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既然来了河东,就要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长出一片天地!一些原则,今天我讲清楚,大家心里有数。河东的生活,肯定跟邓州不一样,大家做好准备。”
  “节帅一直讲,军队要立足于人民之中,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到底为什么,节帅讲了很多,但可惜我也没有搞得十分明白,便不讲了。今天讲一个节帅经常说的家庭的例子,大家体会。”
  “经常说,一个家里,有要严父慈母。还有两句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而慈母多败儿。如果没有慈母,严父的棍棒底下,只怕难出孝子,容易出逆子。一个严,一个慈,这两个角色,是人们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一个家庭,最好是这样。”
  “一夫一妻,一父一母,就构成了一个家庭。但是一个家,绝不是父母这么简单。有的人就觉得世界就是如此,有夫必有妻,有父必有母,有阴也就必有阳。节帅说不是的。一父一母,合起来是家。而一理组成了家庭,就绝不只是父母。不说前代的,他们还还要有孩子,还有家庭需要的其他东西。一阴一阳谓之道,也不完全。还有阴阳合起来的,阴对阳的感受,阳对阴的感受。或许有人说,这不还是一阴一阳吗?如果这样讲,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就说不清了。太极分阴阳,所以太极不是简单的阴阳,分成阴阳之后合起的来世界也不是太极。”
  “这个问题现在不说太多。只是告诉大家,有的人喜欢把事务一分为二来看,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做简单一些,比较好做事。但在思想上面,不要就此认为世界本来如此。我们在河东,也是这个样子的。不要把立足于人民,简单地认为就是争取人民的支持,两者本来不是一回事。不管人民支持还是反对,我们都要坚决持行立足于人民的政策。当然,我们相信会得到人民的支持。”
  “河东地区地瘠民贫,金人来了,人口大量逃亡。许多地方,仅靠本地人民是支撑不了我们的。所以,我们首先要整理地方。把人口在一定程度上聚集起来,建立堡寨。要做到少量金军,不可能到乡下来抢到粮食,残害人民。还有,我们从襄阳来的人,要分散到地方,自己种地。大的原则是分散,重要的县都要有我们的人。在这个基础上聚集,在每个县住在一起,有防御设施。一两年后,要做到金军纵然能攻破城池,但不能生存,必须要从后方运粮来。”
  “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就取得了地方的主动权。依节帅安排,今年主要在神山、翼城、曲沃、绛县四县这样做。同时在神山一县,保证一支两千人以上的军队。除非太原府来兵,否则我们两千人的部队足够保证安全。等到这四县发展起来了,我们不缺吃穿了,再取绛州、晋州。”
  方成道:“招抚,如果金军从太原府出兵,冬天来攻我们怎么办?”
  姜敏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应战了。今年冬天,会格外艰难。一千多人的粮草,全部从后方运来,能吃饱就不错了。如果金军来攻,就更加困难。想从周围的州县征集粮草,基本是不可能的。节帅给了我们不少钱,别的可以买,粮草难买来。大家早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最难的冬天。”
  第546章 史壁堡
  史壁堡在神山县城北,史壁河边,扼通往东边府城寨的道路。从晋州来神山县,可以走南边的涝河河谷,当然也可以绕路走史壁堡。
  到了堡外,王中孚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皱眉。过了一会才道:“招抚说这里是神山县要地,怎么这个样子?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舒继明道:“连年战乱,人户都逃走了,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想来附近应该还剩下些百姓,我们找一找,让这里热闹一些。主要的,还是靠我们自己了。”
  说着,抬步向堡里走去。
  进了堡里,见两边的民房大多坍塌,路上长满野草。走不多远,到了堡厅前,就见一扇大门已经倒在地上。里面两只野猪悠闲吃草,并不怕来人。
  “直娘贼,这里倒成了这畜牲的住所!”
  舒继明大怒。抽出弓来,弯弓搭箭,一箭射倒一只野猪。另一只野猪奇怪地抬起头,看着外面的一群人。这里安静了好些日子,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再射一箭,把剩下的野猪也射倒了。舒继明道:“进去把这两只畜牲收拾了,今天晚上吃肉!大家收拾一下,今晚先住下来,明天再想办法做事!”
