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记_分卷阅读_10
原来这就是“判官”,比江湖人口中的更难缠,更一根筋,却也更大气,更洒脱。
“如果这一次能全身而退,找个清风明月相伴的夜,咱们对饮!”春谨然是真的想和郭判喝酒,坦坦荡荡的那种。当然对着那把长须,他也没法不坦荡。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郭判有点蒙,半晌,才皱眉道:“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杭匪老爷子也放过了你,那我肯定也不会再纠缠。但说到喝酒,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喝哪门子酒。”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不也追了我三天三夜!”
“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作恶之人,虽远必捕,对饮之友,宁缺毋滥。”
“兄台还真是……”
“浩然正气。”
“被人恭维时静静享受就好不用主动接话!”
东拉西扯半天,春谨然才终于报上自己大名。
哪知道郭判刚听完便将眉头皱成了连绵不绝的陡峭山峰:“你就是那个专挑男子下手却从未得手过的采花大盗?”
“……”原来“夜谈未遂”的江湖男儿们是这样给自己定位的。
不对,眼下有一个比澄清真相更紧迫的事——
“郭兄,”春谨然有些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如果我就是那人,你不会又要抡斧子吧。其实我真觉得这样不好,你的长柄大斧简直……”
“不,”郭判出声打断,没半点犹豫,“就算你是,我也不会做什么。”
春谨然不解:“为何?”
郭判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天底下的恶人尚且清不干净,干嘛还要分神去捉怪人?”
……
春谨然不知道以后会否有缘与郭判月下对酌,倘若有——
二斤砒丨霜够不够?不够他再加!
第5章 雨夜客栈(五)
夜里赶车是一件苦差事,不得休息不说,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四位小弟原本想一路护送楼主与杭家人会合的,可是万贯楼承接的事务太多,人手又不大够,所以眼见着距离会合地点越来越近,且相关人士已被封住穴道捆绑结实,楼主完全能够孤身坐镇全局,四位大汉便在楼主的驱赶声中各奔他方,去往别处继续“为本帮派谋生路”。
是的,赚钱乃万贯楼开帮立派之宗旨,但生存才是万贯楼耕耘不辍之目标。
然而更深露重啊,独自策马奔腾的祁楼主不免心生凄凉。想他堂堂一楼之主,竟还要亲自出马做这等粗活,真是满腹辛酸无人说。他这厢困顿疲惫哈欠喷嚏一齐飞,那厢车里的三位倒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只管昏吃闷睡,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睡太饱了,竟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开始聊起家常!
只听那个浑身傻力气没处使只好四处找人麻烦的郭判问:“我一直搞不懂,为何你们这些贼人都喜夜行,日夜颠倒损内力耗精血,长此以往必有大的疾患。”
然后那个模样还算清秀斯文轻功绝对上乘武功却实在不敢恭维的春谨然回答道:“我们也不是总昼伏夜出的,偶尔一次……谁是贼人?!”
没等郭判回答,另外那个一直没说话让祁万贯以为正睡着的俊美男子忽然轻笑,他的声音不大,低低的,淡淡的,却像这春夜,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凉意:“呵。”
在祁万贯的印象里,春谨然是个眼角眉梢都带着友善笑意的男人,即便被自己抓住,也埋怨时运不济多过痛恨飞来横石,可不知为何,却好像对那个俊美男子充满敌意,当下不满地质问对方:“你笑什么!”
俊美男子也是个奇人,祁万贯行走江湖不敢说多年,但帮派的谋生手段摆在那里,三教九流自然都要结识,各门各派也没少打过交道,可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位武艺高强手使九节鞭的男子,更别说对方还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美丑在祁万贯这里算不得什么事情,甚至不如一桌子有鱼有肉的好菜来得紧要,可那些江湖上的姑娘们不这样想,那些世家闺阁中的小姐们不这样想,部分眼高于顶自诩风流不凡的公子哥儿们也未必会这样想。所以一个武艺不凡脸蛋比武艺还不凡的男子若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只有一种可能——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高贵出身门派背景,也没有什么能在江湖上掀起波澜的作为哪怕是夜入男子房间采花未遂,自身亦不喜张扬,刻意低调。
男子面对质问,悠然从容,只听他道:“趁夜入室,出口轻狂,媚眼如丝,伺机轻薄,不算贼人?”
然后那位春谨然怒了:“从头到尾都算计着让别人做你脱身的垫脚石,才真是头顶生疮脚下流脓!”
俊美男子坦然接招:“嗯,我生疮,我流脓,我阴险狡诈,我冷血无情,你不是还是个采花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