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4)

  【李思琴】
  我站在子帆家门口,自言自语的低吼着,「完了、完了、完了!我好紧张啊!」
  凭着一股衝动跑来这里,但一站在他们家门前,反而开始觉得害怕起他的家人了,上次和祈杰他们一起来过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我鼓起勇气按了下门铃,双手因为紧张而不断地颤抖,希望我能够克制住对他家人的愤怒。
  出来开门的是子薇,她穿着白底蓝色碎花的及膝细肩洋装,看起来非常的清凉,「思琴姐!你怎么来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哈囉,子薇,我想来找子帆,他在家吗?」我硬挤出笑容。
  她帮我开门,「在啊、在啊,欢迎你!」她竟然能够肯定的回答他在家!?上次他们不是连子帆有没有回家都不知道吗!?不过,子帆果然骗我说要去打工。
  我对她微笑,「抱歉喔,我在中午的时候来访,你们有没有正在用餐呢?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先回去没关係。」
  子薇打开铁门,「没有哦!爸妈都出去了,我刚吃完午餐。」
  通过玄关,我看见客厅的桌上摆着刚吃完的牛肉麵,看来是从外面买来的,但是,只有一个空碗及筷子。
  「子帆吃饭了吗?」我皱起眉。
  「哥说他不饿,他待在他的房间里,我带你上去吧。」她微微一笑。
  虽然我知道子帆的房间,但看着子薇那么热心,所以还是装作不知道的跟她一起走上楼。
  「哥哥,思琴姐来了。」子薇在他的门口叫着。
  「啊?」我听见子帆的惊呼声,然后是他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一小缝,「你怎么在这!?」
  我从缝隙中看着他的右眼,「你不是说要打工?原来你在家打工啊。」
  「你快回去啦。」他皱眉。
  我用力地想要推开他的门,没想到他奋力的抵住不给我进来,「莫子帆!你是铁了心不让我进去吗!?我只看到你的眼睛而已欸!」
  「下次我去你家找你好吗?你先回去啦。」他依然不给我进门,用力一推,直接把门紧紧的关上。
  我无奈的看了一下身旁的子薇,她皱着眉,看起来很哀伤,我有些吃惊,她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子薇,你知道他怎么了吗?」我转身面对着她。
  她吓了一跳,「啊?他……」子薇低下头,没有回答。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我深深觉得一定有什么,难道……
  「莫子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一点也不辛苦,所以拜託你,不要躲着我!」我有些激动,用力地敲着门,「我再也不会让你因为我露出那样的表情了,求求你开门。」
  「我真的没有躲你,也真的不在意你那时候的话。」他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我有些无力,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在这段时间里,他又把自己锁得更深了。
  我相当明白,子帆会这样不给我进去,再加上子薇的表情,一定是子帆又受伤了,不想给我知道。
  「哥哥,拜託你开门,好吗?」
  我吃惊地看着子薇,她在帮我吗?难道她也是在乎子帆的?
  子帆没有回应。
  「不然,我去煮菜给你吃,你等着!」子薇忽然说出有些奇异的话,转过身大步的往楼梯跑去。
  「等等!子薇,你会煮菜吗!?」她看起来像是连饭都没有煮过,我深怕会酿起火灾。
  「我不会!但是我要做给哥哥吃!他很久没吃饭了。」她坚决地回应。
  正在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同时,身后的门悄悄地打开了,「笨蛋,你别去啊。」
  我转过头看向子帆,他的左脸颊以及嘴角有一片瘀青,右手臂衣服的袖子下也隐约有块瘀青,但是最令我震惊的还是他左手上的石膏。
  「天啊!你怎么搞的啊!?」我心疼极了,以为顶多是些轻微的皮肉伤,没料想到竟然还骨折了,我被吓得哭了出来。
  子帆皱着眉瞪着我与子薇,「子薇,我会饿的话自己会去买东西吃,思琴,你别哭了。」
  子薇乖乖地走了回来,但是眼神闪烁着一丝丝的忧伤。
  我微微啜泣着,努力忍住不哭,但一想到子帆先是被我的疯言疯语所刺伤,又被他家人这样的伤害,就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就是不想你这样,才忍住不见你。」子帆别开视线,冷淡地说道。
  「呜呜,你真的是混帐白痴加三级!我想要知道啊!我想知道你一切的状况,不管是一直以来的心情还是一时之间的想法,还有你的身体状况,我都想知道啊!」
  「为什么?你知道了只会伤心难过,还有像现在这样的哭泣。」
  「我哭是因为对你的愧疚,还有心疼与不捨啊!我知道这些事,并不是要让自己心情不好,而是想要与你分担啊,你明明可以再多依靠我一些啊。」我用手抓住子帆的肩膀,轻轻地摇晃。
  「可是,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啊,你说过你想要的是像普通情侣一样的常常见面还有出去玩,但我却不能够给你这些,还让你必须主动关心我还有过你不想要的生活,这样的你真的很辛苦。」
  我第一次听到子帆说了那么多内心话,愣了几秒鐘后,脑袋才终于找出我要说的话,「我最在乎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没有见面出去玩,而是你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逃避我,把我拒绝于千里之外,我并不会因为我必须一直主动关心你而感到辛苦,而是对于你一点也不依靠我、让我分担你痛苦的事情,那样的寂寞而感到难过与痛苦!」
  他的表情有些变化,眉头依然紧皱着,但是眼神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你说谎,你喝醉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我大吼,「所以我说过那些是我的气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啊!当时我已经疯了的胡言乱语,你到底懂不懂啊!?」
  子帆沉默下来,脸上又掛着我发现耳环那天的面无表情。
