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_第31章
轻骑相逐,雪满弓刀,光是想象就令人心驰神往。“受降城是何种情形?”朕忍不住追问。
“边镇之地,自是没有爆竹,连灯烛也少。大伙儿便点燃篝火,痛饮浊酒。戍歌连夜不息,外族闻而远遁。”
话语简单,但足够想象。朕静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朕也想去。”
谢镜愚闻言,不很意外。“臣……”
“——砰!”
遽然升起的焰火打断了他的话。朕抬起头,望着那一大朵璀璨的光。它们很快落了下去,而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是宫人放的第一轮烟火,子时到了。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点点莹白沾染在缁色冕服上,甚是显眼。
“陛下,雪下大了,回去罢。”
朕应了声好,心想两仪殿里的臣子们估计已经等急了。可朕甫一转身,原本立在身后的人就贴上前来——
是个吻。
他毫无章法,然而急切又用力。朕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力道弄得脚下一退,他即刻紧跟向前,吻得更重。察觉后背已经挨上了廊柱,朕正想斥他一句大胆,却全数被他不管不顾地吞了下去。
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有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也被焰火的动静彻底掩盖了。
雪还在下,夜更幽深,朕却无端端生出一团心火。它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只烧得朕躁热不安。朕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放它。
“……陛下?”
像是觉察到什么,谢镜愚停了下来。可他仍然紧挨着朕,一手在朕脑后,不知是想给朕垫着还是想压向他,亦或者二者都有。
那股无措的焦灼感愈发明显,于是朕明白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自朕过分在意谢镜愚起,这一天便注定会到来。
朕微微侧头,几乎凶狠地吻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更新~
第25章
到了如此地步, 接下来的宴饮和大朝会,朕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朕出神时面上依旧无甚变化, 加之礼仪繁琐但是固定, 还是顺利地捱了过去。
初三是新年的第一日常朝。开始时照旧免不了几句场面话,而后朕便命刘瑾宣读新的调令。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谢镜愚从中书令调任尚书丞:虽然品秩比中书令稍低, 然而尚书省是公认的实权部门,朕的重用态度可见一斑。
此举和之前调他到中书省的举动完全相反,许多大臣都一头雾水,只差把“陛下您到底在想什么”写脸上了。不过,朕已经提前和王若钧打过招呼, 剩下是谢镜愚自己的事情——要是他处理不好,朕也不会提拔他。
再来说说尚书丞。这个位置上接尚书仆射, 下对六部, 实质上是个中转。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难点在于平衡协调多方,好处则在能迅速掌握六部职责,而且最合适的升职方向是尚书仆射乃至尚书令。
想要平步青云, 只在顷刻之间。
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担当的职位了;每个皇帝都只会派上自己绝对信任的官员。
地位如此重要,可想而知的是,见到皇帝的机会绝对不少。然而,既然是中转, 光靠自己显然不能成事。不管是陪仆射、侍中等在议事堂议事,还是协调六部分工合作, 都需要和他人一起面圣——
在一大堆官员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就没有暗度陈仓的余地。
朕有那么一丁点不高兴。之所以是一丁点,是因为朕知道,谢镜愚肯定也知道,这才是对他和朕都好的方式。
办公室恋情要不得,后人诚不欺朕。
虽然朕如此想,但也只是想想。因为朕还没开始真正发愁,阿姊已经先替朕愁上了。
“尚书丞?陛下为何……”阿姊还没沾座,听到这消息,立刻有点激动。
朕示意她稍安勿躁。“先坐下罢。”朕早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要不是上次后宫之事朕已经令阿姊不虞,这会儿也用不着上赶着请她进宫、再亲自告诉她康王的事。
阿姊乍一听康王被擒,差点跳将起来。等再听到他已死,那口气才松了松。“去年之事?半年了,外头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朕摆了摆手。“都过去多久了?现在再翻出来,不过是给有心之人做文章。”
阿姊又想了想,冷静下来。“陛下说的极是,保不准有遗老遗少打着康王的名号死灰复燃。如今他确已死,外人又不知晓,咱们便多了一道底牌。”
朕也这么想。太早亮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不是明智之举,朕从小便知道。
“所以陛下提了谢相……”阿姊又道,开始变得若有所思,“照陛下的说法,康王正是因为想寻求他的支持才露了马脚?”
朕又点了点头。
阿姊望着朕,眉头一点一点蹙起来。“那陛下又如何确认谢相并无反意?即便不提南吴谢氏均是有名的忠君之士,他全家自饮鸩酒,多多少少与咱们有关。他便不恨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朕当然听过这句话,朕也疑心过很长时间。这时候,朕大可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这能说服朕,却不见得能说服所有人。“这话怕是只有父皇才能答了。”
“倒也是……”阿姊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父皇当时留下他。即便他再如何能干,也总归是个祸患……”
朕忽而不想听她说下去了。“阿姊未免多虑,这天下终究还是朕的。”
阿姊一怔,反应过来后歉然一笑。“确实是阿姊想太多了。既然陛下有此安排,那定然已有后招。阿姊等着看便是。”
她说得自然,朕却一愣。
后招?
阿姊是懂朕的。朕做事向来三思而后行,必胜的招数压在最后是常事。然而,说在此事中有后招……
连什么是必胜都不知道,又如何安排后招?
常年都把大小诸事掌控于手,朕却头一回感到了茫然。
这日下午还安排了几位调任官员的谒见。说是谒见,其实就是朕稍稍说几句让他们在新岗位上努力工作的激励之言。前面的都很平常,朕神思不属也应付过去了;等到最后一个,却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