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_分卷阅读_169

  五老太太指着冯太太,不可置信的问,“真有这样没天理良心的事?”
  冯太太放声大哭,“母亲,简哥儿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啊!女儿就这一个倚靠,他若有个好歹,这不是要女儿的命吗?”
  五老太太流泪道,“我是白疼了你一场。”
  冯太太哭得更是悲切。
  ☆、第136章
  哭归哭,骂归骂,该为冯简走动的还是要走动。
  家里成日间乱糟糟,五太太干脆让朱唐休息的日子住到三舅陈三老爷家去,正好与陈三郎做个伴,省得在家不得清静。五太爷对老妻道,“待简哥儿之事一了,便让他们搬出去另过吧。”他倒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做过一两件不能诉诸于口的事。只是赵家这事却又不是,那丫头能把自己父祖叔三人砍死,且逃亡在外,若死在外头还好,万一……
  五老太太落泪道,“我思量着,给那家送些银子去可好?”
  五太爷没说什么。
  朱赵两家扯皮,一家说花轿未过门,一家说过了纳妾书,无非就是各自使力罢了。
  赵家是军户家族,朱家却是大族人家。
  只是,这事赵老太太早提前去跟朱老太太说明了来龙去脉,朱老太太这等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禁唏嘘,“好个心狠手辣的丫头!”
  之后严令六房插手此事,朱老太太将话与朱六老爷说的明白,“不是咱家就怕事。也不是没见过逼死人命的事,此事与别事不同。叔父祖三人皆被这丫头宰了,这丫头也算个人物了!这等人物,死在外头是天收了她!倘若九死一生活了回来,寻常人惹她不起。如今伸手容易,怕日后为子孙招祸。”
  朱六老爷显然也是听说此事了,叹,“为着不大点事,真是……”
  朱老太太道,“这世上,为一个馒头杀人的都大有人在。”只不过,为一个馒头杀人的不过是莽夫,莽夫无甚可惧之处。最可怕的是小梨花这种人,聪明,狠心,打破了世俗的约束力,这种人能干出什么事来,常人绝对想像不到。小五房这次真是做得过了。
  其实,如这种事,倒不一定看真理,往往是看哪家的关系广、靠山硬,哪家就占据优势道理。
  这次情形却与以往不同,知府大人倒想糊弄过去,无奈边城还有个铁面御史郑岩。初听闻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郑岩便去知府衙门了一趟,痛斥边城民风野蛮,其人不识教化!
  郑岩是个茅坑里的石头,不过七品小官,一张大嘴喷四方,江南的兄弟姐妹们忍不了他才将他一脚踹来大西北。自从郑岩到了边城,知府大人忍他不知忍得多辛苦。偏生前些天郑岩因为楚家上书之事得了陛下的夸赞,且这臭石头帝都里还有知己同年相帮,知府大人等闲也不好弄死他。只得集中精力审这件案子,又下大力气缉捕小梨花儿。
  其实审案子不收礼倒没什么,知府大人不见得就缺那仨瓜俩枣,知府大人郁闷的是,若辖下发生此等骇人听闻案件,其吏户考核必然会受极大的影响。尤其是有郑岩在,他也不好随便弄个人来搪塞。抓不到凶手,便更是无能加一等。知府大人已经可以预料自己仕途是何等悲凉了。
  寻了许久也未寻到小梨花儿的下落,这案子却也审得颇是分明了。既过了纳妾书,不管小梨花儿有没有过门,都是冯家妾室。毕竟朝廷律条上可没写着,纳妾是以喝酒过门为依据,凡是过了纳妾书的,这关系就成立。
  小梨花儿杀人逃蹿,知府大人报到刑部,举国发通缉文书。
  小梨花儿跑了,冯简身为夫主也有责任,打了四十板子后罚银五千两抚慰苦主。这抚慰苦主时又发生了纠割,小梨花儿说是冯家妇,亦是赵氏女,杀赵老头与赵二还好说,结果小梨花儿还把自己亲爹赵大宰了,这真是……于是,知府大人判这五千抚慰银,二房得三千五百两,长房得银一千五百两。
  余者赵氏族长赵承也受了训斥,说他教导族人不利。
  这官司打到六月中,只得这么一个结果。至于冯简同赌场的人做套让赵大输银子之类,赵大赵二赵老头父子三人皆身死。赌场如何会认?冯简如何会认?
  赌场虽矢口否认,也收到了整改通知书,令其关门整休。
  冯简在衙门使了银子,四十板子太太平平的过了。回到家后,冯太太心肝儿肉的一通哭,又忙请早在一畔提前请来的大夫给儿子诊视身子。
  待大夫开了方子,冯太太一面打发管事婆子去买了药来煎,一面又守着儿子问长问短,又骂一通,“不过是为着个包子铺,值当的吗?你这样熬心熬肺的盘算,又有谁会知你的情呢。”
  冯简面色微白,精神倒也还好,闻言冷笑,“定是二舅妈又说我的不是了。”
  冯太太叹,“罢了,你也别嫌你舅妈说你,你也是,算计谁不好,偏算计个小夜叉,自己爷老子都能下手!还有谁不敢下手的?亏得你没给她捞着机会,不然连你都砍死,难道是说笑的不成?咱家也不等那几两银子买米下锅,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冯简道,“母亲就放心吧,我既然没死,这回的买卖,亏不了!”