  「对不起,子帆,我那时候被那个金发妹刺激到失去理智,才会这样说话伤你,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你不小心露出的脆弱以及那哀伤的表情,我知道你是真正的被我的话语所伤,所以,不用再隐瞒我、说你不在意了。」
  子帆微微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握住子帆的右手,「你绝对不是只有你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还有祈杰他们。」
  子帆依然低着头,缓缓地叹了口气,撇过头。
  在那一刻,我看见了擒在他眼框中的泪。
  果然,这句话,是伤他最深的话语,而现在的他听到我所说的,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从以为只有自己的孤独中解放,虽然他没有回答我,但从他的眼神中,我深刻的明白他已经认真听进心里了。
  我稍微放下心,忽然意识到子薇的存在,猛然回头看向她。
  她竟然站在原地无声地哭着。
  我惊呼,「咦!?怎、怎么了!?」
  子帆也愣愣的看着子薇。
  「我第一次听见哥说那么多话,也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表情。」她擦擦眼泪,露出笑容,「我好开心。」
  子薇的话听起来像是很在乎子帆、为他着想的,但平常却又是那样漠视父母对子帆的伤害,这样的矛盾使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也更不了解子帆家的每个人了。
  子帆好像没有要回话,我们陷入一片沉默,我开口道,「进去房里休息吧,你可要好好养伤啊。」
  子帆看了看子薇,她缓缓开口,「那我先去楼下收拾东西。」接着,她也定定地看着子帆。
  子帆轻轻的点点头,子薇才转过身往楼下走去,总觉得他们的互动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感。
  子帆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
  我也悄悄的走到他身旁坐下,「所以你愿意原谅我的无理取闹了?」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又没有生气。」他浅笑。
  「那你以后愿意对我坦白说出自己的内心了吗?」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尽量。」
  「没关係,慢慢来就好,可以不用一口气全部和我说,只要慢慢表达你的心情就行了。」我笑着对他道。
  「真不知道你为何那么爱听这些。」我正要开口,他就轻轻地把手指放到我嘴上,「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满意地笑了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又变瘦了,这次绝对不是因为穿黑色衣服。」
  他看着前方,「嗯。」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干嘛都不吃饭嘛!你可别说是因为左手不能动喔。」
  「哈哈,就只是没有食慾罢了。」他轻轻地笑道。
  「就算没有食慾也要按时吃三餐啦。」我皱着眉,看着他脸上的伤,不禁又一阵心疼,「很痛吗?坦白告诉我。」
  「还好。」他用右手指指自己的胸口,苦笑着,「这里比较痛。」
  听见他的坦白,我既高兴又觉得悲伤,我心疼着问他,「他们这次又为了什么打你?」
  子帆沉默了一下,缓缓躺了下去,真是稀奇,他竟然躺着跟我说话,「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灵,遇到一些财务状况,他们心情实在是不太好,而我是他们眼中一切祸害的根源。」
  「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啊!他们就因为公司营运不佳、心情不好而打你?」
  「是啊。」子帆看起来很累的闭上双眼。
  「天啊,上次是因为以为你偷钱而打你,这个原因就已经够扯了,现在又出现更扯的原因!这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有理由时才会打你』吧?我看我每听一次就都会被气得想衝去杀了他们。」
  「哈哈,千万不要啊,他们心情好时是真的不会对我怎样啦。」他还有心情笑。
  为什么事情都已经到这样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子帆还会认为这些都是有理由、有道理的呢?我仔细望着子帆的脸庞,心中忽然有了一些头绪,我立刻抓住那思绪继续思考下去。
  他并不是真的傻傻地认为心情不好是理由、认为自己真的是祸害根源,而是他不这样想的话,心会伤得更重,更加残破不堪,所以,他逼自己相信他们是有理由时才会伤害自己的,也相信着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是爱自己的。
  虽然尚未完全的明白子帆的内心,但我似乎更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了,我温柔地说道,「欸你躺到枕头上啦。」
  他睁开眼看着我,「啊?干嘛?」
  「睡觉啊,你看起来超级累欸,已经快要跟在我家那次一样的状态了,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睡觉啊?」我皱眉。
  子帆坐起身,「就是睡不着啊。」
  「所以你这几天也没吃饭也没睡觉喔!?」我诧异地瞪着他。
  「嗯啊,你别大惊小怪的,这个也还好吧,才几天而已。」
  「一点也不好!这样会死掉吧!」我推着他,「快点睡!」
  他终于躺正,「可是,你呢?」
  「我只是来和你谈谈而已,现在说清楚了就好啦,我去找你妹聊个几句话就回家。」我对他露出笑容。
  他迟疑了一阵子,才回应道,「好吧,你没事的话就快回家吧,等一下他们就回来了。」
  「放心啦,你快点睡就是了!」
  我待在子帆的身边,直到他入睡为止,看着他的睡顏,我有些开心,我们不只是恢復平常的对话,甚至还往前跨了一步,我更加的理解他,而他也会向我倾诉更多自己的心情,我由衷的希望,我们能慢慢地一起前进,最后迈向幸福快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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