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原来是家中长辈生病了。”周绪放下酒杯,感同身受的说道:“我也曾经历过这种事,等到了太炀,我会亲自去看望李太守,人不能沉浸在悲痛中,总是要向前看的。”
  杨东的脸一抽一抽的,不敢接话。
  作为一郡长官,太守于情于理都应拜见节度使大人才对,可这李伯志是朝廷派来的,和他们的节度使大人不对付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隔间里的萧洛兰不是故意偷听的,而是空间一共就这么大,中间只有珠帘隔着,再加上周宗主和杨都尉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所以她还是听了个大概。
  等到女婢全部出去,芳云主动的走到桌上查看。
  萧晴雪和妈妈咬耳朵,小声说道:“现在周宗主遇刺了,太守自己不来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个亲信仆从也没有派过来,这不正常啊。”
  萧洛兰猜测道:“你是说周宗主和太守关系不好?”
  “我猜十有八/九是的。”萧晴雪拉着妈妈的手去吃东西,只见书桌上摆了好几盘糕点,芳云已经沏好了茶。
  萧洛兰跪坐在软垫上,神色怔怔,忍不住多想。
  “阿娘,吃糕点。”萧晴雪拿起一块糯米糕喂给妈妈。
  萧洛兰吃了两块,喝了口茶水。
  萧晴雪拉着芳云一起吃,人多才吃的热闹嘛,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间的动静。
  “杨都尉,我的伤还未痊愈,因此就不过度饮酒了。”
  杨东想起雷氏骑从所说的节度使大人遇袭受伤一事,道:“那下官把酒收起来。”
  杨东站在马车前室,抹了一把脸,吩咐女婢伺候好节度使大人,拎着红泥炉以及一壶热酒就下了马车,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是汗。
  等到杨都尉走了,赵青山用折扇撩开珠帘,笑道:“萧夫人,萧小娘子,出来吧,外面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萧晴雪对古人所说的美食表示怀疑。
  “出去就知道了。”
  萧洛兰和女儿走到外间。
  周绪笑道:“有樱桃和糖蒸酥酪,萧夫人,萧小娘子快过来尝尝。”
  樱桃?萧晴雪眼睛一亮。
  萧洛兰望着女儿小馋猫的样子,心里爱怜,她带着女儿走过去,长桌左侧铺了两个坐垫,坐下以后,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樱桃。
  水灵灵的樱桃一颗颗放在琉璃碗里,透过琉璃碗散发着晶莹的剔透色泽。
  旁边放着一碟糖蒸酥酪,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桌上四人,每人面前都放有一小份。
  “樱桃誉为初春第一果,现在正是晚期,吃起来最甜。”赵青山坐在长桌尾端,拿起一枚樱桃蘸着糖蒸酥酪吃起来。
  “阿娘,你也吃。”萧晴雪吃了一颗,然后喂了一颗樱桃给妈妈。
  萧洛兰措不及防被喂了一颗,樱桃果肉酸酸甜甜的,甜却大过酸,香气十分浓郁。
  “萧夫人,不知您傍晚是否有空。”
  萧洛兰咽下樱桃肉:“有的。”
  周绪眼带笑意:“那劳烦您帮我练习一下长安语了。”
  萧洛兰听完,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个重要的事情,这几天她都忘记了,霎时间羞愧无比:“周宗主,很抱歉,这几天我忘记了。”
  “没关系。”周绪表示不在意。
  萧洛兰却早早的就记住了这件事。
  坐了一会后,周绪和赵青山起身去了另一辆马车,女眷多的地方他们长时间流连总是不妥的。
  萧晴雪打开窗户,这才发现她们的马车后面还有几辆规模小一些马车,也对,那么多的奴仆女婢既然随军而来,肯定有吃住的地方。
  到了傍晚,萧洛兰只在后面车辆上一找就看见了周宗主的马车,雷豹站在马车前室,手里拿着缰绳,充当车夫。
  因天色下雨,所以傍晚的天黑的格外快。
  萧洛兰进去的时候,周宗主的马车已经燃起了灯火。
