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完结总篇之六》蓄势待发
《蓄势待发》
诚静静的看着躺在地铺上的明,明仍未清醒,从那个医院回来后,他便发了高烧,而且嘴中断断续续念囈语,诚将明扯掉的被子重新盖上,他沉思了许久,才觉得眼前这画面再是熟悉不过。
曾经,在对抗姑获鸟后,真树也是像这样躺在他眼前,他盼望着那人儿柔情似水的双眸能够赶快睁开看看自己,只可惜物是人非。
英一将明头上的毛巾泡进热水拧了拧,然而他停止了动作,看了明一眼,说:「滋生更多梦魘只是因为畏惧而已。」恶梦缠绕着人们,人们更多的畏惧滋生更多的恶梦,可是能让恶梦褪去的方法,也唯读让自己醒来才是。
诚看着英一,他明白这句话是在说给他听。
当时,他看到自己父亲在回忆中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哭的时候,他早有猜到八成,当时父亲所说的母亲是离开的这说辞本身就是个谎言,是,她是离开了,恐怕是到另外一个世界了,而父亲所说的「过错」自然也不难料想。
在一场仪式上,诚的父亲有很大的机率是将他母亲用火烧死了,只要是术师都有灵力不受控制的时候。
这固然是梦魘,今天所见所闻也都是一场恶梦,但那又奈何?只要不去想,不去烦恼,这梦魘自然也拿他没輒,人们总是喜欢自寻烦恼,很多事情想太多也只是在自己脑袋打上好几个死结,但事情却也不会因此解决。
诚抚上自己的额头,满是凝重的对着英一说:「英一,对你来说……什么才叫做最大的恶梦?」
「恶梦?」英一重复念着,只见他长吁短叹,说了句:「应该是活得太久,东西从自己身边消失的感觉,我倒寧愿自己是在作梦,至少,还能盼望醒来的那天。」语落,英一拿着装着水的桶子站了起来,说:「恶梦是自己创造的,别去翻开他,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诚看着英一走出房间的身影,他不懂英一所谓「活得太久」的感受,但他也懂同样置身于最糟糕恶梦中这种感受。
诚将视线转回明的身上,只见明仍然支支吾吾,但是额头上却冒下豆大的冷汗,成不免有些好奇,将耳朵凑了过去,想仔细聆听他究竟在滴咕些什么。
「狐仙,不要……为什么是我……妈妈……炸开了,都炸开了,红色的器官。」明睁大了双眼,两手挣扎似的抓紧诚的肩子,他神色仓皇,等到确认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恶梦中的「妖怪」时,他自个儿讽刺的傻笑,挠了挠自己的头,说:「什么啊……原来是梦,哈哈……真是。」
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摸上明的额头,另外一隻手触碰着自己的额头,再以自己的温度去衡量,「温度降下来了呢。」
明原本胀红的脸顿时显得更加羞涩,他呆愣愣的望着诚的双眸,可是越看却越难过,那双眼睛并不如自己深深的望入对方的眼眸子,却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地板,那温柔的嗓子以及吐息都不如自己来得急促,那不是恋爱,只是一种关心,一种朋友之间的关心。
「是恶梦吧?」诚问道。
明抓紧的被褥,将发丝往耳后撩,不安的说:「嗯,是以前的事情了。」
「是关于……母亲的事情吧?明会愿意说吗?」诚温柔的问道,这举止引起明一阵羞涩,他瞠口结舌的看着诚,总觉得眼前这人与先前大相逕庭,那双眼睛不再冰冷,反而柔中有刚,令人倍感温暖。
发现到明呆愣的望着自己,诚骚了骚自己的面颊,问:「怎么了吗?用那种奇怪的神情看着我……」
明噗哧一笑,「诚变了呢,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眼前这诚终于露出自己所期望看到的神情,明有些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是泪水轻轻的弹出眼眶。
明抿着嘴唇,忽然也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说:「是在认识诚之前的事情,当时我的母亲似乎不太喜欢我,我又是铃木家的长子,继承一切东西的长子,继承一身狐仙血统,继承家中所有的财產,于是我从小就被当作下一代的继承人培养,为了心无旁焉,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得拋弃掉。」露出那样笑容的明看似心安,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有寒意,作为一样的继承人,诚多少也能理解从小倍绑手绑脚的感受。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似乎是想要杀死自己,虽然她冷漠,
对待自己又刻薄,但是他始终将她当作母亲的存在看,那样的母亲在死前竟然是如此丑陋的说着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要是自己不是继承人,或许早就和母亲一起被汽油炸成肉酱吧?
