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 第33节
如此,沈青枝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便红着脸来到了那北边。
乍一去,还吓了一跳,那块排了一条长队。
离得远,沈青枝莫名觉得那画师生得有些眼熟,着一袭月牙白袍,面容俊秀,眉眼竟生得像她那父亲……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冬葵,忙问道,“冬葵,可曾觉得那人长得眼熟?”
冬葵定睛看了眼,又转头看了眼沈青枝,眼睛亮了亮,“那人眉眼和小姐有些像呢!”
沈青枝长睫颤了颤,是了,她一双眉眼其实有些像沈如令的,但比沈如令的双眸更柔更媚。
那人的眉眼更像她。
还有那薄薄的樱唇,竟和她如出一辙。
她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倏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谁,他又是谁,为何和她长得这般像?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那人眸光竟也落在了她身上,熠熠生辉,漂亮精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错愕的模样竟都和她有些相似……
沈青枝觉得头有些大。
那画师见到她,仅仅只是错愕了下,便又拿起画笔作画。
之后,再也未瞧她一眼。
待至到了沈青枝之时,她牵着萧木木的手朝那人迎了上去,不知怎的,她心跳莫名加快了。
离得越来越近,沈青枝越发吃惊,那人竟和她一样,耳朵上有颗极小极小的朱砂痣,红艳艳,凄美动人。
她眨眨眼,脑子更加转不过来了。
这人究竟是谁?
“郎君可曾觉得我们长相有些相似?”沈青枝缓缓开口,问出了心里头的疑问。
却见那郎君眉头轻挑,极淡的轻扯了下嘴角,“姑娘这搭讪的方式未免有些土了?”
第32章
沈青枝脸一红,对这人她故然好奇,但她一个女儿家,让她再厚着脸皮问下去,她也是不敢的。
当即也只是抱着萧木木静静坐在那儿。
那画师和从前遇见的郎君都不同,那人目光干净纯粹,看着她时心无杂念。
沈青枝心中困惑,他难道就不诧异他们两个这相似的容貌吗?
她的娘亲乃扬州城第一美人,她见过画像,生得楚楚可怜,柔弱似娇花,事迹却又像是沙漠中坚强生长的仙人掌。
传言她喜花草,还曾将枯竭的柏树给救活了,她的手被人称为“金手指”,她的脸被人称为“花容”。
但这般传奇小娘子,最终结局也是落个凄惨。
没人知晓她为何甘愿给人做妾,也没人知晓她后来的所踪。
她消失了,从人间蒸发,从此再无音信。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但沈青枝脸上却毫无波澜。
那些汹涌彭拜都被她压在了眼底。
倒是萧木木胆子大得很,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目光流连在沈青枝和那画师身上,眼里有震惊。
她拉了拉沈青枝的衣袖,轻喊了声,“小娘娘。”
沈青枝垂眸,掩住躁热,眼带笑意地看向她,“木木咋啦?”
萧木木温顺乖巧地倚靠在沈青枝身上,现下更是将脑袋贴在她胸口,娇娇小姐黏糊得紧,“小娘娘,那画师生得和小娘娘一样漂亮!还有耳朵上的小痣,小娘娘也有呢!”
沈青枝长睫微颤,“那木木帮小娘娘问问那位画师姓甚名谁可好?”
“好。”萧木木将身子坐直,看了眼那垂眸画像的画师。
今日阳光明媚,不骄不躁,暖风拂面,带来一阵花香。
那画师坐在阴凉处,微弱的阳光照在他作画的手上,白皙瘦长,食指上有颗小小的朱砂痣,给那双手添了份媚意。
这人实在生得俊,柔柔弱弱的,和沈青枝如出一辙。
特别是那双狐狸眉眼,偏生给那柔弱的气质里添了丝媚。
萧木木看着看着,蓦然觉得这眼格外眼熟。
她摇摇头,怎一个两个都和她娘亲一样生了双媚眼。
她娘亲可没这两人生得好看,她娘亲一身玉骨肌肤,却唯独少了张娇颜。
但她生得像他爹萧何,她爹容貌绝佳,多少上京贵女要与她爹说亲,都被她爹拒绝了,她爹只喜欢她娘。
因着她爹娶了一无盐女之事,可没少在上京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想来,她娘定是与这两人无关的。
思及此,萧木木顿了顿,紧张兮兮地望了眼那正在做画的男子,稚嫩的脸庞笑眯眯的,“小叔叔,我听那边的美人说你是江南人呀?”
