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段泽歌的好奇心被勾到了最高,他安静地上了车,想看看楼延到底能带他去哪里。但段泽歌真没想到,楼延竟然带他来到了一个人声嘈杂、乌烟瘴气的网吧里。
段泽歌夸张地“哇哦”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开开眼?”
楼延从后座里拿出木盒子重新背在身上,大大方方地带着段泽歌走进了网吧,“来呗,你是不是挺久没来网吧玩了?”
“那倒是,”段泽歌拽下帽檐,自怜地道,“上一次有钱进网吧,那还是上一次的事情。”
这个网吧是个老网吧,但规模还挺大,店里的人也很多。一楼的电脑前坐满了人,烟雾泡面味冲天熏人,键盘噼里啪啦和骂人的话交织在一起,让菜市场的大爷大妈听了都头疼。
楼延却浑不在意这里的恶劣环境,跟网管要了个二楼靠窗的包间,就带着段泽歌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也很多,声音闹腾腾的,少数几个包间藏在最角落里,附近就是厕所和热水器。
包厢里头正好是两个电脑,楼延打开一个电脑放了部外国电影,很没有素质的外放出了声。但他没看电脑,而是走到了窗边往外看了看。
段泽歌四处瞅瞅看看,最后走到他旁边也跟着往外看。这间网吧的地段很好,附近有许多居民楼和小吃街,人流量绝对不少。这个包厢窗户斜对面两三百米外,就正对着一个小区的大门。
楼延轻声道:“看到那个小区了吗?”
段泽歌看着小区上面写着的“锦绣豪苑”四个字,“这小区怎么了?”
“前几天我请了私家侦探去查查我一个故人的行踪,结果查到了这里,”楼延眼中仿佛有东西燃烧着,他带着笑意,但语气中却夹杂着隐隐兴奋和冷意,“你去玩游戏,我在这里盯着他。等他出现之后,无论我做什么,希望你能配合我。”
楼延回过头,往后一靠依着窗框就对段泽歌笑了起来。背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衬得格外潇洒好看。
略长的短发凌乱的被吹风吹散,有一种专属于楼延的,风流又傲慢的自由生命力。
“段泽歌,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出来吗?”
段泽歌忍不住笑了,嘶哑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你比李三新要见多识广,也比路好修成熟机智,”楼延拍了拍段泽歌的肩膀,另有所指,“希望一会儿,你能好好表现。”
段泽歌眯起眼睛,“你把我说的都开始紧张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段泽歌玩着游戏,楼延耐心十足地一直坐在窗户盯着小区。两个人还在中午很融入环境地吃了顿泡面配火腿,别说,这玩意放在网吧这个环境还真就莫名其妙地更好吃了。
时间一分一秒来到下午四点,春日的阳光被渲染得格外灿烂。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往往,锦绣豪苑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瘦削修长的青年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衣黑裤,黑色外套的连衣帽被戴起来掩住了他的面容。但楼延还是认出了他,像是慢放镜头一般,楼延明明离得那么远,却看清了兜帽下方属于傅雪舟的苍白冷硬的下颌和薄唇。
这是重生后,楼延第二次见到傅雪舟。但楼延却比自己想象之中更为冷静,他转过身将长盒拽到身前,干净利落地打开了长盒上的锁扣。
段泽歌饶有兴趣地走到旁边往木盒子里看去,顿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面竟然装着一把狙击枪!
楼延面不改色地将狙击枪快速组装,架起两脚架放于窗口上。他一条大长腿撑在地上,另一条腿跪坐于椅子上,弯着脊背,转动枪口瞄准目标。
枪托上有防滑纹,还配备了紧凑高效的消音.器,不影响多少精准度。
倍镜放大着傅雪舟的身形,楼延闭上一只眼睛,无比精准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傅雪舟大脑的位置。
他的呼吸放得很轻,心脏的跳动更是出乎意料的平稳。从手臂到腿的形状绷成一道流畅完美的弧线,看起来就如同野林子里准备狩猎的猎豹一般,皮肉舒展得格外华丽而又危险。
下一刻,楼延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第16章
今天是3.21日,诡异复苏之后的第九天。
天气晴,无风,万里无云。
楼延托着枪托的手很稳,眼神冷漠。
他玩过枪,还是某家射击俱乐部的会员,枪法称得上准,不说百发百中,十之八九也是有的。
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杀人的心,但这对楼延来说是最不需要克服的事情。
因为只要楼延活着,傅雪舟就必须得死。
送你一颗子弹,傅雪舟。
——去死吧。
大概是男人见枪都忍不住兴奋,眼见着楼延就要扣动扳机,段泽歌忍不住凑过来好奇道:“怎么样,能瞄准吗?”
他说话带出来的气息让楼延耳朵发痒,楼延眉头一皱,心神微微一分,下一瞬,他就从倍镜中看到傅雪舟忽地抬起了头,直直朝瞄准镜的方向看来。一双漆黑的双眼通过倍镜和楼延对视,仿佛能够透过倍镜看到楼延。
楼延的心一沉,手上下意识扣下扳机,子弹倏地狂风骤雨一般射了出去!
糟了。
子弹射出去后,楼延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那颗本来瞄准着傅雪舟大脑的子弹最终只擦过傅雪舟的脸庞,在傅雪舟脸上拉出一道血痕后就直直射入了傅雪舟脚旁的地上。
楼延低骂一声,立刻使用了诡异力量倒退回一分钟之前。
【精神力40/50】
浑身被火烧一样的炙热传来。
“你他妈别过来打扰老子!”冲蠢蠢欲动的段泽歌吼完之后,楼延立刻重新瞄准傅雪舟所在的位置。但枪口移过去后,楼延却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傅雪舟竟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
楼延眉头死死皱起,只觉得一种不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先前推测他的时间倒流会影响到傅雪舟的生理状态,但傅雪舟并不会失去倒流的记忆,而现在,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精神力35/50】
危机感知猛地发出危机警告,楼延下意识看向了包间房门。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敲了三下。
屋内两个人一动不动。
傅雪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诡异的平静:“里面既然有人,怎么不开门?”