正因为是继承人,狐仙才出手,而自己才得以生存。
有时候神仙和妖怪也不过是一线之隔,无所谓善恶分明,然而这世间却也有许多道理如此,没有一个绝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划定一条线去规定这一切。
「继承人必须和家中的神仙融合,身上不得有秽气,每至朔月体内秽气会自动排除,那过程很痛苦,一开始为了让秽气加速流出,甚至要用热铁烙在皮肤上,才能让体内的气加速运转。」热铁烙肤的感受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种疼痛彷彿要将皮肤撕裂,而当体内的秽气加速运转彷彿一台大形洗衣机在自己体内运转,将所有的内脏搅和在一块。
「我只是梦到……梦到我母亲想要和我一起自焚的场景,当时就是狐仙救了我,长子的代价就是换掉一个母亲,无论她是不是真的亲生母亲,早已过去的东西也只会变成恶梦再回来,我明白的很。」
他曾经厌恶那女人,那女人所说的字字句句比热铁来得灼痛,如今还像针毡般刺痛着他,留下满满令人苦痛的言语缠绕着,然而那女人早就逝去了,难道还要追究到冥府去询问一句道歉?
其实他早也看开,若许多事情真是生外间事,他倒寧愿体会那所谓生外间事,也不想要将生死看得太重,更别说是作为继承人与否或是整个铃木家的财產了。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的模样的确很狼狈。」诚说道,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那个被称为狐仙的少年时,那个少年彷彿对一切都绝望了。
「诚还厌恶着妖怪吗?」明问道,当然他真正想问的是──真树是妖怪,如今你还会因为「妖怪」这两个字而将善恶如此分明吗?
诚莞尔,摇头说:「人类有善恶,或许妖怪也有,若是执意所谓怨恨,恐怕才真是迷失自己。」
明原本严肃的神情忽然放松,他嘴角上扬,看着诚的侧脸,欣喜的说:「以前诚就很坚强呢,不过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诚感觉更帅气了。」说着这句话的明原本还傻傻笑着,却又忽然用两边手掌盖在自己脸上。
说、说什么更帅气了,自己明明早就被拒绝了,怎么还不要脸的对着诚说这些话呢?
诚却也哑然失笑,这一笑却也让明松下肩膀,或许是想到以往那两个同样失去一切的小鬼,同样身为继承人的彼此当初可是相当看不顺眼对方,一个是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另外一个又是说话口无遮拦的暴跳小鬼。
「以前你还想拿毛毛虫吓我呢,当时你很是不服,说什么你应该是主子才对,记得吧?」
以前明总喜欢调侃诚,但是诚却都一笑置之,久了之后明自己也不会自讨没趣,反倒开始对诚好奇,直到最后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
英一这时推开了门,看两人在里面笑得合不拢嘴,不满的说:「每次都自己聊得开心,刚刚聊了些什么?」
明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向上游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没一会儿他却捧腹大笑说:「英一的脸虽然都没变,但是想当年他可是留着平分头呢,嘛,从某种定义上来看,英一现在感觉比当时年轻呢!」
说起当年种种,一时半刻可划不下句点呢,还说当初花梨比现在羞怯许多,谁知道花梨也是个闷骚,熟起来话比神经病还多,提到花梨,三人并不是悲伤,只是辗然而笑,至少她还活在他们的心中,光是这点似乎就没什么理由愁眉泪眼的。
幽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倚靠在拉门旁,倾听他们的对话,他亦是淡淡一笑,只觉得这徒弟许久没露出这种天真的笑靨,这也证实一件事情──他确实成长了,即使方才他才得知自己心爱的人是所谓的「怨念体」,甚至在彼岸与人间游走了一遍,他却不如以往来得崩溃。
