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心了没 第60节
刺激的碳酸气泡入喉, 伴随着略微冰凉的感觉, 林落烟坐在椅子上,盯着摆在桌上的盒子。
方方正正雕花的白色盒子, 像潘多拉的魔盒。是她小时候只见过一次, 抱在手里没超过一小时就被抢走的东西。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也没有打算要他帮她拿回来的。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原本是想自己去拿, 尽管很难。
平缓地眨了眨眼睛,林落烟微抿唇角。
他信守承诺。
虽然这段关系结束得仓促草率,但至少画上了句号,也算圆满对吗?
心绪波动的同时又觉得, 他太周全了, 周全到……像施舍。胜券在握的上位者, 什么都不缺, 别人不可求的东西,他永远能够轻易得到。
这个世界果然有偏差。
他那样幸福美满的人生, 应该是无法与她共情的。
窗外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林落烟感觉到寒风掠过,眼眶却被热意覆盖。
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盒子,还是因为季淮颂。
放下可乐罐起身,她干脆利落地关上了窗户。
这个漂亮的盒子她的印象模糊不清,就算被小姨掉包过,她也未必能看出来,但当她打开盒子之后,便放下了心。
璀璨的粉钻时隔这么多年被放在这里保存得很好,方形的玻璃为它提供了最完美的空间。
正要把粉钻放回盒子里,林落烟忽而顿住。
她刚刚打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盒子的深度不对,这才发现,隔层下面好像有东西。
拎着丝带一角把隔层取出来,底部的琳琅满目倏然落入林落烟的眼帘。
里面有很多零碎的小物件,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东西。
是她小时候的东西。
她满月时戴过的胸针,抓周时抓到的画笔,戴过几个月的金葫芦红绳……
最下面是一张母亲抱着她在老宅后院长廊的合照,还有一个u盘。
u盘的外壳有些磨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有没有用。
打开电脑,林落烟插上u盘。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名是她的小名。
——“圆圆”。
文件夹里全是录像视频,标着具体的时间。
关于她的。两岁之前的她,和她的母亲。
“我的宝贝……”
母亲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温柔轻快,林落烟的心倏然一颤。
在她的海马体里,对这个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储存,可是跨越十几年传入她的耳朵里,心脏顿时像被攥住了一般,一股复杂难捱的情绪弥漫开来。
看了两个,她抬手,猛地合上电脑。
深吸一口气,悬在眼眶的眼泪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她的母亲是一个温婉善良的人,在遭受嫌弃厌恶、捉奸在床等一系列击溃她心理防线的事情时,她也没有想过放弃她。
是受不了丈夫的见异思迁,外界的恶意中伤,以及小姨的煽风点火,最后放弃了自我和生命。
傻不傻啊,为了一个折磨自己的男人,和那些蝼蚁。
小心翼翼的把u盘和其他东西放回盒子里,林落烟扣上锁,把它放在书架的最上面。
这份迟到十几年、不见天日的母爱,她现在终于知道了。
-
庆大之内没有秘密,季淮颂和林落烟分手的消息迅速在论坛里传播了起来。
——【家人们,谁懂啊,公寓楼下撞见现场直播,给我吓死了。】
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八卦心态,期待的不过是海王海后谁更胜一筹。所以当得知是小少爷冷脸甩车门,大小姐皱眉扭头就走,妥妥的不欢而散的时候,一部分压海王的人有些惊讶。
——【啊?我还以为再不济也是两个人玩腻了和平分手,没想到是大小姐玩腻了,小少爷是被甩的那个。】
冷却了一小段时间的庆大论坛,在这个冬天再次沸腾,不少人在帖子里激烈地讨论。
当事人之一回到家摁灭了好几个哥们儿打来的电话,连亲哥的电话都摁掉了。
直到亲妈打来电话,季淮颂才不耐烦地接通。
“什么事儿?”
沉到底的声音完美地诠释了他的情绪,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是乌云密布的低气压。
季母听出了他的情绪,不知道这小子又犯什么病,没管他:“明天有个婚礼,你替我去一趟。”
季淮颂回绝得干脆:“没空。”
“你明天下午不是没课吗?”季母说,“上午的课上完就过去,来得及。”
季淮颂啧了一声:“这种事儿不该找我哥吗?”
