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还想说:“如果你现在还喜欢这双眼睛,我可以挖出来给你,但求给我一个好死。”
  他没能说出来,任积雪抱住了他,他闷在任期间怀里,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听着任积雪强有力的心跳,安安静静听着,好像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多讽刺,他曾无数次躺在地上发愣,幻想着要是能那样躺着平静地死去该有多好,不会太疼,死法不会太丑,安安静静的,心跳就停止跳动,他就可以与这该死的一切都做了结。
  现在却在任积雪抱他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提醒他痛苦还要继续。
  他还活着,沧渊要他活,六六要他活,现在任积雪也说要他活。
  他推开任积雪。
  任积雪下巴紧绷着,似乎终于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妥,他有些失态。
  “对不起……”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兰榭说对不起,然而直到现在兰榭还是不懂他为何一次次道歉。
  “你对不起谁?”兰榭问,“现在装作这副愧疚的样子给谁看?”
  兰榭是真的不懂,“很早之前你就这样了,我还以为是错觉。你总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才是,当年你就不该叫我活着,白白给现在的你徒增烦恼。”
  兰榭一抬手,絮影再次出现,温柔的、稳稳当当落在他手心。
  絮影的剑尖直指着任积雪,兰榭说:“你不是成佛了吗?你不是能算未来吗?你有没有算到今天。”
  这柄剑浑身散发着杀意,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但是兰榭现在已经平静了,所以那愤怒只是絮影的愤怒。
  任积雪眼眸微变,伸手就要去抢絮影,被兰榭躲开,只能慌乱道:“等等!别用这柄剑!他不对劲!”
  “打过我再说吧。”
  兰榭沉着脸举起剑来,周身的火焰似要焚烧掉这间屋子,他的手心又出血了,任积雪亲眼看见他手心的血被絮影散发出来的光笼罩,等待光芒褪去,他手心的血已经不见了。
  兰榭将絮影抛出悬在半空,两指并拢着,絮影忽然爆发出巨大能量飞速转着,掀起的风吹乱了兰榭头发和衣襟,然后有目的地刺向任积雪。
  兰榭听见有人在说话:“对!杀了他!”
  任积雪一个腾空躲过,边躲边说着什么,兰榭只看见他嘴在动,脑子里听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他骗你,他罪该万死!”
  兰榭挥动着絮影再次劈过去,脑子有点不清醒,朦胧中却想着:他没骗我。
  不算骗,一开始他也没问,所以任积雪什么都没说,这不算骗。
  那个声音怪笑着,问:“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兰榭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里有片刻的迷茫。很快,他看着只躲不进攻、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的任积雪,皱着眉头说:“因为,很讨厌他!”
  任积雪似乎愣了一下。
  他说了那么多,兰榭好像一句也没听见,末了来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因为,很讨厌他!”
  任积雪不躲了。
  眼看着絮影的剑气要划在他身上,兰榭皱着眉说:“絮影住手。”
  剑气凭空消散了,兰榭也停手了,不悦地看着任积雪,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躲。任积雪震惊地看了一眼四周杂乱的摆设,到处都是被絮影的剑气所波及到的伤害,屋子已经快塌了。
  任积雪问:“还打吗?”
  屋外来了一波守卫,都是听见动静赶来的,只是没有兰榭命令不敢进去。
  兰榭眼眶红了,看谁都是鲜艳的红,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想把这一切都毁掉。
  他怒道:“为什么不打!本尊不让停手,你就得一直打,不许躲!”
  说完举起絮影又要劈过去,任积雪看了看岌岌可危的屋子,心道不能在这里打下去了,雅苑还有其他人在。他想起之前去过的九丈崖,那里很宽敞,不如去那里让兰榭打到痛快。
  兰榭脑子里的声音说:“他还想躲,追上去!”
  他心道:废话!当然得追上去。
  追上去,杀了他!
  ……
  九丈崖顶。这里仍旧驻守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守卫,沿着悬崖边整整齐齐站了好几排。这里算是魔窟的禁地,到处都是结界,旁人不得靠近。
  任积雪就这么很突兀的闯进来,魔族守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纷纷拔剑,正要将他围起来,头顶忽然传来兰榭的声音,兰榭刚一落地,便转身怒道:“都给我滚!”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来九丈崖时的失落绝望,那时他们还敢上前阻一阻,尊上不会为难他们,只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尊上浑身杀气弥漫,他还提着絮影。
  魔族人无人不知他的佩剑,关于絮影也有太多的传闻,有人说尊上是靠这柄剑杀出来的,絮影剑下有过太多亡魂,邪气太重。
  也有人说絮影剑下不留活口,看见尊上拿着絮影最好绕着走,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大开杀戒。
  还有人说絮影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早就跟普通佩剑不一样了,尊上只是一个眼神,絮影就知道要杀谁、杀到什么程度。
  此刻,暴怒的尊上,久不问世的絮影——压迫袭来,没人能受得住,有人说赶紧去禀报二公子,瞬间崖上只剩了他和任积雪两个人。
  一个是活在世人传闻里无懈可击的魔尊大人,一个是曾经法力无边的佛陀,这是两个强者之间的斗争,刀剑不长眼,没人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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