当人万念俱灰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扶持自己的人,或许那叫做明的少年以及英一的男子变担当了这角色,而诚自己心中的心念亦是坚固才不至于崩溃。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迫在眉睫的,他不得不开口。
幽冥走了过来,「既然是狐仙替你们引路回来,想必其中必有蹊蹺。诚,打算和我谈论吗?」
诚没有过多的迟疑,他起身,对着身后的明和英一说:「你们歇着吧,我有事情与师父讨论。」
幽冥同诚步行在长廊上,倏地,他停下脚步,然而当他转身时,却不如以往严肃,朦胧的双眸反而如月光柔情。
他轻巧移动身子,来到庭院前,坐了下来后便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要诚一块欣赏这良宵美景。
两人噤声许久,却也不是面面相覷,如同一种默契,两人已是习惯这样的相处,过了一阵子,诚才将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口。
忽地,幽冥开口道:「彼岸即是幽冥,幽冥即是彼岸,彼岸一年,人间一日,即便是人间与彼岸的交接口亦是如此,你身上沾染着亡者气息,却有所不同,气息漂浮不定,实属怨念体,若我猜测没错,应是如此。」
诚没有多讶异,也知道自己师父比法眼还是天眼什么的更加敏锐,此次动盪之大,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确实如同师父所说,我是到了所谓的交界了。」诚泰然自若的说着。
原本以为师父会气急败坏的教训着自己,只见幽冥淡笑,说:「不只百鬼,人间亡灵以及怨念体皆浮躁不安,开始攻击生人的案例也越来越多,这一切终究得追根究底到百鬼之王身上,当然那也跟所谓彼岸有关係,诚,你认为彼岸是什么?」
诚思考了一会儿,便问:「人死后去的地方?」
幽冥摇头,「是也非也,彼岸是给没有身分的人去的地方,怨念体、失去一切的百鬼,或是像我这样待在忘川不前的人,彼岸只是虚无,也是尽头,这虚无的地方却也会随着百鬼之王的一切而有所牵动。」
「那所谓的交界也是如此吗?」诚问道。
幽冥轻叹,摇了摇头说:「所谓交界就是收集人生前记忆的地方,这地方自然有所谓的管理员,有一句话说『天机不可洩漏』,正因为如此,有些记忆不是人们可以轻易去窥探的,管理员存在也是为此,但是……」
诚直觉性的答:「管理员不该是伤害灵魂的存在是吗?」
幽冥頷首,「若是有人窥探天机,顶多也只是将其洗去记忆而流放至地狱,但是听你方才所述,祂们不只攻击了你们,还是成群结队的……」
那些蜘蛛甚至还飢肠轆轆的吵嚷着要吃生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几隻残暴的女蜘蛛根本和「管理」沾不上一丝边。
幽冥眼睛闔上,「驱魔师许多都会与地狱有关联,最擅长的法术许多也是地狱的『束魂锁』,但彼岸与地狱以及地狱都不同,即便是地狱的锁链亦是难以到达,如此你要有个认知。」
诚早在心里有了定数,此去彼岸的交界才知自己其实是束手无策,遇上那些蜘蛛除了过几招三脚猫功夫,套出几个绣花拳,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怪物血盆大口侵害自己以及同伴的安危。
没等幽冥说什么,他便说:「今后我会好好修行更高深的驱魔术,有请师父开导了。」
诚先行回到房间内休息,幽冥沉寂于温柔的月色怀抱下,两眼漫无目的,却也无法有目的,这双眼睛无论睁开与否,眼前的尽是一片漆黑,他脑中所记忆的仍是故人,仍是故乡的景色,而他尝试从自己回忆中找寻头顶上那月亮的「相貌」。
窥探世道,看透沉浮早该无爱无恨,无掛无碍,而他也是如此训诫自己徒弟的,这繁华俗世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实在太多,一切皆归天意,多想无用、多求亦无用,到头来,连自己欲将生前过往拋开,又是何其困难,他甚至怀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
