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想到玲玲说的，只有在看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里才有光。严沐阳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永远有光，像星星，像火炬，像蕴藏着无尽能量的璀璨宝石。
  严沐阳跟小美不是真的，他心中其实早就有猜想，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真正的情侣不会这么久不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严沐阳心里怎么想的，他也清楚。
  其实假的又怎么样呢？一个骗人，一个自欺欺人，事实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人的态度——说谎和相信，说明他们已经作出了相同的选择。
  严沐宸握紧那只滚烫的手，好像这温度能带给他莫大的力量。
  他马上就要30岁了，回想这30载的时光，有多少圆满又有多少遗憾？
  他从小到大一直在意别人的看法，被各种爱和责任裹挟，不敢做自己，他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可他一直都有自己的避风港。
  他经常会想，他怎么是哥哥呢，明明严沐阳才像哥哥的样子。从他记事起，严沐阳就一直像个太阳，围着他转，温暖他，治愈他。当他逃避现实，缩回壳子里，也是严沐阳为他撑起一片天，坚定地守护他。
  雨欣说他靠弟弟养，这何尝不是事实。他的精神的确是靠着严沐阳支撑，他现在的状态，也是严沐阳一点一点带他找回来的。
  如果他继续装傻，退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两人继续兄友弟恭，会是一副什么场景？他们会各自工作，也许各自成立家庭——但大概率不会。逢年过节一起回家，四人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地吃饭聊天，就这么过一辈子。
  会幸福吗？
  不会的。
  那些都只是毫无意义的虚假外壳，真正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他们可以相亲相爱一直到老，但永远不会幸福。
  那父母呢，他们的妥协能换来父母的幸福吗？
  也不会。
  父母真正想要的是他们结婚生子，儿孙满堂。退一步，也是他们平安快乐，生活幸福。可前一点他们没办法妥协，而后一点又因为他们的妥协而变得不可能。
  这真是太可笑了。
  那他们隐忍克制，毫无感情地麻木生活，意义在哪里呢？
  严沐阳皱着眉在枕头上不停蹭动，看起来焦躁又难受。他开口轻唤几声，一边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抚摸他的脸，不一会儿人就安静下来，放松眉头不再动弹。
  古人说三十而立，他看着严沐阳沉睡的样子，心想自己也该主动承担了。一味顺从妥协，换来的只能是所有人的痛苦。他注定无法满足父母的期待，可他能让爱他的人幸福，世界上没有比让爱自己的人幸福更容易的事了。
  他将严沐阳的手放在唇边，低头吻了上去，满含笑意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和期待。
  爱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多么不容易，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他现在才彻底想明白以前的无知和愚蠢，但还不晚，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
  严沐阳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窗外的昏暗，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傍晚。
  身体终于轻快起来，脑袋也不再昏沉，他心中欣喜。可空荡荡的房间，让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他迅速掀开被子下床，推开卧室的门。
  客厅没有人，桌上的手机显示时间是早上八点半，看来今天是个阴天。厕所和厨房都是空的，家里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他心中升起一阵不安，立刻给严沐宸拨去电话——只有不断的嘟嘟声，没有人接。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睡醒。阴沉沉的天气像极了梦里的场景，他恍惚坐到桌前，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等着梦醒的那一刻。
  等他不经意低头，才发现桌上竟摆着一个小砂锅。他愣了会儿，小心地伸出手去摸，烫的。揭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是一锅煮好的小米粥，不知道放了什么，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严沐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奇奇怪怪的地方，他看着黄橙橙的小米，十分认真地去找里面到底加了什么，甜甜的味道是果干吗，还是红枣？眼前渐渐模糊，他越来越看不清楚。可残酷的事实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粥是热的，煮粥的人已经走了。
  他猛地起身，毫不在意凳子翻倒在地发出的刺耳闷响。转身冲进卧室，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出门的装扮，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他面色发白地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
  “咔哒——”身后的开门声仿佛带着暂停的魔法，将他俯身的动作钉在原地。他屏住呼吸不敢回头，直到门口处传来仿佛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你要出门吗？”
  钥匙掉落回桌上，他缓缓转身，严沐宸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严沐宸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弯腰将换下的鞋子收进鞋柜，上前来拉住他的手。
  “是要去找我吗？我去买菜了，中午想给你做点好吃的。今天是不是好多了？我看你睡得沉以为不会这么早起，吓到你了吗？”严沐宸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亲昵温和的样子让严沐阳又是一阵恍惚。
  他讷讷地说：“你没接电话。”
  严沐宸惊讶地抬眼，立刻掏出手机查看，看到那通未接来电，他懊恼地轻叹一声，“对不起，我没听到……东西太多了腾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