  士卒称诺,涌进去收拾两只野猪。
  到堡厅里面转了一圈,王中孚对舒继明道:“这里许多日子不住人了,处处都要收拾。今天胡乱先住下来吧,明天再收拾。”
  舒继明同意。命令士卒在厅内扎营,明天开始收拾堡厅。
  一切安排妥当,王中孚和舒继明两人出了堡厅,到了旁边一个山包上。
  史壁堡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四面有护城河,地势险要。只是废弃了几年,护城河里的水早已经干枯了,只剩下几个水洼。旁边史壁河流过,水势湍急。
  这一带丘陵连绵,史壁堡正当要道,是神山县北边的要地。
  城堡寨是宋朝的军事体系,驻守的是正式的军队。寨小于城,堡又小于寨,占据要道,在边疆地区防御地方,在内地则多为巡检兵驻所。比如《水浒传》中的花荣就是清风寨的武寨主,应该是宋朝巡检兵的小军官。堡大者周两百步,小者周一百步,相当于一个村子。
  王中孚和舒继明因为成绩优秀,半年就从军校毕业了,成了小军官。现在舒继明是都头,王中孚是军使,来到河东路,被派来驻守史壁堡。
  看了一会,王中孚道:“这周围河流谷地能开垦出来的荒地不足千亩,养活不了多少人。我们手下的兵源若是补足,堪堪粮食够吃。”
  舒继明道:“军使,这里比不得你家乡沃野千里的关中天府之地,不能只看河边谷地。离水远的地方虽然干旱,还是能种黍粟、高粱,一样能养活人。依我看,不但是我们的军兵不会缺粮,还能够招集几十户百姓居住呢。只要我们把史壁堡修缮好,必然会有百姓前来。”
  王中孚道:“这里都是上山下山,没一块平地,谁肯住到这里来?”
  舒继明道:“自然有人来。明天我们与书手一起,把这里仔细斟察一番。哪里能够住人,哪里能够种田,哪里适合栽果树,哪里适合开渠,一一都要计划好。等修好堡里,以后军兵都是要半天训练,半天出来干活。只要一两年时间,这里就是一处好地。”
  王中孚看着周围,过了好久,才点头道:“都头说的是。”
  舒继明道:“我们到这里,虽然诸事都不方便,但胜在清静。把地方搞得好了,未必不能成为一方世外桃源。金军来攻神山,也会从南边走,我们这里相对安全。”
  王中孚道:“要想安全,我们必须做周全的准备。若是金兵不来,怎么会破败成这个样子?真地来了金兵,神山县里没一处安全的地方。”
  舒继明点头:“是啊,神山县地方太小,土地又贫瘠。军队来了要吃粮,哪里会安全?不过,我们要想在河东路待下来,就必须解决吃饭问题。招抚说了,最开始两年,军队必须自己种地。还要自己纺布做衣服,自己养鸡鸭牛羊,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王中孚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堡里到底如何规划。
  一处堡寨,驻扎的军兵不多。太平年月,粮食自然是从外边运来,军人不必自己种地。但现在周围哪里有粮食?必须自己动手。周围十几里没有几户人家,这里的土地足够,就看军人能不能种了。
  王宵猎告诉姜敏,不是万不得已,不要让正规军种地。不管说得有多么好,种地等与战争无关的事情,必然会影响军队战斗力。不但是影响单兵素质,更重要的是影响军队的组织能力。一支习惯了种地养猪的军队,不经过严格的训练,实际上不适合上战场的。
  但姜敏有什么办法?神山县一带,不但是地方土地贫瘠,金兵破坏之后,人户大量逃亡。本来这种山区地形,人口就集中在一些相对好的地方。金兵一来,这些地方人口几乎被杀光,逃到山里的才有几个人?想重整地方,军队必须自己想办法。
  现在神山县的军队,除像王中孚和舒继明一样驻守原有堡寨,还分散出去建立新的堡寨。就连必须的军粮,姜敏也只能提供一部分,其余的要军队自己想办法。
  现在已是初冬,种粮食都来不及了。各部只能是派人进山,采摘枣子、栗子等果实,渡过漫长的冬天。这个时代的人口较少,即使是采食野果,也不容易饿肚子。
  在周围转了一圈,看过了地形,王中孚和舒继明心中有了大致规划。
  下面河谷低地,开挖水渠之后可以种植小麦、大豆。附近一些平坦的高地,可以种植黍、粟等耐旱的作物。在离堡近的地方,再种些桑树、枣树之类,兼种些果树,平时吃用大约够了。
  军队到底不是百姓,他们有组织,有上级。只要有了计划,种子、树苗之类可以由上级提供。现在王中孚和舒继明缺的,只是时间。
