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8章

  因这个缘故,曹颙将他当成自己子侄待。
  看着他从小刺猬变成与天佑形影不离,曹颙觉得十六阿哥之前的担忧实在是小题大做。
  十一岁的孩子,幼小失母,有些阴郁自闭很正常。仍是读圣贤书长大,就算有些别扭,也不过是青年期罢了,还真能做出什么“恶行”不成?
  弘普性格敏感,感念曹颙的亲善,也乐意同他亲近。
  直到一日晚饭后闲话,提及西宁,提及年后被押送到西宁“军前行走”的九阿哥,弘普问道:“姐夫,听说九伯早年老欺负姐夫,姐夫就没想过要报仇?”
  曹颙听了,很是诧异。
  且不说这都是陈年旧事,就说九阿哥与曹颙之间,虽说前些年摩擦不断,可还不到不休不死的地步。
  九阿哥与十阿哥因同雍正敌对数十年,被皇帝厌弃,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就算九阿哥是落水狗,也不是曹颙一个外臣能“痛击”的,要不然别说旁人,就是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都会恼。
  他挑战的不是落魄的九阿哥,是整个宗室的权威与颜面。
  “不过是小事,谁还会去记它?曾富冠京城的九贝子,如今家产尽失,何时回京还是两说,哪里还有什么值得人报复的?”曹颙道。
  “哪里是家产尽失?谁不晓去西宁前,九伯就将名下产业,大肆送人。连我阿玛这里,都强送了两个铺子?”弘普振振有词道。
  确实如此,九阿哥将铺子送遍了半个京城。
  这些,还是九阿哥被押送西宁后,才渐渐被人知晓的。
  他许是晓得大势已去,早做打算。到底是热衷经营半辈子,他没有将产业转过五阿哥或是廉郡王府。想必他也知道,那样的话,不仅会激怒雍正,说不定还要使得雍正迁怒到五阿哥与廉郡王府。
  他只送房产铺子,一家只送一两处,宗室王公有头有脸的,他送了个遍。有点亲戚的满洲勋贵,他也是不吝出手,做了一把“散财童子”。
  如此一来,就算雍正心中恼怒,却不可能与所有宗室王公与八旗勋贵交恶,去收回九阿哥的产业。
  至于为何留下金银,众说纷纭。
  大多人数人还是猜测九阿哥只做一半,没有彻底做绝,还是顾忌到五阿哥与宜太妃。
  曹颙则是觉得九阿哥是损人不利己,用自己全部产业给雍正挖了个大坑。
  不管九阿哥怎么送的,宗室王公毕竟接了九阿哥的产业,在皇帝看来也这是打皇帝脸面,心中已经有了刺儿。
  宗室眼中,则是看着皇上使人罚没了九阿哥留下的“金银万千”,物伤己类,随着提防皇上拿宗室开刀。
  加上皇帝又指了十六阿哥承继庄亲王府,已经令人侧目。
  两个加大一块,皇上与宗室关系不紧张才怪。
  雍正使劲加封几个皇弟,连皇侄也开始封爵,怕也是要夸大在宗室里的影响力,以防宗室发难。
  八旗勋爵那边,雍正抄了很多家,子弟官场不干净,提心吊胆的人家数不胜数……
  “二阿哥觉得,我当如何行事?”曹颙按捺住心下惊疑,不动声色的问道。
  弘普预备着一肚子话要说,没有注意到曹颙话中,已是换了称呼。
  天佑在旁,听着两人闲话,看了父亲一眼。
  “都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听说当年九伯因母族才欺负到姐夫头上。如今他虽在西宁,可大军总有回京的一日。他转移产业,除了送宗室王公,还送了郭络罗家一部分。送给王公宗室的铺子,他即便想要回来,也不便宜;郭络罗家的那些,却是他随时能要回做买卖本钱的……”他说得有条不紊,想来是琢磨许久,绝不是信口说出。
  曹颙听了,心一下沉了下去。
  十一岁的孩子,在小心翼翼观察他半月后,开始耍“心机”。
  只是在大人眼中,这“心机”却显得浅白可笑。
  怨不得十六阿哥忧心忡忡,与什么都不能做的稚子不同,十一岁的弘普,已经开始伸出小爪子试探这个世界了。
  他不是为了好奇,而是为了怨恨。
  他说的是有些道理,打击郭络罗家许是能对九阿哥有些影响,可是影响最大的却是十六福晋。那只是九阿哥的表亲,却是十六福晋的娘家。
  这会儿功夫,弘普已经说完,正满是希翼的望着曹颙,就差在脸上写上“快点头”。
  曹颙见到他孩子气的模样,苦笑不得,心中却是生出几分怜悯。
  李氏离宫时,弘普已经记事。
  虽有十六阿哥宠爱,却是成了失母之子。
  他摸了摸弘普的头,道:“今天中午小憩时,看的那块旱田,有何所想?”
  见他岔开话,弘普愣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道:“虽说补种了豆子,可是老天还是不下雨,几亩地全靠那佃农一家从河沿背水,真不容易。”
  曹颙道:“二阿哥有什么法子,能帮农民灌溉?”
  弘普想了想,道:“是‘修渠’与‘打井’么?”
  曹颙点点头,转向天佑,道:“二阿哥看到中午的旱田,想到农人背水辛苦,你想到什么?”
  天佑起身道:“儿子听父亲与那佃户作答,说是一亩地年租五斗三升谷子,因春夏无雨,谷子多没抽穗,这才补种豆子。即便背水,这块地势不算低,靠人力浇水到底有所不足。等到秋收,这豆子能收到几成也是难说。就算收成够缴租子,也没有入冬的口粮。若是有积蓄还好,若是没有的话,就要举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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