  冯太太叹口气,“我这就给你看看伤,这裤子得剪下来,你忍着些。”
  冯简微窘,“让丫环们来吧。”
  “我是你亲娘,哪儿没见过!”冯太太将冯简被打烂得裤子一点点剥下来,心疼得直掉眼泪,冯简劝道,“娘就别哭了,这是衙门里的障眼法,瞧着厉害,其实不大疼。”
  冯太太掩泪道,“都伤成这样,怎能不疼。”连给儿子用药水擦洗了一遍伤处,又敷上药粉。纵有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冯太太都不再说了,待上好了药,抚一抚儿子微汗的颈项,温声道,“睡一睡吧。睡一睡就好了。”
  冯简在家养伤,梨子将家里收拾了干净,与赵老太太凌氏道谢后,便要将母亲移回自家养病,凌氏道,“你娘病得这样厉害,还是别动了。”
  梨子轻声道,“不瞒婶子,先生说我娘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总不能……”总不能搁在赵家,也晦气。
  凌氏叹,“有什么要吃用的,只管过来要。”
  梨子磕了个头,就用个绑好的藤架子与梨果两人将母亲裹好棉被抬回了家,不过三两日,杏嫂子就过逝了。这个悲苦了一世的懦弱女人,过逝前的最后一句叮咛就是,“别忘了,给你……你姐……立个碑……”说完这句话,便溘然长逝。
  杏嫂子这一生实在乏列可陈,哪怕要赵长卿说,哪怕刚强半分,小梨花儿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可是,看到杏嫂子这样过逝,赵长卿又禁不住悲伤难抑。
  真是太可悲了,一个人,一辈子活成这样,太可悲了。
  没有人会比赵长卿更明白这种可悲,上辈子,她遇到的是凌腾,憋屈而死。倘若是遇到赵大这样的浑人,她又比杏嫂子强到哪儿去呢?
  梨子梨果买了口薄棺安葬了母亲,丧事并未大办。
  赵勇道,“梨子今年也成丁了,他家里是军户,不如在卫所补个差,一月还有几两银钱。”
  赵长卿道,“如今他正在孝中。”
  赵勇对此门儿清,道,“先补了差使,待守过三年孝再到卫所当差,更是便宜。”
  赵长卿道,“我反是笨了。”这些日子,事情接连不断,赵长卿精力不济。
  赵勇道,“以前那畜牲就在我手下,如今正好叫梨子补了他的缺。”
  赵梨子又来道谢,赵勇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赵梨子道,“还有事跟卿妹妹商量。”
  赵长卿沉默片刻,“可是铺子的事?”
  赵梨子摇摇头,“铺子关了还能再开,以前又不是没摆过地摊,大不了再摆一次。”赵梨子道,“我说的是秘料配方。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冯简这样盘算我姐,为的无非就是包子铺的秘料配方。在衙门打官司时,还有那一万两的赌据,父债子偿。冯简必然会来逼债的,现在我家里拿不出这些银子,他一定会逼我用秘料配方抵债。白纸黑字,这笔银子,即使经了衙门恐怕也要还的。”
  凌氏叹道,“可如何能凑起这一万两银子来呢?还不如将配方给他算了,将铺子收拢收拢,也别开了。各家银钱分一分,待出了孝,你跟梨果也该好生盘算着过日子了。”
  赵长卿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方开口道,“果子铺的那些果子配方,都卖出去,连带铺子里的东西,该出手的就出手,铺子也卖掉,就是包子的秘料配方,不卖。”
  凌氏瞪眼问,“难道你要去填那一万两的窟窿?”这丫头是疯了不成!配方本是三家的,如今梨子家这样,白给了他叫他用来还债就是。若是真拿银子填这赌债窟窿,哪里有这些银子?难不成为了别人要赔上自己的银子!
  赵长卿道,“母亲,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再者说,冯简既然就瞅准了包子的秘料配方,这配方就比一万两银子更值钱。铺子关了可以再开,我要留着这一料配方,将来总有东山再起之时。”
  凌氏急道,“你一个女孩子,争这个强做甚!有几千两银子在手里,做什么不好,偏要争这一口气。何况,你这个时候急于脱手,难道那些东西就能卖一万两银子吗?我劝你得过且过吧。”
  “先让梨子去处理铺子吧。”
  梨子明显更听赵长卿的,看凌氏赵勇不说什么,便起身道,“勇叔,婶子,那我就先去了。”
  凌氏连连叹气,说赵长卿,“你要这没用的强做什么啊。”
  赵长卿道,“先看一看,再做决定不迟。”
  待打了赵长卿走,凌氏跟丈夫抱怨,“这可怎么办?就凭那两个小铺子,能折出千数银子就顶了天了。”
  赵勇道,“既是长卿的铺子,叫她自己做主吧。”
  “她一个小孩子,不过争些没用的强,有什么能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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