他哥都从国外回来了,这种代表全家的事,他哥应该首当其冲。
季母轻哼,慢悠悠的说:“你哥今天早上就飞去见合作方了,明天回不来。礼金和礼物在玄关的柜子上,你清点好,别拿漏了。”
沉闷的嗯了一声,季淮颂挂了电话,抬眼看向玄关的柜子。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注意,柜子上放了一堆东西。
客厅沙发对面的墙上就挂着林落烟那幅设计手稿,抬眼间余光瞄到,他皱眉,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还戴着这条项链,抬手一把抓住。
刚要直接拽下来,忽而一顿。
两秒后,手伸到后颈,老老实实地摘下项链,扔在茶几上。
看了眼那条项链,他指骨抵着眉心揉了揉,沉沉泄出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低骂了一声。
一条破项链都舍不得拽断,真他妈会给自己添堵。
第二天中午。
季母说的那场婚礼,向砚南一家也被邀请了,下了课就跟着他,要蹭他的车。
昨天被他摁掉了电话,向砚南憋了快一天,上了车,忍不住问他:“真分了?”
季淮颂原本寻常而平稳的情绪,在听到他问这话时,顷刻间掀起波澜,沉闷又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脑子里过了一遍论坛里的那些话,向砚南又问:“大小姐提的?”
季淮颂:“嗯。”
向砚南拽过安全带:“我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话落,车内的空气瞬间跌入冰窟一般。没开窗,甚至开了车内的暖风,冷得让他忍不住要发抖。
扭头就看到季淮颂沉眸的下三白眼,凌厉又危险,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就会被他了结。
绷着嘴角,向砚南深吸一口气,讪笑着:“我在放屁,我怎么敢啊?”
手搭在方向盘上,季淮颂收回视线,驱车驶离庆大。
向砚南观察着他的反应,觉得他这回情绪波动也太大了,尽管努力在克制。
他向来是一个对什么都不上心、无所谓任何局面、却又总能胜券在握的人,经常出现旁人吵吵闹闹,他坐在人群中间,无波无澜地玩手机,事不关己的场面。
更别说为了哪个女生情绪波动了,压根不可能。他对那些莺莺燕燕连占有欲都没有,倒是她们想占有他。
有的时候,一件事的结果就算不似他的预期,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哦,这样”的坦然态度。
因为总是那副放浪形骸又无所谓的态度,所以情绪稳定得不得了。
比如现在,要不是他的车速飙到了最高限速,向砚南是真感觉不出来他到底有多生气。
作为哥们儿,他这个时候是应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给予他一丝温暖的。
这么想着,向砚南认可地点点头,说道:“被人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是挺难以置信,生气也是应该的。没事儿,等会儿多喝几杯喜酒冲冲喜就好了。”
季淮颂冷着脸:“我气的不是她甩我。”
“是我自己。”他沉了沉气,“被玩儿得明明白白,怨她一句都舍不得。”
也没法怨,他们从一开始,本就是互为猎物,一时兴起。
向砚南愣住,疯狂眨眼缓了会儿,抬手对准他,做了个叫停的手势:“不是,你等会儿,我捋捋。”
他拧眉思忖,真的难以置信起来,甚至还带了点兴奋,“你这意思是……你喜欢林落烟?不是玩玩而已,是真喜欢?”
“啧。”
季淮颂不悦地扯了扯嘴角,瞥他一眼,“再提这事儿滚下去。”
“……”
向砚南彻底闭嘴了。
但季淮颂这张脸也太臭了,参加别人的婚礼,大家都是笑脸相迎,就他一个人摆着张臭脸,差点被男方亲戚以为是来抢婚的。
尤其他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领带松松垮垮,俨然一副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模样。
向砚南从他手里接过礼金和礼物,顺手拿了烟和喜糖,朝门口写礼的人讪笑了下,推着他往里走。
找到位置拉他坐下,把喜糖往他手里一塞,向砚南一只胳膊搭在他的椅背上:“你用不着这么挂脸吧?参加婚礼呢。”
随手把玩着喜糖盒子,季淮颂靠坐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没吱声。
向砚南苦口婆心地输出:“你这臭脸跟要来砸场子一样,等会儿真被男方误会是来抢婚的,我可不管啊。”
季淮颂挑唇轻嗤:“要你管?”
见他这样,向砚南忍不住贱嗖嗖:“哟,都开始无差别攻击了。看来大小姐有点东西啊,是个高手,戳到你的肺管子了。”
季淮颂不置可否。
旁边掠过一道香味,清甜浅淡,宛如一颗饱满的草莓球迸发在空气里,迅速散开。
是草莓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