  两辆马车同行,萧晴雪一眼就能看见周宗主灯火通明的马车外室,她看了几眼,妈妈和周宗主隔案而坐,马车外面骑从俱在,车窗大敞,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样,就观察着下午赶到的骑兵们。
  萧洛兰坐在书桌前方,有些惊讶的望着书桌上的一小碟樱桃。
  “杨都尉下午送来的,说是最后几个了。”周绪笑道:“樱桃解渴生津,我不喜甜,萧夫人念诗却是需要的。”
  周绪观察过上午吃樱桃的时候,萧夫人匀了好几个给萧小娘子,因而吃的并不多,但想必萧夫人是爱吃的。
  萧洛兰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听周宗主说完,感觉自己好馋似的,脸色微红。
  她念了一会,见樱桃在灯光下红的像宝石一样,鲜红欲滴,拈了一颗送到嘴里,而后眼尾不自觉的弯了弯。
  樱桃的确挺好吃的。
  周绪喝着茶,掩盖自己幽暗的视线。
  萧夫人唇含樱桃。
  樱桃的汁液染上了唇色,整个人也宛若熟透了的樱桃般,美艳丰腴,动煞人心。
  第21章
  “这就是太炀郡城吗?”
  萧晴雪从窗户往外看, 只见城门高约十米,城墙用青石砖与夯土凝成,看起来坚固雄伟, 城墙上还有身穿盔甲的士兵来回巡逻,手持长戈。
  太炀城三个古朴大字映入眼帘。
  城门下, 三个城门只打开两个, 他们走的是最中间的城门, 杨东骑着马, 步卒在前方开道, 骑兵护卫在马车左右,一行人进入了太炀郡主城。
  萧洛兰也和女儿在一起看着,进了城门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可以看出太炀郡城的大街都很宽,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 食肆酒楼客栈随处可见,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而且,萧晴雪惊喜的发现太炀郡的主城街道是用大块的青石砖铺排而成,大块大块的青石砖虽然不太整齐,但是显得很干净, 道路两旁栽种着遮阴的榆树垂柳, 叫卖的小贩声不绝于耳。
  “阿娘, 这里好热闹啊。”萧晴雪对着妈妈说道, 芳云也看的目不转睛,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萧夫人, 萧小娘子,我们太炀郡是幽州的主城之一,因与浔江相连,码头众多,水运发达,所以和幽州其他地方相比要富庶一些。”一位女婢见贵人对太炀郡城很感兴趣,便主动说道:“我们太炀郡前些年还出了好些个进士,听说现在已经在长安城里做了官。”
  “现在是早上,这边地区是东市,如果时间提前一两个时辰,萧夫人,萧小娘子就可以看到东市的早市了,那里卖的都是朝食,鱼片汤,鲜肉馄饨,胡麻饼,带馅的蒸饼,都是太炀郡城人喜欢吃的朝食。”
  萧晴雪听得眼睛放光。
  女婢适时的又说道:“西市里大多是绸缎庄衣帽肆,还有一些金宝银楼,以及胭脂花粉铺子,书坊笔墨店也是有的。”
  “南市是豪商胡商以及小一些小世族的居住地。”女婢对于南市只笼统的说了一句,至于北市,则一字没有提。
  等到女婢离去,萧晴雪看向妈妈:“阿娘,你说太守他们是不是住在北市。”
  “应该是吧。”萧洛兰揽住女儿,让她朝外面看,手指了指:“晴雪,看,那里有一个外国人。”
  萧晴雪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深目高鼻,褐色眼睛弯曲长发的男人围着围裙在临街卖酒,排的队还不少。
  芳云终于等到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主子,他在我们幽州地区都称作胡人。”
  “是胡人啊。”
  萧洛兰又看了一会,发现街上有不少女子穿着男式袍服,带着一些家奴逛街,有些女子头带帷帽,直接骑马而行,比苍县的女子穿着要多一些,她见女儿不说话,眼睛却扑闪扑闪的,羡慕的望着那些活动很方便的袍服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她手头上去掉在苍县雇马和买东西的费用,还剩二十两,等有机会看男式袍服贵不贵,给女儿买一件。
  萧洛兰记下此事。