  第547章 鲶鱼炖茄子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堡中号声响起,众人纷纷出来集合。这是王宵猎军队的特点,不管是刮风下雨,每天起床必须集结,由都头训话。晚上吃过晚饭,也要集结,训话后再睡。其他军队一般都是几天一个训练日,其余时间比较宽松。
  众人集结完毕,舒继明上前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史壁堡的驻军了。这五天时间,我与军使还有书手一起,查看周围地形,定出建设计划。各队由左节级率领,先整理堡内住的地方。另外由右节级带领两队,整理护城河。把河道疏浚了,准备再引水过来。”
  众人哄然唱诺。
  安排了今天的事情,舒继明才让众人解散。由当值的左节级带领,先做早课。
  到了堡厅,舒继明拍了拍一把凳子。等飞扬的尘土落定,才在上面坐下。对王中孚道:“我们在这里要执行什么章程,还是要商量一番。”
  王中孚在对面坐了。道:“招抚司定的有规章,是不能违背的,酌情损益而已。除此之外,招抚还特别叮嘱各部,不管是种地还是守城,军队的组织不能散了。我想是这样,早课一定要有。我们不能怕麻烦,早课一旦省了,军心也就乱了。每日由值星官带领训练,其余军官商量一日事情。每天做的事情必须要有计划,做完要有总结。都里的日志不能省,由当值的军官负责。”
  舒继明点头:“军使说的道理。这些繁文缛节,做的时候只觉得烦,但一旦省了,整个组织也就开始涣散了。除此之外,除了特别忙的时候,军事训练一定要有。”
  两人商量着。不多时,书手石端进来,向两人行礼。
  让石端坐下,舒继明道:“书手,招抚司定的有什么规矩,你整理一下列出来,让大家看看。这些都要我们仔细讨论过了,哪些遵守,哪些要改,再上报招抚司。虽然我们只是驻守一个堡寨,但事情却千头万绪,麻烦不得。今日由左右节级带领大家干活,我们三个到周围转一转。”
  石端拱手称诺。
  王中孚道:“要尽快定出村里各地块种什么,报上去由招抚司发种子。今年冬天,趁着农闲的时候开垦荒地,明年春天早早种下。一切顺利,就不需要招抚司的粮草了。”
  舒继明道:“就怕冬天的时候金军来攻神山,我们就没有垦荒的时间了。”
  王中孚道:“要信姜招抚。即使金兵来了,也不能待多时间,不会耽误我们。”
  三人商量一会,看看太阳起来,便带了两个传令兵出了堡,在周围查看。
  左节级洪易带了军兵,收拾堡内。哪些房子要住人,先进行修缮,不住人的把外面清扫干净。史壁堡内坍塌的房子极多,几乎没有还保持完好的。洪易以堡厅为中心,安排了人手。自己则专门带了一队人马,修缮堡门。把门修起来,堡墙虽然还不完整,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
  右节级郭效带了两人疏浚护城河。
  河水是从史壁河引过来的,已经淤塞。护城河里的水大半干了,只剩下一个一个小水洼。夏天发大水冲下来的泥土,在河道里东一堆西一堆。
  下到护城河里,郭效骂道:“直娘贼,才十月天气,这里就已经结冰了!还挺厚呢,站得住人!大家加把劲,不趁着现在修好,再过一个月想修也修不了!”
  众士卒应诺,纷纷来到河道里。
  郭效看了看周围,道:“看这样子,我们一天修一面,四天恰好修完。各拥队过来,我们把河道斟察一番,分派下去。大家加油干,不要耽误了时间。”
  拥队过来,郭效领着看了南边的河道,给两队分配了任务。
  史壁堡外面,王中孚和舒继明与石端一起,详细斟查周围的地形。石端用步子丈量,看了靠近史壁堡的土地。道:“这里抛荒的好地,大约有三百多亩。修好渠道,都可以浇水。若是种上小麦,一亩地当能产两石粮。这就有六百多石,能供百人,够我们吃了。”
  舒继明道:“吃饱饭这么容易?不过一人六石,还是有些少了。”
  王中孚道:“都头,怎么可能只吃饭?能产六百斤麦子,周围的旱地再种些黍、粟、高粱、大豆之类,不但是足够人吃,就连马匹也有了足够的草料。”
  麦秸没有多少营养,作为牧草不合适。但是黍、粟和大豆的茎秆不同,是优质的饲料。如果下面水浇地的粮食够吃,那么旱地的作物多少收一些,粮草就不缺了。
  舒继明仔细盘算一番,点头道:“书手说的不错,只要把下面水浇地开垦出来,粮草就够了。如此看来,要养活军兵不难,无非是干一点活吗!”