*
傅雪舟这句话说完,包厢内安静得没了任何人声。
他漆黑到仿若怪物的眼珠子动了动,伸手推开了这道薄薄的房门,包厢内,只有一个头发杂乱如枯草的人苟着背戴着耳机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整一副邋遢网瘾青年的模样。
似乎是才发觉有人进来,段泽歌摘下耳机往后看去,语气满是疑问:“你是?”
傅雪舟的眼睛在房内扫了一圈,最终重新定在段泽歌的脸上,“不是你。”
段泽歌演得非常逼真,头顶的问号都要具现化了:“什么?”
傅雪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了窗边往下看去。
这里是网吧二楼,窗外的对面就是一家宾馆,两个建筑之间留出了一条窄窄的暗巷。傅雪舟轻轻看了那么一眼,就抬手打开了窗户,好似一头黑豹般轻盈利落地跃上窗框,径直跳了下去。
段泽歌脸色大变,胸腔猛地一跳,瞬间跑到窗边往下看去。
下跃的疾风掀翻了傅雪舟戴在头上的兜帽,银发张牙舞爪仿佛活起来一般在空中晃动。二楼的距离对这人来说明显不足轻重,段泽歌看着他轻松得甚至没有什么声响地落在了网吧后门处的狭窄巷子里,又看着他目标明确地走出了巷子,那方向分明是楼延离开的方向。
“不好!”段泽歌转头跑下了楼。
傅雪舟走到了网吧前门的街道上。
街道上人群攘攘,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小吃街人口爆炸,各种香味勾得人流口水。偶尔从傅雪舟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稀奇惊讶地看他几眼,又汇入人群河流之中。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普普通通,但每一个都好似是刚刚试图狙击他却又失败逃走的杀人犯。
傅雪舟将外套上的帽子拉起重新盖住银发,剥了块糖放进嘴里,迈步走进了人群之中。帽檐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眉眼,但并没有遮住他的视线,傅雪舟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道背着长木盒,快要被人群掩埋的修长身影。
那个木盒的长度与宽度,完全装得下一把狙击枪。
傅雪舟双眼微眯,在人流之中一步步接近这道身影。
那道身影若有所觉,隔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侧头往后看了一眼。
人群来来往往,把这个人的半张脸给挡得模模糊糊。他应该也看到了追过来的傅雪舟,于是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讥讽嘲弄的笑容。笑完之后,这人回过头继续在人流中穿梭往前。
两百米的距离很短,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像是隔着大山河流般不好靠近。
傅雪舟舌尖抵着糖块,轻声道:“有意思。”
他抬步追去,步伐不急不缓,明明看着速度不快,但与楼延之中的距离却肉眼可见地变短。
楼延在前方走得越来越快,他没有再回头去看傅雪舟,但没过多久,危机感知发挥了作用,提醒着他傅雪舟已经靠近他身边200米范围以内。
【精神力30/50】
楼延面无表情,大长腿迈得步步生风。他有技巧地利用人群推延傅雪舟追上来的速度,等走到下一道路口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冲过来在楼延身前猛地刹车,车窗飞速降下,段泽歌坐在驾驶座上,简单地道:“上车!”
楼延毫不犹豫,带上长木盒就上了后座,“走。”
段泽歌把方向盘打倒低,油门一踩,轿车冒着油烟“蹭”地一下拐弯开进了附近一个地下停车库,又在地下停车库左转右转,成功从另一道出口开上了车道。
这条路人少,车子一下子就跑了起来。楼延回头去看,没看到傅雪舟追上来的身影,他和段泽歌两个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要杀的就是那个人?”段泽歌一针见血,“恕我直言,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我们两个人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垃圾,加在一块也打不过。”
楼延道:“我知道。”
段泽歌声音提起,仿佛在震惊楼延竟然知道,“你知道还去杀他?”
“敌人强不强和我想不想杀他有什么关系,”楼延面无表情地道,“现在不杀他,以后更难杀。”
段泽歌感觉自己和楼延说不通了,楼延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段泽歌头疼地问道:“你究竟和他有什么仇?冒险将枪运到国内也要去杀他。”
楼延嘴角挂着渗人的冷笑,什么也没说。
在杀傅雪舟之前,楼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知道自己能杀死傅雪舟的几率不高,但他不可能因为惧怕失败就不去动作。
虽然今天或许差一点那颗子弹就能贯穿傅雪舟的大脑,但楼延知道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不必去找其他的借口。再差多少个一点,没杀掉就是没杀掉。
能不能杀死,不都要试试看才能知道吗?
楼延不怕危险,也不怕被傅雪舟记恨上。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和傅雪舟为敌的准备。他这辈子只要出现在傅雪舟面前,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他也要不停试着去杀死傅雪舟。
如果他今天的举动能给傅雪舟带来一丝片刻的危机感,让傅雪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脱离了他的掌控,从而让傅雪舟开始担心和忧虑,这就能让楼延睡觉都笑醒过来。
段泽歌知道他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搞到这把狙的?”
楼延按下后车座的车窗,春日乍暖还寒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乱他微卷的短发。楼延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舒服地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道:“这枪是我找老朋友搞来的。”
段泽歌问:“安全吗?虽然诡异已经复苏,但现在的社会秩序可没有崩坏。”
楼延伸手在车窗外摸着风,手指也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那家伙在西南海那块混得风生水起,这种脏活累活找他很安全,不过为了把这个东西拿到手里,我也给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