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母打量了几眼盒子,轻皱了下眉:“这次真的不是拍卖品了吧?”
  她早就知道陈北劲是什么来头,但毕竟是儿子喜欢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当对方是普通孩子来对待,她自己也没摆过长辈架子。
  陈北劲小时候来家玩,没现在这么懂人情世故,说吃饭就吃饭,进门叫声“阿姨好”,然后就闷头跑去儿子房间躲着,吃饭也是和儿子在房间关着门吃。她进去给俩小孩送点水果牛奶的时候,小陈北劲就坐在角落沙发上,低垂葱郁的芭蕉叶遮住他削瘦的右肩,他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小傻瓜,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儿子聊天说话,不插嘴,也不问好。
  临走回家,小陈北劲也专挑她不在客厅的时候离开,以免跟自己碰面。
  现在,这小子长大了,个子惊人得高,模样也帅,连礼数也像被专门培训过,周全得无可挑剔,只是每次上门拜访带的礼物,阔绰到离谱的程度,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仍然每次被礼物的价格震惊到。
  不,不是震惊,是震撼。
  她清楚地记得,陈北劲第一次来过小年带的礼物,是件价值千万的珍藏古董。她一开门,左边站着满脸无语的儿子,右边站着笑意盈盈的陈北劲。二人身后拥挤着一堆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有的抬着保险箱,有的扛摄像机,有的紧紧抱着公文包,甚至他们还在楼道里铺上了十米长的红毯。她还没说话,就被人恭敬地递上一支笔,拿出一叠授权转让许可证明,请她签字。
  沈母怔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知道的,是儿子带对象回家探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男明星在参加什么剪彩活动。
  “不是,”陈北劲笑着解释:“私人定制的项链,怎么会是拍卖品。”
  “没太贵吧?”沈母不放心地问。
  之前陈北劲实在夸张,她虽能很感受到这孩子的心意,也很感激,但她毕竟不是他们生意圈里的人,做不到跟他礼尚往来,所以次次都回绝了他的天价礼物,但每次她都不收,这孩子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最后难免又会流露出失意的神情,她心里也过意不过。
  “很普通的,就两千。”陈北劲笑道:“您这次要是再不收,我以后真的就再没法来了。”
  说完,眼尾余光瞥向身旁的沈致亭,内涵意味明显。
  沈致亭正懊恼着今晚光顾着跟陈北劲周旋,忘记了给母亲带礼物,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还没陈北劲半路来的做得好,目光一接触到陈北劲衅然的眼神,眉心一抽,顿感又开始头疼,立马再次将脸扭向一边。
  陈北劲低声哼了一声。
  “那好,”沈母含笑接过盒子:“那就谢谢我们小北了。”
  寒暄了几句,沈母将二人迎进门,说她刚烧上水,过会儿再下饺子,让他们俩先去客厅沙发坐着暖和会儿,她去切点儿水果。
  “从前人都稀罕吃那反季水果蔬菜,显得自个儿有身份有钱儿,现在可不兴了,打了激素放在市场上滥竽充数的太多了,咱们还是吃应季的吧,我还熬了冻梨汤,在早市上买的冻梨可新鲜了,润嗓止咳预防感冒最好了,等你们走的时候,我再煮一壶给你们装保温瓶里……”
  沈母碎碎念着走向厨房,身后跟着进门的两个人十分配合地嗯嗯啊啊附和着,待沈母的影子消失在客厅,沈致亭和陈北劲站在玄关挂衣架前换鞋脱大衣。
  陈北劲里面穿的是件很有质地的羊毛衬衫,纯白柔和,不过分贴身,又能很好地将穿衣人漂亮的倒三角型身材展示出来,尤其是袖口、肩膀和领口这些微小细节处,纯手工剪裁,很有设计感。衣领后的标签是一串法文,不是常见知名奢侈服装,沈致亭认得,这是陈北劲父亲公司旗下的一个专供贵族垄断的品牌,并不在大众时尚圈流通。
  不管是在国内房地产行业叱咤风云的盛铭董事长许景辉,还在国外市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富商陈耀河,在与陈北劲日常相处中,小到一副银丝镜框、一条毛巾,一个马桶盖,大到各种古董珠宝别墅洋楼……沈致亭总能被这些东西时刻提醒着,陈北劲家的财力雄厚得令人难以想象。
  这也是他在陈北劲回国后,再没产生和这个人在一起的念头的原因。
  两个人的差距太大,连相识都不该相识。
  高中时代是他走运,偶然捡到陈北劲这颗蒙尘明珠,后来才意识到,明珠就是明珠,尘土拭去,他爱的人回到了本该在的位置上,只是站在那里,便光芒万丈。
  太耀眼了,那炽热的光将他烧灼,他选择守候在那个人世界的边沿,有一时的温暖便享一时的满足。世事多磨,他早已没了年少轻狂,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不会再去做扑火的飞蛾。
  沈致亭并不自卑,他只是习惯认清现实,理智地看待自己的感情。
  沈致亭自己虽然并不差钱,但父亲离世之后,除了其他人送的,他自己也没买过特别贵的东西,不管西装还是常服,价格水平都是刚刚好够他这个社会地位的体面,自然不会像陈北劲穿戴得那么夸张。
  想到这儿,沈致亭不禁想起刚才那个檀木小盒。
  “那条项链,”沈致亭凑近陈北劲,压声问:“不止两千吧?”
  靠近的人身上有股洗发膏的淡香,眼尾被对方柔软的发丝摩擦而过,陈北劲眯起眼,观察着沈致亭的侧脸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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