忽然,幽冥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奋力一掷,茶杯落在地面裂成两半,幽冥冷冷道:「有什么事情不必躲躲藏藏吧?」
原本杳无人烟的地方,却忽然浮现出一个男孩,那男孩便是风太,他看着幽冥,说:「反正,躲或不躲你亦看不见。」风太走到幽冥面前,虽然杀气腾腾,但他却没有对幽冥动手,反而是直视着他。
「呵,我以为……我当时真的以为,能看到救赎,我以为你真的会让我离开那边,真过分呢,让我被骗第二次。」风太说道,便将手靠近幽冥的眼前,他手上忽然窜起一股力量流动,但过不久,那力量便消失。
「怎么?是想说这次大发慈悲,所以不动手吗?」幽冥一派轻松的笑道,风太瞅了幽冥一眼,说:「大发慈悲?你又没有意思要跟我打,我当然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才和你玩囉!」风太露出天真的笑靨。
「你这臭老道,别急着找死吧,还是说……你急着和我干戈相向?真难过,你看这月明如水,本来我还想和你叙旧,啊,我倒忘了……这月亮再圆、再是亮,你恐怕都看不见吧?」
对于这句话幽冥只是淡淡一笑,转瞬间他脸开始严肃,便说:「你要宰要刮,我都尊悉听便,倘若你波及我的徒弟,我也是会跟你过意不去的。」
听到徒弟一词,风太如谈虎变色,模样怏怏道:「说到徒弟,他今天来我的地盘大乱了一番。」
「噢?原来那不是你的陷阱?」幽冥讽刺的笑道。
风太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笑说:「是也非也,你刚刚……问我杀不杀你,是吗?」
幽冥束起耳朵,警界的将手摆在一旁,随时准备对眼前的风太展开攻击。
风太冷冷一笑,那纤细的手不断冒出黑烟,那黑烟冉冉上升,风太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有些吃力的说:「臭老道,看在多年的情分,我就不相瞒了,这身体被煞气侵蚀的厉害,但是在那之前我会轻眼看到人间变成炼狱的模样,有一天这片尘土会充满憎恨,人们会互相杀戮,也会成为百鬼的天地。」
幽冥反而没有大多起伏,面上却也是浩气凛然。
「你的徒弟,免不了去憎恶一个人,而或许那会是你,我知道的,你不会袖手旁观,快,快来呀,我等你把这身体杀掉……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完成我的理想的。」风太咯咯笑着,手上的黑烟慢慢淡去,「这身体的灵魂已经放弃抗拒了,就算你杀掉我,这身体还是会变成怪物的,到那时候……人间自然也会结束。」
风太转身,温柔的月色打上他的背影,只可惜幽冥依然无法看见,他回首看幽冥,眼神中不如方才的凶恶,反而有些哀凄,「我期待看到你选择什么,选择……看这悲惨的人间毁去,又或是看着自己的徒弟憎恨的看着自己的眼神。」语落,那背影也随风消失,留下镇定的幽冥闭上了眼。
这毕竟是报应,当你伤害了一个人,别想他还会回头来善待你,他只能说活久了,孽自然也造多了,这些东西也只能让他一一去苦恼,一一去化解。
然而,前进彼岸这点是免不了的,虽然对于煞气如何破解毫无头绪,但是总会有办法扭转看看这一切的。
一切只待时机到来,怨念体每个月便会出现一次,而怨念体也是唯一可以引导人类进入彼岸的方法,吃力的却是再入到彼岸之前还有一个「交界」要过,若是心智不坚强的人,通过交界恐怕也是会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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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的很慢主要是因为前阵子刚好碰上美展我忙得抽不了身
对于此我讲的比较慢时再很不好意思qwq
不过最近刚把美展用完我应该可以比较有时间坐下来写作了^^
先说声这阵子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