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之一

  人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点,洛应蒔在史君维身上可真是实践的再彻底不过了。
  特别是他这个朋友既是个聪明人,做事有手腕,再加上他因公务之係认识了不少黑白两道的朋友,走到哪里都吃得开,所以有事相託于他,成事的机会可说是百分之百,难有错漏。在必要时若没好好的『利用利用』他,认真说起来,洛应蒔只怕都还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呢!
  「好友,先借你那柄花魁美人相送的宝剑来瞧一瞧成吗?」
  天光白日,坐在大云楼二楼,特意向店家定下的包厢中,洛应蒔、叶草,以及史君维三人围桌而坐,正在门扉紧闭的房中说话。当然,虽然门扉紧闭,但以他们累积下的江湖歷练自是知道,即便是在自认最为安全的地方,说机密话时也还是得格外留神,以免有心人寻隙从旁打探,吃了隔墙有耳的闷亏。
  「有何不可。你若是想要,送给你都成。」
  从这乾脆且毫不拖泥带水的话中,史君维听得出洛应蒔当真是对春色楼的花魁再无喜恋。
  洛应蒔解下背上的蓝色布包,取出其中包裹着的,那把花凝送给他的宝剑,递与史君维。史君维自他手中取过剑后也不开锋,一逕只是拿眼瞧着剑鞘上细刻细鏤的牡丹图腾,沉吟许久,半晌未曾开口。
  见相知甚熟的老友难得一反常态,少语沉默,气氛严肃之间,洛应蒔忍不住出言调侃他,道:
  「我认识你这么些年,还未曾见过你这么长时间闭着嘴不说话呢!」
  史君维难得表情凝重,挑眉瞪了他一眼,牙间啐了声后回嘴道:
  「去你的,嫌我聒噪啊!你以为我现在是为了谁在努力判读眼前物件?若不是为了你,上头没有交待,我可没必要管这些间事,轻轻松松做个听命办事的差就好了,哪里需要夜里为你追踪疑犯,白天还得起个大早,向你报告这些事来着?」
  史君维虽是满口抱怨,但基于他和洛应蒔多年同儕情谊,即便洛应蒔不主动开口要求史君维追查几乎让他殞命的那场华木山夜战究竟起因为何,史君维自己也会竭尽所能,将一切调查得水落石出,不让葬身华木山的官与民死因莫名。
  两天前,洛应蒔与叶草两人在盛京西城门边,意外探看到白星泉与东方青虹会面的经过后,当晚,叶草便告知他华木山与白星泉的所有底细。次日,天光初现,趁夜短暂闔过眼的洛应蒔便偕同叶草俩一路赴往史君维的居所,告诉他自己所知的一切,与他交换情报,并约定好今早三人在大云楼中春香房见面。
  虽然他兄弟二人各有居所,但在言谈一些要紧事时,有时越吵嚷的地方,反而是越安全的地方。
  进屋后,史君维首先便是向他讨了花凝给他的宝剑,细神端看,洛应蒔虽然外表一副玩笑神色,但心里却是清楚,史君维有此举动,肯定是自先前告知给他的消息中,查探出与这把剑,或是与花凝这女子相关的事情了。
  「那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胆敢要我耐着性子在这等你?」
  事态严肃间仍不忘嘻笑怒骂,这便是洛应蒔与史君维兄弟俩相交的方式。可一旁的叶草并不知情,也不熟悉史君维这个人的脾气心性,见洛应蒔仍是一副玩笑挑衅的说话方式,本就心有忧愁的她不免又再添了几许烦闷。
  她悄悄的倚身向他,低低开口,道:
  「人家是在帮我们忙,你怎么还说话激怒人家?」
  叶草就怕对她而言仍显陌生的史君维会因他这轻佻的言行翻脸离去。
  她这话一脱口,洛应蒔还没来得及回应,反倒是兀自专心判断剑鞘上牡丹图样的史君维先张嘴了:
  「我说大嫂你就不用担这个心了,我和你家相公从来都是用这种方式在说话的。他嘴上没这么刁我几句,我还不习惯咧!唉呀,自家兄弟嘛,哪来那些囉唆礼节!」
  史君维这话说得实心又无心,一句出口,竟让洛应蒔与叶草俩同时又喜又窘。
  喜的,是洛应蒔与叶草俩彼此皆对对方有情,若在旁人眼中能将他俩视为一对,对他俩而言,自然是种言语间,无形的亲密贴近,彷彿彼此之间真牵系上某种实际的关係;窘的,是他两人虽都对对方有情,却也都还不清楚对方对自己也存有好感,两人虽然在行动与关係间称得上亲密,但事实上,却都还不真正属于对方,让不知情的史君维这么一讲,虽然甜蜜之情已然溢于言表,却也不免担忧会不会让身旁之人觉得自己被佔了便宜,而让洛应蒔与叶草两人皆显得有点仓惶。
  「你、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啊你!」
  洛应蒔率先抢话,一句话断了叶草心中那份甜蜜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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