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与狗 第92节
“热!”她抱怨过后,嘀咕道,“当我是一条鱼吗?一人煎一面,我要热死了。”
云停道:“嗯,下回换……”
换什么?后面没了。
但是唐娴顺着前面的话想了一下,觉得他能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搂在他后颈的手在那上面用力挠了一把。
云停闷哼一声,继续喂药,手都不抖一下。
一碗药喂完,他搁下汤匙,在唐娴没来得及擦嘴时,捧着她的脸亲吻下去,将汤药的苦涩味道一点点吞咽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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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停被赶出碧霄宫,正好府中侍卫寻来,“公子,孟思清府上来了两个小少年。”
云停踏在台阶的脚步停住,“两个少年?”
蹙眉一顿,他道:“把人带去府中。”
前几日是孟思清的生辰,云停给他从六品鸿胪寺丞,提升到了五品。
并特意让人给他操办了场风光生辰宴,还以帝王的名义给他赐了贺礼,弄得人尽皆知、风光无限。
不出半日,京中就流传开了,孟状元才高八斗,极受皇帝宠信。
前半句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后半句纯熟胡扯。
唐娴失踪时,任凭云停如何逼问,他始终不肯道出唐娴的行踪与双胞胎的存在,云停恨不得将他关入牢狱用刑,怎么可能宠信他?
这是云停还未找到唐娴时,就设下的陷阱。
当时唐娴假死已近二十日,足够她与双胞胎回到南岭了。
南岭逮不到人,云停误以为他们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暂时离不开京城。
于是他在孟思清府上设了个陷阱,做出孟思清深受皇帝宠信的假象。
这是一个安全的信号。
假若唐娴姐弟几人真遇上难处,听及此事,会以为孟思清已摆脱嫌疑,或许会上门求助。
现在证明唐娴是与侨贵妃调了包误入宫中,但是无妨,这主意对于双胞胎,依然适用。
等了三日,钓上来两个小崽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对双胞胎。
百里将军府的书房中,云停将二人粗浅打量了一下,看见两人脸上的烟灰时,微微皱眉,道:“把脸擦干净。”
两人一起动手,将脸抹得更脏了。
庄廉:“……”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动作里,看出一股熟悉的倔强味道……
两人中稍微高些的少年道:“你府上的人强行将我兄弟二人掳来,究竟所谓何事?有事快说,耽误太久,当心我爹报官!”
“兄弟二人?”云停沉吟,而后问,“几岁了?”
“十七。”
云停站起,走到他二人面前,用手比划了下,道:“十七岁才这么矮一点儿?”
大些的少年才到他肩膀,对他怒目而视,“关你什么事!天子脚下,你胆敢肆意从状元郎府上掳人,就不怕被他告上金殿……你干什么!”
他突然怒斥一声,侧身挡在矮个少年面前,双拳愤怒地紧握,两眼几欲喷出火花。
皆因云停走向那矮个少年,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被挡住后,云停眀了那是个姑娘,负手退开,冷不丁地问:“泱泱身上的箭伤怎么样了?”
两少年眼皮一动,极速地对视一眼,齐声道:“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们不认识这人。”
“我没说她是人。”云停嘴角一勾,俯视着二人,似笑非笑道,“我说的是一只猫。”
俩少年的脸瞬间涨红。
两人正是唐念知与唐姝。
唐娴假死的事情被庄廉拆穿后,孟思清就告诉他二人,不论自己入狱还是被谪贬,都不要再上门来。
两人虽然不忍心,但知道自己露面后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一直躲藏着。
直到听说孟思清深受皇帝信赖,重获荣宠的事情。
兄妹俩一直盯着皇陵,知道皇陵里的姑娘都被转移进宫中了,就想问问孟思清有没有机会入宫,于是趁着孟府热闹,悄悄登门拜访。
还特意走的后门,结果才踏进去,就被抓过来了。
“泱泱身上的箭伤怎么样了?”乍听云停问的这句,两人既震惊这人如何得知唐娴的乳名,又惊讶于唐娴身上怎么会有箭伤。
长久养成的警惕,让他们直接否认过去。
但关心则乱,还是在慌乱中无意漏了底,被人抓着小漏洞嘲讽。
但凡他用的是“唐娴”二字,或者问的是“她在哪儿?”,双胞胎坚信自己不会犯这种小错误。
只能说有的人生来阴险!
被人暗骂的云停摸了摸后颈处的抓痕,道:“还真就是猫……”又说,“唐念知,唐姝,去清洗一下换上干净衣裳。”
被喊出大名的双胞胎惊吓地对视,几个呼吸后,唐姝壮着胆子问:“你是谁?”
