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浩渺 Day 16

  从地图上看,义大利半岛的形状像只靴子,靴子的鞋尖上踢着一颗球。
  航海中学就在这颗球上,这个城市的名字是,锡拉库萨。这个时期的学程短,烟波很快就唸完了。
  而大学在比萨,浪皱眉的在这城市,的确有好几处的房產,知道烟波要来唸书的时候,浪皱眉就把其中一间的钥匙寄给了她。
  「别客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钥匙不还我也没关係。」浪皱眉在信上开玩笑的这样写着。
  这次再唸书,烟波就没了上次的从容,也褪去了一点天真。
  她心里总掛念着还在威尼斯的卢可,回报的信里面,虽然还是说着一切安好,但她心里就是不踏实。老是想着要快点唸完,快点回去。关于城市的样子,或者是什么人脉的累积,她一点都不上心。
  终于到了要毕业考的时间,撑过这几天,她就可以回去了。
  但老天爷总是恶劣,你心里越担心什么,祂就送什么来。考到最后一天,烟波收到急件,说是卢可病倒了。
  倒抽了一口冷气,烟波差点就要失去理智,直接衝回威尼斯。幸好,还记得要先问学校的办事员,能不能日后补考?也幸好,航海学校并不是正规的学习系统,多得是这种忽然有急事的先例,所以要补考,当然也是可以的。
  领到答案的烟波,二话不说,扛了二十天份的水粮,就直往家里奔。
  ※
  卢可的病说重不重,说轻也很难治好,就是一句积劳成疾,又加上年轻时候根本不在意身体,病一来就如来势汹汹洪水猛兽,把人整个就吞噬了。一般的药对他而言,疗效太轻,如果病人仍想活下去,吊着命还可以,但要完全康復,那却是太难了一些。
  房间里面卢可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了没,床边围着人,有浪皱眉、衙内,还有一名传说中的名医。
  烟波一进门,就让眾人给请到房间的偏厅去,说是怕她的声音吵醒了卢可。
  偏厅里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太明显。
  烟波一路从港口奔来,现在还在喘着气,而大家都不知道该从说起。
  「医生,卢可还好吗?」缓过气,烟波问。
  那名医生,年纪颇大,但看起来仍然很硬朗,他简单的说了一下病情,但迟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这不是病的问题,是病人,似乎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无所谓……」
  烟波皱起眉头,咬着牙问:「医生你的意思是……?」
  老医生还没开口,房间里头就传来卢可气虚的声音,「医生,你说这个干什么呢?」
  这话,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却像是证实了医生的话,这病人,没有求生意志。
  烟波还想忍,她真的还想忍下来。但是这口气、这语气、这声音……
  她炸飞了自己理智,衝到床前看着那个病的两颊凹陷的男人,气得大吼:
  「你不要以为像白穹那样死了就是英雄!像你这样只想逃避人生,那只是一个懦夫!你也为了白穹的死难过很久,现在要让我跟你一样吗?!我告诉你,你做梦,你要是就这样放弃,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眾人跟烟波进房,看见她气到这样破口大骂,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去搭话。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对卢可吼完,烟波气得抽出靴上的匕首,以迅雷极掩耳的速度,架在老医生的颈上。
  「普通的药治不好,我就去找仙丹妙药回来,再那之前,不管用多少钱,什么方法,你给我吊着那人的命。在我回来之前,不准那个人死。听见没有?」
  老医生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子,一时之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这个任务。
  握着刀,烟波走到衙内跟浪皱眉面前,「拜託你们,替我照顾卢可,医生要用的所有花费,就当我跟你们借的,日后我一定还。」
  说完,她深深地一鞠躬。
  衙内真希望烟波可以对他耍番,对他不讲理,也好过这样看着她,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像是有条有理的,却让人心里很难受。
  「好。」衙内应下了这要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全都算你借的。」
  他家的小妹妹,有什么要求,哪有不应的道理?
  烟波眼眶悬着泪,看着让眼泪模糊的地毯,不肯哭,她用袖口抹掉。没道再见,离开了这屋子。然后,立刻往夏洛克府邸去,她想那里有很多资料,最少她可以碰碰运气,有个大方向知道要去哪里找。
  她在大街上狂奔,敲了门,什么礼貌也都忘了,也没等到小僕通报,直接就闯入书房。幸好这时间,总管并没有接见客人,否则就太过失礼了。
  只不过,关于灵药,夏洛克总管那儿也只有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这还是一个未证实的东西,只是听说在东地中海内。但是在哪里,是什么,没人知晓。
  烟波道了谢,有点沮丧的离开了那儿。
  东地中海……那就先去伊斯坦堡问问。那里什么人都有,说不定真有机会让她问到。
  一边盘算着,烟波一边往码头走,却一头撞入某人怀里。
  「烟波?我刚从卢可那里过来,你要去找灵药?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找?」
  这人声音很熟悉,开口就是一连串问句,烟波一抬头,看见是柏秦。本来想笑,但是才刚抬起嘴角,眼泪就掉下来。
  吓傻了柏秦,也吓傻了自己。
  「别哭别哭,怎么了?」他拍了拍烟波的头,本意是想开玩笑,烟波向来最讨厌别人拍她头,显得自己很矮似的。
  但这动作让烟波想到刚刚在房里,衙内也是做这动作,于是眼泪掉的更兇了。
  「哎,怎么像个女人一样,说哭就哭?」柏秦摇着头蹲下身子,用手帕擦着烟波的脸,「我又不是女人,你别用眼泪跟我沟通,我听不懂的。」
  烟波瞪他一眼,明明觉得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自己本来就是女人,但是一开口,还没说话又笑了。
  「哎,大小姐啊,你又哭又笑的,到底是想表达什么?说人话好吗?」他把帕子塞进烟波手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忽然想起好久没见面了,这大半年,她一边唸书,一边担心卢可,老是想起跟他在海上的时光,总觉得快乐的事情只要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又觉得没跟他结伴的日子,太苦闷了。
  所以一见他,觉得开心,又想抱怨,又想说话,但没想到却掉了眼泪。
  又看他一如他们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总是故意说话机她,她又忍不住笑了。
  烟波开始觉得有点不妙,爱是什么,她不明白,可是她从来笑就是全然的笑,哭就是完全的哭。这是第一次,她为了一个人,又哭又笑。
  ……肯定是卢可的事情让她太烦心了,她才不像平常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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