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6应然、未然

  沉泠在医院前两站就醒了,他瞬即通过声音、气味辨析清楚了周遭环境,确认自己并非在那个窄小的黑屋里,而是在伍桐腿上。他不敢睁眼,怨自己怎么没早些醒,不能提前清醒地感知她的温柔。
  他们现在在别人眼中会是怎样呢?
  应该是一对年轻的普通恋人。
  如果有一天这个梦可以实现——
  他闻见伍桐身上的香味,和他融合在一起。他们就像天然是一体的。好像总在他失去意识之时,伍桐才肯接受他,醉了、入眠了,她便不冷漠了。她恨他的话还好,那她还在意他,可伍桐待他就如清水一般,看不出杂质。
  可她说了,她也会去北京。伍桐让他做状元,便是让他往北京考。两个目标不谋而合,他想一定不是意外。
  伍桐这次预约,收到了更换主治医师的通知。
  沉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两人进了私梯,伍桐才问他:“是你让周焘给我换医生的?”
  “嗯。”沉泠既然能私联周焘,便没有刻意瞒她周家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他不说,只让她知道周家有危险,“与周家牵连少些,日后更能脱身。”
  伍桐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脱身?”
  沉泠低眉凝望她,轻轻摇了摇头,电梯门便开了。
  Y的阴影像已逝去,又阴魂不散。
  也许是他已知晓伍桐真正爱人的样子,才能从上次她担忧误吞“贺绒”而知,她并未倾然向周烨付出一切,她不爱周烨。像她对别的男人一样。
  但不知是心理病症让她不相信亲密关系,致使她无法投入感情,还是爱人的时刻未到。
  沉泠陪她来医院,抱着幻想,也充满危机感。
  她若愿意与人交往了,他争取不到那个名额,目睹她与别人,那便不如看她继续懵懂甚至痛苦,不涉足更深入的关系。
  她若不愿,他又永远无法做她唯一的人。何况,看她在病痛中,他也要煎熬。
  而他光是有算她的念头,就要做随时会失去她的准备——她必然讨厌别人的控制。
  伍桐再一次进入熟悉的温暖房间,却打起寒颤。
  手持病册的陈苇杭也如坐针毡,尴尬解释道:“我发誓,我在进门前都不知道是你。我们的病人都是随机分配,若不巧遇到熟人再更换。你……需要换一个医师吗?”
  她语气诚挚,一双桃花眼又弯又俏,伍桐想自己若是男人,也会被她摄取心魂。
  陈苇杭没有歇斯底里,或刻意避开事实,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伍桐也不再佯装看书,轻咳了一声道:“不用了,我的病历陈医生也看了,再换也来不及。我很抱歉……我没有想插足你们,你们的婚事定下,我就不会再见周烨。我的病也与他没关系。”
  陈苇杭挑了挑眉,似是惊讶:“你……不见他了?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
  伍桐无法理解周烨的未婚妻不对她刀剑相向,若出于职业道德,她真要对陈苇杭肃然起敬:“我不是在帮他说话。想必你接受与他结婚,也是深思熟虑,接受了他的全部。但我和他确实只是炮友,病册里应该有写我在性上的忧虑,所以我无法瞒你这件事。我只希望你们以后恩爱美满——当然你要是觉得他不行,踹了他,我也支持。但出了事,与我一定是没关系的。”
  陈苇杭笑了,春风拂面,伍桐都看得心一跳,只听她寻到诡异的重点:“哦?炮友。”
  她又说:“那我也不瞒你,我暗恋他很多年了。”
  “……”
  陈苇杭如释负重地说:“我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件事,反倒变成了我的心理咨询。”
  伍桐动了动喉咙,艰涩道:“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暗恋过人,但是没有你这么久。很剧烈的感情到了顶峰转瞬而下,却并非因为幻想打破。可能是不被爱这件事走了极端,自然会迷途知返。但是,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不被爱的阴影吧?”
  “幻想,我也有过。所以不被爱的阴影,我也有。”陈苇杭语气冷下来,“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阴影吗。他在我面前吻了你。”
  伍桐忽然记起很久以前,在天台,许咲伊和沉泠的吻。
  这件事早不是她的阴影了,她再没想起过。
  身份对换,她当时被那样的场景伤害,也是因为幻想。只要她允许情绪是一把剑,她就能被刺伤。她阻止它进入,它便一捻就碎。
  在这个位置上劝和劝分都吃力不讨好,伍桐为了陈苇杭回忆到:“我暗恋的那个人那时候有女朋友,接吻是常事,而且他们感情很深。周烨对我只是随意的行为,当然这也侧面说明,他道德品质确实有欠佳的部分,同理我也是。”
  陈苇杭冰消雪融:“我吓你呢,你是病人,我怎么敢说你是我的阴影。小时候总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也是喜欢上周烨才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个圈子里,他也算是个好东西。妹妹,他十八岁以后就没碰过女人了,物理上不碰,沾一下边他就生气。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到底谁能让他感兴趣,会比我还有意思吗——看着你我似乎明白了。”
  “啊?”
  “明白他也很庸俗,就喜欢得不到的。”
  伍桐似懂非懂:“陈医生,那我们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已经开始了,我可是用我的感情在为你开解,你是我转正后的第三单,结束后记得查收短信,给我五星好评。亲亲,拍几张我的照片,大众点评上颂扬一下美女医生也是可以的,我最近在做小红书,走的是知性学霸千金路线。”
  “……”
  “对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陈苇杭将碎发抚至耳后,“我有男朋友的,知道你跟周烨好了以后,我就在追求者里挑了个最帅最老实的。他现在忧心忡忡,担心我真结婚了。”
  “啊?”伍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鬼畜表情包,被眼前人耍得团团转。
  “你是不是有点太讨好我了?”陈苇杭说,“你讲话的时候总是观察我的神情,像是在推测我爱听什么话。放轻松,你的背都挺僵了,你身下这沙发是做什么用的,是为了让你坐的。就像我作为医生,是为了给你倒苦水病水的。其实你病历上就写了,你见过喜欢的人和女朋友接吻,我一提,你就说这个场景你其实常见,并告诉我周烨对你不认真。这和我对你们关系的认知有很大偏差。”
  “伍女士,病册上写了很多你的小事,也许你现在筑起高墙,将其防卫,获得了一时安宁。但你自己也许也知道吧——你的配得感很低。
  小事背后可以窥见你的病痛。在原生家庭中常被诋毁、批评、暴力对待的人,常常有这种现象。
  你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嗜毒酗酒,对母亲有过家暴行为,最爱你的母亲离去,你靠亲戚的一点接济,一个人扛起经济负担;青春期不受人重视,你习惯了同学的言语羞辱,把希望寄托在懵懂的感情上,又爱而不得。
  我想问你,你觉得这一切是你天然该承受的吗?”
  陈苇杭的话如不间歇的炮火,连连射向伍桐,轰碎了她筑起的墙,炸得她身体血肉模糊。
  她指尖掐进沙发缝里,颤道:“我不该,我恨这一切。可因这是我自己的生命,我又不得不爱它,不然就无人会爱了。我盼着有应然、未然,将过去卸下、遗忘,才能轻松些。我想要轻松。”
  “你会轻松的。”陈苇杭说,“我见过的很多病人都越来越沉重,思绪损及精神。你是那个卸得最快、最好的,这很不容易。伍女士,周焘医生给我病册时说,每一次见到这位病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也只见过他两次……”
  “周焘医生有张哄骗人的嘴,我不像他这么温柔。这我这里,死而复生是最好的疗法。”
  ????????????
  没错,是我,每天都在不稳定地断更或迟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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