下睫毛,深吸口气后软下语气说,“对不起,哥,算我求你了。”
  沈良庭这才收起表情,和缓了态度,“那就回到你说的交易上,所以只要我让张兰出来,你就把股份转给我?空说无凭,你能用什么保证。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这些都不在乎,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怎么样?”
  “什么意思?”沈少虞皱眉疑惑。
  “说实话,”沈良庭侧歪了点头,食指轻轻敲击扶手,“你如果真的用点心,多管一下家里企业的事,你就应该知道,你这个交易其实诱惑性并不算大。本来搏浪就刚刚才恢复生机,被张兰这么一闹,现在完全是位于风口浪尖、不知前路的大船,在船上的人,一旦船破,只会跟着它一起沉没。你把公司给了我,我就被你绑死了,连半途跳船都没有资格。看似好像我划算了,实际上是我承担了你该承担的风险。”
  沈少虞脸色不变,“沈良庭你不要唬我,无论怎样我只有这些了,就算搏浪现在的经营形势不好,你也不会吃亏。”
  沈良庭笑了笑,“你不是只有这些的,爸的遗嘱是怎么说的?你们住的那处老宅呢?”
  “你想要那所房子?”
  沈良庭点头,“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你直接走吧。”
  “我愿意,”沈少虞急忙答应,“行,那就按你说的,一言为定。”
  “少虞,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沈良庭突然严肃了,“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能救她?我拿什么救?”
  沈少虞说,“你不是跟傅闻璟关系好吗?你去求他不要再追究,罪魁祸首已经赎罪,又何必大动干戈,一个也不肯放过。”
  沈良庭一僵,“噢,是这个原因……”他侧开眼,看向旁边,“但你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张兰既然做过,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我有没有这个立场去求别人?别人会不会听我的?”
  沈少虞盯着他,牙齿紧咬,腮帮绷起。
  突然咚的一声,膝盖撞击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沈良庭被吓了一跳。
  转头看,竟然是沈少虞冲他跪下了。
  沈少虞梗着脖子仰头,“那这样呢?你消气了吗?”
  “你干什么?”
  “我代替我妈向你道歉,你是不是就能不再计较以前的事了?”
  沈良庭定定看着沈少虞屈辱的样子,沈少虞那张年轻的脸上,眼眶正兜不住泪水滚滚落下来。
  他曾经也这样哭过,但那时没有人来救他,他那时还很小,哭是他唯一会做的事,但后来就发现这一点用也没有。
  沈良庭后退一步,垂下眼,轻轻问,“何必呢?你以为作践自己、抛弃自己就可以让别人顺从你的心意做事?”
  “那你答应吗?”
  “起来吧,”沈良庭用脚尖踢了踢沈少虞的膝盖,“别跪了,你跪的这么轻易,你的膝盖就不值钱,我也不需要。”
  叫秘书草拟好了协议,沈少虞坐在桌前,看着那两张刚打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香的纸,笔还犹疑,“如果你食言怎么办?”
  沈良庭好整以暇地说,“你也可以不签,我不勉强你。”
  沈少虞思量来去没有办法,咬咬牙,无奈只得签好了字。
  他站起来,给沈良庭看过。
  沈良庭微笑了,“多谢。”
  叫人把沈少虞送走,沈良庭看着这薄薄的两张纸。
  上市公司的股权转让是需要召开股东会表决确认的,所以现在还不是大局已定,他还需要沈少虞帮他走完最后一步流程。
  他当然不会帮张兰脱罪,他不知道沈少虞为什么想法总是这么天真。
  沈少虞太年轻,太幼稚了。就像在枝头最高处长大,饱受阳光雨露滋润,长得饱满艳红的苹果,但也十分脆弱,很容易被蛀虫觊觎。
  而沈良庭则是一颗幼年时就被铁钉刺入心脏的苹果,此后成长的每一段岁月,都是内里的挣扎求生,到最后即使存活下来了,也青涩畸形,疮痍遍布。
  沈良庭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搏浪是他的了。
  可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其实沈文鸿他们一直都搞错了,沈良庭知道他妈妈不是抛弃他把他扔在沈家门口,而是死了。他记得很清楚,妈妈后来身上染了病,眼窝发青,身上长疮,病发的晚期十分痛苦。有一日妈妈穿好了裙子还化了妆,带他吃了顿肯德基,然后回到家,把门窗都封上,拉着他躺到了床上,要不是他哭着闹着不肯睡,也许他们谁都起不来。
  妈妈本来想拉着他一起死的,可最后还是把他托付了出去,他怎么能怪罪呢?
  妈妈很要强,沈良庭记得她曾指着高高的大楼对他说,让他坐上去,因为那是他爸爸的,也就是他的。只有他站到那个位置,他们一家才能团聚。所以他努力去做了,即使这个结果滞后了很多年。
  妈妈总觉得是自己的身份不光彩,所以要儿子过的光彩一点,她会天真地想独自把孩子养大,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得男方的承认,得到一个家里的名分。可惜并不是这样,不论光不光彩,偏见是从心底长出来的,沈文鸿至死也没有承认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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