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会年纪太小,觉得自己能挣钱养家了,身份地位不同往日,一下子顶天立地了,迫切想要拿出凭证给家里那些远近亲疏好好看看。后来太苦,渐渐觉出自己的苦,辛劳挣来的钱款便都留在身边了。再后来有了一个妹妹,自己的小家还要过日子,更不能给出去了。
说来惭愧,和江依认识那么久,小半年了,一件像样的礼品都没送出去过,唯一一样值点钱的物件还是她自己从典当行替我赎回来的,前几天让我夺走了。那块被我当掉救急用的玉根本不值钱,江依也常佩挂玉石银饰,精细巧致,我最好的东西都比不上,等而下之,没法摆在一块。我母亲的嫁妆早被家里花了个精光,只有这块玉完完全全是我的。江依想要,我是不能给的。
其实可以给,她要是真的想要也可以送给她。我得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细水长流
那天找的马夫跑没影了,本来还想赔点钱送过去,年关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等着料理,养着养着伤就给耽搁了,等想起这事已经找不到人了。
跑马生意大多走南闯北,不会守在一个地方待着,或是害怕摊上人命,既不敢打官司又怕私了被人讹钱。天色已暗,小桃说方才好像有人敲门时,楼门口的灯笼熄了火,背着光亮看不清脸。
身上的青紫好得快,踝骨的伤比较重,肿痛渐渐消下去,趁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出门走走跑跑。半个月来过得浑浑噩噩,累死累活睡不醒,江依担心我撒腿跑掉,却拉不下面子迟迟不来见我,或许是不想见吧。
年前几桩生意没出差错,钱款断断续续送来一些,正好带上小桃出去采买。这几天天气暖和,集市上格外热闹,来的人比往常多,几条街上车马往来络绎不绝,我和小桃买了好几样肉菜,回家路上险些累得旧伤复发。
去往我家食肆的铺面要自大道往东拐,阴面第一家就是,小桃往前一指:“你看!”
抬头一看,门前站了个人,斜对面一排小楼把太阳挡了个严实,江依冻得边跺脚边搓手。
我接过小桃手里的点心盒跟果脯,她拿着钥匙开门。买来的东西堆在桌上,我背对门口回头,喊她进来:“怎么还站着?”
江依几步绕到我跟前,取出一个小瓶举起来晃了晃,“新拿的药,现配现用。”
小桃先我一步开口:“还要换药?”
江依一向喜欢小题大做,怎么能不换呢,医嘱都不听了,不由分说将我拽上楼。
几个人拉扯着,跌跌撞撞踩上楼梯,刚进门就被按在床上。大白天的这是要做什么,我让她出去,把药递给小桃。
“小桃管这管那还要管你胡闹惹出的一身伤病,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江依制住我的手,转头让小桃先到楼底下守门,不知道她买了什么,说一会送来,得有人守在门口看着点。
“我这不缺什么……”话还没说完,从江依抬起的手边看去,小桃正蹦蹦跳跳踏着木梯台阶往楼下跑。
我低下头,小声提醒道:“这是我家,可别乱来。”
江依哼笑一声:“想什么呢!”
那药我看了,闻着像散黄粉,江依把我扶起来,让我坐正坐直。褪了上衣,我背过身,里衣松开搭在胳膊上,扯住前襟两侧将衣领合在胸前。
早就不疼了,都是被砸出来的淤血,几天就散了,余下一点肿痛,再过一个月肯定能好。江依用指腹轻轻按上去揉圈,“一堆瘀滞的血点,腿上呢?”
“腿上我自己弄。”
她关了门窗,外衣搭在床前的木架上,“大夫不是嘱咐过少出去闹吗,手都冻红了。”
人活着就是要出门才行,难不成出去晒太阳还要跟大夫报备吗?我没好气道:“当我是你啊,闷都闷死了。”
话音刚落,我正着身,清晰地感受到在背上停留的那只手忽地一僵,棉絮静止般按在一处,触感上不疼,一瞬间的事。刚反应过来,对着嘴和下巴拍了两下,急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
江依在我身后缓缓坐下,一掌打在我背上,见我呼痛才消了气,捻起新的棉团重新取药,“怎么,嫌我配不上你?”
她声音很小,但我们离得很近,她的嘴唇凑在我耳旁,听得很清楚,她轻轻缓缓,把一句话说得暗有所指又意味深长。
“不是配不配的事。”
“那你以为是什么?让我听听墨娘子有何高见。”
“不能说不是……也是,不过是我配不上你。”好吧,的确如此。
“你想啊,你家世好,品行也好,模样都不能说好了,得是一等一的好。读书读得多,待人和善,又有教养又有钱,你家的人曾经救过我母亲,四舍五入就是你救了我,救命恩人再造亲娘。既配不上,又怎么能高攀呢?”
江依静了一会,剖析起我的疏漏:“你拿我当亲娘吗?”
“也行。”我点头。
“书文,都不觉得你我一同有什么不对,居然要为这种小事绊住脚?怎么这样拘束?”
“不是拘束,这叫思虑周全。”
“那思虑周全如你,怎么净想着跟救命恩人花言巧语,不想着如何报恩呢?”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呢?没有前因后果更没有具体的指代,为什么不说明白,说不明白,我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