“我是……”云停稍微停顿,而后对着二人一字一句道,“我是你们姐夫。”
双胞胎一齐沉默下来。
云停无所谓他们怎么想,让人备好干净清水与衣物将他们带了下去。
总不能脏兮兮的领去见唐娴吧?她会担心的。
云停自认体贴,是个好姐夫,不知道被带走的唐念知正在怒声斥骂:“跟楼千贺一样,又是一个不要脸的!”
唐姝心有戚戚地表示赞同。
第75章 争执
被人强行从孟思清府上掳到百里将军府, 双胞胎是非常不信任云停的,一致认为这又是一个色/欲熏心的无耻小人。
唐念知都想再次与唐姝换衣裳扮姑娘,用对付楼千贺的那招故技重施了。
可惜这次无人相助,被侍卫强压进屋, 洗干净换上了男装出来。
梳洗干净的双胞胎重新露面, 稚气未脱的脸庞清秀可人, 映入眼中,就好比初秋雨后刮起的凉风, 让人耳目一新。
云停才端详了没两眼,就再次被唐念知挡住, 他提防地把唐姝拉到身后, 道:“要杀要剐冲我来,欺负女人小孩算什么好汉!”
云停眼里看的是他俩, 心里想的是,他们兄妹长相中有不少相似之处,十五岁的唐娴, 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轻巧灵动?
是的吧,不然怎么能让楼千贺惦记这么多年?
可惜他从未来过京城, 错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被唐念知这么一骂, 云停将视线转向他,觉得他挺有担当, 有点做兄长的模样。
因他的话回顾起宫中午膳前后的事情,云停随口道:“那不巧了?我最擅长欺负女人和小孩了。”
唐念知闻言惊怒交加, 看云停的目光含着箭光一般,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射杀了。被唐姝拉了拉衣角, 才有所收敛。
云停看他这模样只觉得有趣,恐吓完二人, 担起做姐夫的责任,问:“这段时日躲哪儿去了?侨贵妃呢?”
他还想问唐家父母的事情,可惜双胞胎看不惯他,守口如瓶,全然不予理会。
“不想见你们姐姐了?”云停说着,记起在落英殿寻到唐娴的那晚,她呢喃着说弟妹一定还怪罪着她。
心思一转,云停又道,“泱泱每日都惦记着你们俩,夜不能寐,伤口都难养好,你们俩倒是好,一点都不体谅她的难处……有你们这样做弟弟妹妹的吗?”
双胞胎无法信任这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他们姐夫的人,但确实被说出了几分愧疚感。
他俩将棺材中人挖出来,待人醒来知道是侨贵妃假扮的,那瞬间的确对唐娴生出了怨念。
不理解、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
后来想,谁会愿意放弃自由,主动受困于那样阴暗的地方呢?必是遇上了难处,迫不得已。
此刻,唐姝被说得难过,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想问唐娴身上哪里来的伤,她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将开口,被唐念知阻拦,“谁知道他说的是人话鬼话!”
“我说的是不能信的鬼话,孟思清说的是能奉为圭臬的醒世箴言?”云停冷哼,“靠一个大臣进后宫找你们姐姐,你俩真敢想。”
自古以来,就没有无血缘关系的大臣私入后宫接触宫妃的。
双胞胎被说得无地自容。
一旁的庄廉听不下去了,靠近云停悄声提醒:“毛毛从不会这样训斥小姐的……”
云停总算意识到自己有多讨人嫌了,闭了嘴,命侍卫带二人入宫。
猜测唐娴见了双胞胎就没空搭理他了,他未一同去,而是留在宫外处理正事了。
青州的事情已被全面镇压,从地方官到京官,共处死五个徇私枉法的官员,揪出三个里通外国的叛徒。
救灾与处理叛徒的皇榜张贴至国境各地,让所有百姓看见其中阴私。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外邦的话,没本事煽动这么多朝官将领。”
上至与岑望仙勾结的通议大夫殷褚、一路紧追云停入褚阳山抢夺“宝藏”的光禄都尉,以及那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下至被捕后吞毒自尽的刺客,无一不昭示着几人背后另有受人信赖的主谋。
“抓了这么多人都没能把他揪出来,藏得够深的。”庄廉咋舌,忍不住感叹,“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么多大臣对他死心塌地?难不成出自皇室?”
那也不对,皇室男眷就剩云停父子三人,且有了容孝皇帝的荒唐子孙作为前车之鉴,很难再让人对其产生信赖。
就说庄廉吧,他能对云停忠心不二,但换了云岸是那个做主的人,他或许早就另择明主了。
除此之外,还有谁能让这些臣子心悦诚服?
云停同样想不出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踏出地牢,天色已晚,云停要回宫去,庄廉道:“公子是要长住宫中了吗?这样的话,不若直接将二公子换下来?顺便把小姐和毛毛都接出宫来。在宫里,我总不安心……”
这几年皇帝换了太多个,真是皇家人身怀怪癖、死得其所,还是有人设计造成的,这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