那正在画画的郎君漠然点点头应了声,倒是没说其他话。
“那小叔叔府上几人?可有婚配?”
小丫头又学着那巷子里的媒婆,翘起兰花指,细声细语地问道,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沈青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那人终于动了动眼眸,抬眸看了萧木木一眼。
他生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是极好看的郎君。
但那双眼眸却极为清冷淡漠地扫了萧木木一眼。
良久他说了句,“小姑娘,别多说话,我正在画画,小心把你画丑了。”
萧木木天性善良,也不在意,只是抬起头朝着沈青枝可怜兮兮地吐了吐舌头。
沈青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碍。”
萧木木这孩子性子和冬葵似的,活泼好动,忘性也大。
大抵是担心沈青枝抱她累了,又换个姿势站了会儿。
和萧木木不同,近来,冬葵跟着沈青枝上京后,这性子有些被环境压抑着,整个人像打了霜冻的茄子,恹恹的,提不上劲儿来。
大抵是被近来的事儿刺激的。
今儿个这么热闹的日子,她也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目光无神地盯着远处。
沈青枝见状,眉头皱了皱,忙转头对那白肤红唇,干净漂亮的郎君说,“郎君,我可否再付份银子给我那婢女再画一幅像?”
那人长睫轻颤,点点头,“嗯。”
***
这厢阳光正好,美人如画,诗情画意。
而那大理寺府此刻却是戒备森严,死气沉沉。
地牢内,那人着一袭墨色圆领绘竹大袖,坐在那高位,隽美无二的脸上表情淡淡,纤长如玉的手中拿着满是钉刺的长鞭,狠狠抽在那木桌上。
“啪”一声重重得在空阔的地牢里阵阵响起。
地上被压着一人,头发凌乱,胡子拉渣,满脸风霜,穿着破烂不堪的囚服,那后背血淋淋一片,有多处鞭痕。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让人作呕。
高位那人拿着那血淋淋的长鞭走下来,蹲在那人面前,冷冷道,“这可是撒了盐的鞭子,方才在外面可打死过人,想试试吗?”
那声音像是压着嗓子说话,极低极哑,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张脸着实俊美,五官立体,仿佛从天而降的谪仙。
和这座黑暗幽深的地牢完全不符。
但浑身冷峻严肃的气场,却比这地牢更为森严可怕。
那囚犯趴在地上沉默不语,被关押数年,早已没了脾性。
“还不招了吗?将本官骗过来,好玩吗?”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凌厉凶恶,像匹被惹怒的狼。
良久,地上那人抬眸,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十六年了。”
他复开口道,“大人也已掌权多年,真好。”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布满尘埃的柜子倏然被打开,咯吱咯吱地响。
是坏了的声音。
江聿修起身,让人端来杯水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那水,眼睛一沉,一滴泪落了下来,“十六年了,终于等到这天了。”
“小人恭贺大人夺得政权!”那人又重重趴在了地上。
江聿修沉默,他拨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双胎为何失踪?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十人都说那双胎消失了?”
那人叹了口气,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本身的容颜,他看着男人手上那枚白玉扳指,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在说谎!”
“为什么?”他问。
“为了保护他们……”
“他们是谁?”
“是……”
话欲说,却见那人突然口吐白沫,他眼睛一瞪,再也未转动过。
嘴角还抽搐着,他用最后的余力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之后便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