  马车缓缓在青山砖上行走,因周围骑从肃穆,威势重重,许多行人离这行队伍远远的,但是暗处的人却一点也不少,从这辆马车进入太炀都尉辖区再来到太炀郡城,暗中观察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可以说,幽州节度使在苍县官道上遇刺一事已经在幽州掀起来滔天巨浪,太炀郡杨都尉带着步卒骑兵浩浩荡荡的披甲迎接。
  嗅觉敏锐的世家和太炀郡的官员们纷纷派出家仆探子四处打听,有姻亲关系的各家来回交流信息,原因无他,除了出现刺杀一事外,更是因为太炀郡的太守并没有对节度使大人遇刺表现任何态度,只对外称是在伺疾。
  尤其是太守一派的拥护者,几乎快急疯了!求见的帖子雪花般送入太守府邸,却好像牛入泥潭,不见任何回复。
  不少人已经从杨都尉的行军路程中知晓,都尉辖区内的太炀郡军士已经有一部分入驻到了主城北市,北市是太炀郡官员们以及在太炀郡排的上名号的世家居所。
  虽说太守管民,都尉管军,两者几乎同级,但太炀郡城毕竟是太守在管理,都尉一般都在城外的辖区训练军士,现在杨都尉这样一做,是否有夺权的嫌疑。
  太炀郡城内不少人惶惶不安,尤其是北市的官员贵人,几乎过一刻钟就要派出家奴去看看节度使大人到了哪里。
  就在他们以为黑色马车会行往北市的时候,马车却驶向了南市方向。
  南市混居着豪商地主和一些处在太炀中下位置的小世家,虽说底蕴比不上一些高门,但因为有钱,所以房屋布置的相当不错,深宅大院,四四方方的被外墙所隔,家家户户都间着距离排列在一起,青石板也比主道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这太炀郡城还挺大的。”萧晴雪一直兴致勃勃的望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和妈妈聊天,马车都已经走了老半天了,还没到太守府邸吗?
  萧洛兰忽的看见周宗主骑马而来,停在了她们的窗边。
  “萧夫人,我们要去太炀郡城的南市了。”
  周绪坐在马上,和萧夫人通知了一声,身姿在日光下健硕挺拔。
  “不去太守那里吗?”萧洛兰疑惑问道。
  周绪笑了笑:“一路车马劳顿,我们先安顿下来。”
  萧洛兰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周宗主的确从未给过准确的时间点说什么时候去太守府,他只是说过会去太守府,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去。
  萧洛兰不由对周宗主多看了两眼。
  周绪摸了摸脸,疑惑道:“萧夫人为何看我?”
  萧洛兰眼睫动了动,尾睫纤长的好似蝴蝶羽翼:“没,没什么。”
  这下换成周绪对萧夫人多看几眼了。
  黑色的马车拐了个弯,渐渐远离了街道的喧嚣
  马车行驶没多久,就看到了成片的住宅,外墙里面隐约可见飞檐重楼,白墙红门。
  有些提前感知到太炀郡风向的,家中主人早已勒令仆从近几日不要随便生事,但像胡商豪商类的卑贱之流,门下规矩松散,消息也不灵通,有好事的几家大商户竟直接开了大门看着幽州杨都尉的家车,并装作路过一般跟随着。
  杨东是太炀郡都尉,掌太炀郡军权,平日里他们这些商贾想要见上一面可谓是千辛万苦,现在骤然看见杨都尉的家车出现在南市,怎能不惊讶。
  其中有几个见过杨都尉面的,见他位于一位男子身后,神情恭敬,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敢再上前。
  眼看马车越来越往里走,罗金虎的心也急速跳了起来,作为一个略有薄名的大豪商,他的脑子几乎是瞬间就转动起来,最近几个月给官府的保护费已经交够了,家里的子弟玩闹也并没有闹出人命来,而且和他的邻居窦氏窦海涛两人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迅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为了搭上窦海涛的这条线,罗金虎花了不少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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