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 第68节
“谁说我冷?”
姜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长风浩荡中,他大步朝这边走来。
吩咐赵贺:“把灯摘了,珠子掏出来,折成现银,送到唐大人府上。”
唐久安:“?”
她嗫嚅一下:“殿下,臣不能……”
“是不是傻?灯不能要,银子也不能要?那你以前收的要不要都退回给我?”
姜玺没好气,“原就是给你的,也给不了旁人。给我老实拿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骂人中气这么足,唐久安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嗯,一定是因为银子的原因。
毕竟银子谁能不爱呢?
然后就听他道:“你是三哥的人,便是我嫂子,长嫂如母,算我孝敬你的。”
唐久安:“????”
第41章
唐久安回到帐篷, 把那只香囊翻来覆去,着实看不出什么名堂。
陆平也很努力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唐久安:“算了睡吧。”
反正他俩瞪眼到天亮也依旧一头雾水。
得寻个既识文断字又懂香料针黹的。
比如虞芳菲。
只可惜快近年关,正是户部忙得不可开交之时,虞芳菲并没有来西山秋猎。
于是唐久安想了想, 第二日一大早来寻文臻臻。
文臻臻一见这香囊便脸色大变:“太子殿下给你的?”
唐久安心说果然找对了, 这是个懂行的。
“不, 别人给的, 你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意思?”
文臻臻:“当真不是太子殿下?”
唐久安直接道:“三殿下。”
文臻臻一愣,三殿下几乎像是消失了似的,她都忘了世间还有一位三殿下。
“这香囊的布料纹样用的是蝶恋花,丝绦打的是同心结,还有这张字条, 上面的意思是他一直将你深藏于心中,无一日或忘。”
文臻臻看着唐久发,“三殿下心仪于你。”
唐久安:“……你会不会看错了?”
文臻臻冷然道:“我看到的便是如此, 信不信随你。”
又问,“你何时离开京城?”
唐久安心不在焉:“快了快了。”
文臻臻顿了顿道:“若是你嫁与三殿下, 也是一样。”
唐久安大惊:“这万万不可。”
文臻臻皱眉:“唐大人原来是如此风流之人, 处处留情,又处处相负。”
“……”
唐久安此时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拿起香囊便告辞。
外头天色很好,王孙公子们正呼朋引伴准备入林打猎。
若换作以往,唐久安定然要去拔个头筹回来换赏赐,这会儿却没有半点兴致,也懒得过去, 就往帐篷边上席地一坐,等那帮人过去再说。
姜玺那边刚料理明白, 怎么姜珏这边又有麻烦了呢?
姜珏是好朋友,好兄弟,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对她居然有这种心思。
他也没说过啊。
就在唐久安坐地上抱头苦恼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问她:“你也是掉在地上的栗子吗?”
唐久安转过脸,就见后头还有一人,和她一样坐在上。
那人穿着一身斯斯文文的袍子,袍子被扯得歪东倒西,头上也沾满不少枯枝落叶,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唐久安。
很难判断他的年龄,看起似乎已经不算年轻,但一对眸子清澈见底,像幼儿般温软无害。
见唐久这不说话,他往这边挪了一点,又问了一遍:“你也是栗子吗?”
唐久安看着一颗带毛壳的栗子卡在他已经松散的发髻上,替他拿了下来,懒洋洋答:“……嗯,算是吧。”
“太好了。”他喜形于色,“我们可不可以粘在一起?我看到别的栗子都会粘在一起——啊啊啊你干什么?!”
附近是一片栗子林,落了一地的栗子,唐久安把脚边的一颗踩破外壳,掏出里面的板栗:“吃啊。”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残害同胞!”他惊怒痛心,“它是我们的妹妹!”
唐久安面无表情地把妹妹吃了,顺便递给他一个:“栗子都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吗?”
暴怒的男子顿住:“……真的?”
“嗯,你看地上那些毛壳栗子掉地上为什么会粘在一起?就是因为想吃掉对方,这样才能变得又壮又大,来年好长成一棵大树。”
“原来是这样啊!”男子恍然大悟,吃起了栗子。
吃完唐久安给的那颗,又去捡地上的剥。
他不得法,手指被壳上的刺扎破,疼得嘤嘤叫唤,叫唤完了接着剥,再接着叫唤。
“……”唐久安给他剥了几颗。
男子大口往中嘴里塞:“谢谢妹妹。”
唐久安瞧他狼吞虎咽的,“你很饿?”
“不饿,可我要多吃点妹妹,这样就能长成大树了。”
男子认真道,“长成大树,爹就不会打我了。我要长得很高很高才行。”
“……”
看他的衣料颇为昂贵,绝不是仆从,再加上脑子不大清楚,唐久安猜得到他是谁。
文公度家的傻儿子,文德言。
文德言也算是京中百姓的一个谈资,据说他生下来时并不傻,三岁成诵,五岁能吟,人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可以子承父业,成为第二个大雍文豪。
结果五岁时忽然得了一场急病,烧坏了脑子,从此呆呆傻傻,成为文家心病。
片刻之后,文夫人虞娴果然找来了。
仆妇抱怨文德言又乱跑,虞娴喝止她,然后向唐久安福身道谢。
唐久安行礼:“您是虞姐姐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晚辈当不起。”
几名仆妇甚是健壮,拉起文德言,文德言挣扎:“不,不,我要长成大树!”
唐久安道:“你已经吃了那么多栗子,再回家多喝些水,很快就能长成大树了。”
文德言一听,顿时不再挣扎,乖乖跟着仆妇走了。
虞娴临走之时,顿了顿,转身道:“唐大人是芳菲的挚友,又曾救过我女儿的性命,此时还看顾我的儿子,我心中对大人很是感激,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大人。”
唐久安:“夫人请讲。”
“大人是不出世的武将,合该建功立业于四方,京城太小,且云谲波诡,不适合大人。”
还娴说完,微微一福身,离开。
唐久安心说,看,这道理真是人人一看就明白。
她倒是想离开,可如今她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宾客,想要离京,非得先经过姜玺允准不可。
而姜玺……
唐久安想想就觉得脑仁隐隐生疼。
*
接连几日,姜玺既没有参加秋猎,也没有出席酒筵。
关月急得不行,因为皇帝势必要大怒。
但出乎关月意料,皇帝听说之后即没有恼火,也没有气急,皇帝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道:“孩子既不愿意,便别勉强了。让他一个人好好待着吧。”
从御帐出来的关月忍不住拧了一下自己,才发觉并非做梦。
她径直来找唐久安。
往日姜玺但凡有什么不听的地方,找唐久安总是最快的。
然而这一次唐久安也是愁眉苦脸。
唐久安觉得,关月对她越是信任,她便越是内疚。
关月拉着唐久安的手道:“……玺儿心情好的时候总是最乖的,但若心情不好,或是同谁闹了别扭,那脾气就又臭又硬,唯有大人你能说得动他。这次秋猎,陛下在,百官在,番邦诸使也在,可万万不能出乱子啊。”
唐久安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到底挨不过,只得硬起头皮答应。
然后一步三挪,往姜玺的帐篷这边来。
还未走近,就见宫人们抬着酒坛往帐内送。
唐久安心说不好,姜玺这是在借酒浇愁。
等走近,才听到帐篷内人声鼎沸,说笑声,喝彩声,摇骰声,喧腾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