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湖

  “你说带上这个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可以紧急避险?”
  程怀礼手上拿着那一片小小的,翠绿色的叶子,这是寒魄草自己从树上掉落给他的。不是每一片都有这种效果,只有树凝聚活力注入的叶片才有。
  他将这叶子放入领口中,朝湖走去。
  一片翠绿,郁郁深深,不见底,水面上波澜不惊,偶尔有风吹过才见得一丝丝涟漪,雾气翻涌,如同仙境。
  程怀礼皱了眉,好强的煞气。
  伸手到水中捞了捞,释放出一丝灵力探索,却被禁锢在几厘米的范围,不能再进一步。
  如果下去的话,灵力还是可以用的,可很多手段都被限制了。
  他大致了解了。
  程怀礼脱下外衣,留了件极为单薄的里衣,恰恰掩盖了那修长的身段。
  若是到后面灵力耗尽,被水流浸泡透的衣服,很容易裹挟着自己卷到里面去,就出不来了。
  一入水,那丝丝缕缕的寒气抢先恐后地撞击着自己的屏幕,妄想穿过保护罩,直接冲进自己体内。
  哪怕只是在湖的浅层,都能感到手被冷冻限制无法移动。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湿冷,阴暗,连心跳都加速起来,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如雷贯耳。
  程怀礼朝深处游去,湖里的光慢慢透不到下面,视野变得狭窄,而身体也变得僵硬。
  先到这里吧。
  程怀礼停下脚步,没有再往里面探去。
  耳朵被水流堵上,只听得见嗡鸣声,万籁俱寂。
  黑暗,黑暗,明明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视觉,却被这种黑暗侵袭。
  手脚都连在躯干上,脑袋也还连在脖子上,却好像都分家了一样,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这煞气竟然已经凝聚成型了。
  程怀礼闭上眼,不再受这涌动的黑暗干扰,内心升起一阵悲哀。
  他自己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能在这地方活下来的,还不能离开的,除了是煞气,还能是什么?
  程怀礼静心瞑目,刚形成还不稳定的金丹开始转动。
  这叶子确实能保护他,在他胸前发烫,刺激着他的金丹,五脏六腑起码温热了起来。
  如果这树精想要自己探索,那应该到哪呢?
  他现在只能到这,连水底都去不了。
  程怀礼想了一下,开始吸纳周围的寒气。
  意外的是,程怀礼刚开始吸收,寒气就自发朝他涌来,以他为中心形成了寒气风暴。
  每一条经络都被填塞的拓开,里面全是寒气,寒气又和煞气混杂在一起。
  程怀礼默念清心咒,试图缓解体内的疼痛,再快速运转大周天,将这杂乱的,冲动的灵力过滤一遍,再由皮肤排出。
  ......
  水面上霍然漏出一个人头,虽然发湿沾衣,却还是一派不凡的仙人之姿,更显冰冷些。
  他沾着水雾的睫毛眨了下,将其抖了下去。里衣贴紧了肌肤,湿透的衣物透出那有致的轮廓。
  昂藏七尺,身段修长,程怀礼大手从地上捡起迭好的外袍,随意披着,朝林走起。
  不怪说这地方不能有活人,那是真正的寒气,若非他是天生冰灵根,怕是上不了岸,单是掉下来时,就已经冻成冰雕。
  若非其间有大量血腥的,绝望的煞气,非催着他去死,熬着他的理智,不断对他灌输一些邪念,只要能控制好寒气入体的速率,冰灵根在这种地方修炼,事半功倍。
  林中树木动弹了一下,树叶发出梭梭的声音。
  “大爷你回来了?”
  寒魄草喜出望外,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现在才回来,走之前找他要了不少躯干部位,虽说那些东西都是身外物,但把自己的一部分给别人,还是有些羞耻。
  “我没有探查到什么。只感到越往里面,煞气越重。”
  程怀礼瞥了这树一眼,感觉到他的扭捏,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
  寒魄草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常,倒是开心,“对对对!就是那个煞气最重的地方,只要能到那个地方,看上几眼,回来告诉我是什么就好。”
  紧接着他低声道,“大爷,你屋里头那小姑娘,怕是看起来不太好了啊.....”
  什么?
  程怀礼一怔,拔腿朝屋里赶过去,一贯冰冷的脸上出现裂缝,急急疾步而去。
  寒魄草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程怀礼刚踏入屋内,看见冷飞白躺在木床上,蜷缩成胎儿模样,整个人不自觉发冷颤抖,本就凝实的肤白如今却是苍白,樱红的嘴唇此时失了血色,发梢,背部,都被薄薄的冰霜覆盖。
  程怀礼瞳孔扩大,忍不住喊了声,“师父!”
  他赶紧过去,坐在床边,将女子整个人提起,就着她怀抱自己的姿势紧紧抱住她,脸颊贴在她的头顶。
  她的体温居然比他还要冷上一点,程怀礼心乱了起来,抱着她就往寒魄草那冲去。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他语调又急又陡,倒是难得一见。
  “......我也不知道。之前下来的人,都已经死完了。”
  冷飞白在他怀里不住地抖,紧闭的眼没有睁开过,这一切都让程怀礼心坠入谷底。
  “冷...”冷飞白嘟囔地吐出半个字节,难以听清。
  程怀礼蹭了蹭她的脑袋,很是怜惜,“等一下就好了。”
  别人或许没有办法,但他是冰灵根,可以一试。
  他左手穿过女子的膝盖处,右手跨过女子的白皙的颈脖,将其抱起,朝屋内走去。他修炼的是镜花缘,如今又踏入了金丹的门槛,若是他.....
  若是他,应当可以。
  在做出无数努力后,若还是不行,虽她去了,又何妨?
  程怀礼眼中流露出万分眷念,将女子放在床上,大手覆盖了半张脸庞,在面中摩挲。
  他低低地说道,“师父,你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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