  王中孚道:“都头,只要有地,士卒当然能够挣出吃得来。我们军中又不带家眷,全是壮年,怎么会种地还不如农民呢。难的是,种地就不能训练。而军队一旦少了训练,战斗力就大打折扣。招抚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我们种不出吃的来,而是不能保证战斗力。”
  舒继明道:“有道理。怎么既能保证粮草,还要保证战斗力,不是件容易事。”
  王中孚道:“当然不是容易事。我估计此事还是要大家群策群力,最后招抚司想办法。要不然仅靠下面都头,此事有些难。我们先想自己堡里该怎么办。有什么长处,有什么短处,将来要怎么办,有哪些担忧。报上招抚司,等上峰决断。”
  舒继明点头同意。
  三人一起,绕着史壁堡转遍了。定下哪里挖池塘,哪里种果树,哪里种桑、枣,哪里是菜园,一一安排妥当。见太阳西垂,一起回到堡里来。
  走到南门外,就见郭效带着两队人正收工。有七八个士卒,抬了两个筐子,哼哧哼哧喘气。
  舒继明看见,对郭效道:“节级,那筐里是什么?”
  郭效道:“回都头,这护城河看着干枯了,不想里面有好大的鲶鱼。我们捉了两筐,抬回到堡里面去。现在干活辛苦,大家补一补身子。”
  王中孚道:“好,好!我们来史壁堡的时候,还带着些茄子,今天晚上一起炖了。看你的鱼足足有两大筐,应该够都里的士卒吃的。”
  郭效点头:“鲶鱼炖茄子,虽然没有吃过,不过想来好味道。在河道里,还专门有地方放了些黑鱼之类,接下来几天慢慢吃。”
  “好,好!现在没有肉吃,有鱼吃也好!”
  几个人说着话,向堡里面走去。
  第548章 发冬衣
  姜敏没有在神山县城驻扎,而是驻于城南。新建一寨子,名为城南寨。县城及周围地区,由于地势平坦,土地相对肥沃,建立了五个堡,相互支援。
  金军破坏之后,整个神山县只剩下不足二百户人家。姜敏把这些人家聚在一起,在县城和城南寨之间新设了两个堡安置。没有派驻军队,由百姓建立乡兵保卫。
  姜敏的布置,是把一半军队集中在县城周围的五个堡里面,且耕且战。北边军队较少,只有史壁堡和北王堡,协防中间五堡。其余军队,和根据地的人员,都驻城南。金军进攻,最方便的路线是沿涝河河谷,直到县城,正好陷入包围之中。
  十月十五,天一直阴着,到了下午还飘下雪花来。分散到各堡的都头、军使得了军令,一起来到城南寨议事。前些日子费了好大力气,冬衣终于到了,让大家领回去。
  这么短的日子,城南寨的城墙还没有建好。众人来的时候,士卒还在热火朝天地干着。
  王中孚站在寨门外,看忙碌的士卒只穿着单衣,还满身大汗。对舒继明道:“今年没有金军南下的消息。若是不然,城寨现在还没有建起来,可是大不好的事。”
  舒继明道:“听说女真人内部也不太平,他们只怕是没有心思。”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城寨。到了寨厅门外,早有士卒接着,带到旁边院子里的房间。帮着两人安置了行李,士卒道:“曹参谋有吩咐,你们安置好了,都要到寨厅去议事。”
  两人答应。送了士卒走,坐下喝一壶茶,才施施然地一起来到了寨厅。
  一进寨厅,前面的曹沫就看见他们。高声道:“舒都头、王军使,你们怎么才过来?一个过来与我清点冬衣,一个回去带几个亲兵来,明天把冬衣带回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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