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3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我疑道:「难道,你跟那些女杀手是一路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手中电光剑一亮,「想知道答案,就看你有没有办法赢过我手中的剑了。」
  看来无论如何,和他这一战终究还是免不了,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甬道内空间狭隘,如果我和露儿一起上,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还可能碍手碍脚,更何况他那股不可一世的臭屁样,早已激得我斗志昂扬,决心要一较高下。露儿在旁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意图,轻轻说了句:「小心。」便往后退开。
  我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惯用的双手持剑式。莱恩神色一敛,手中剑平举指向我,从剑锋到手臂几乎成一直线,透出一股锐不可挡的凌人气势,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杀气。
  周遭空间一片幽闭,身后露儿也彷彿消失般了无声息,唯一听到的,除了双方剑上轻微的「吱吱」电流声外,就只有断断续续不知从哪传来的滴滴答答水声,彷彿像是预告出手的倒数计时。我眼中紧盯着对手全身上下,摒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耳中一滴水声刚落,莱恩已瞬间由静趋动出手!
  这一击快如疾风闪电,只见蓝光一闪,对方剑锋已经迫在眼前,彷彿彼此间的距离根本就不存在。危急中我上身尽全力往后一仰,下身牢牢钉在地上不动,整个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眼中看着剑光在面前急掠而过,右腿一抬便往对方下巴踢去。莱恩沉臂用手肘一挡,顺势一剑下削,不过我却已藉后脚之力往后滑开。他微微一怔,似乎是有点意外我竟然躲得过这一击,脚下一垫步,转瞬间攻势又起。我双手握剑斜立胸前,尽可能用最短的距离挥剑,同时身体不停随着脚步左右挪移,这才有办法抵御对方电闪雷轰般的连环快攻。短短几秒内莱恩连攻十馀剑,我也连挡了十馀剑,双方同一时间跳开,彼此间的战意却又更深了一层。
  莱恩一轮强攻受阻,气势顿时转弱,似乎是想不出该要用什么招式对付我似的,一时停剑不前。我趁机立即跨步而上,使出了「连星拖刀式」。这是我在游戏中遇到持械格斗场面时惯用的必杀绝技,此时就有如与生俱来般自然而然使了出来,一出手先是刀身斜拖擦地向上挑刺,接着跨步正砍回锋转身侧劈再接回斜刀,招招串连直有如风火雷电一般。莱恩脸色一沉,显然看出其中厉害,当下并不硬接,脚下不停腾跃挪移,手上光剑则是借力卸劲,看起来好像是被我压在了下风,其实脚步变换间却已经蓄势待发。我当然不愿他攻势再起,于是假意向右进逼,却突然沉身一剑回扫,顺着他跃起闪躲之势飞身而起,凌空一剑对着他当头劈下。
  眼看对方已经避无可避,我心中正暗暗得意,却不料莱恩身子好像泥鰍般一扭,竟然从剑光边缘溜过,接着一剑往上对着我咽喉挑来!此时我身在空中无从闪避,手中剑又正劈到一半,要再拉回来挡格也已经来不及,当下只有就着下劈之势猛地将手腕一翻横剑往他脑袋削去,无可奈何地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莱恩显然不愿意以这种结局收尾,在露儿「啊!」地一声惊呼中电光剑微微一偏,巧妙地利用电流激盪将我的剑身弹开,人已是交错而过。我一落地立刻回身,对方动作却还要更快,一轮剑光递出,攻得我立足不稳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抓到空档连环腿扫出将他再度逼上空中,飞步抢上正举剑欲劈,他却早料到我会重施故技,人在空中剑已递出,不论时间或方位都拿捏得精准无比,我这剑还来不及挥下,自己的脑袋却要先凑上他的剑锋。此时我已收不住势,只有藉着超乎常人的腿力瞬间变向,斜着身体和剑锋擦过,脚下一蹬,转过头飞身又是一剑。却不料他人在空中一扭,以不可置信的角度回身一剑横削,两把电光剑同一时间挥到对方头顶和颈前,便即凝住不动,接着「噗」一声轻响,双方也已同时落地。
  剑上电光在眼前「吱吱」响着,贴近到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此刻对方只要手稍稍偏移一下,我的脑袋马上就要遭受高压电流的洗礼,莱恩那头的情况当然也是如此。耳听后头露儿呼吸急促,显然是相当紧张,可是碍于空间狭隘又帮不了手。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莱恩忽道:「这场就算是平手吧,我数到三,一起收掉剑光,怎么样?」不等我回答,便逕自数着:「一……二……三!」剑上光束「倏」地一声缩进手把。
  我也收起光剑,大大吁了一口气。「那接下来怎样?要再打还是……」
  「我赢不了你。」他摆了摆手,「再打下去,搞到两败俱伤就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我也赢不了你。」我由衷地说着,顿了顿又道:「既然不打,那现在我们总该可以过去了吧?」
  「当然。」他笑道,脸上又回復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我本来就没有要阻止两位的意思,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悉听尊便。」
  我冷眼斜瞄,「那你跟我在这里打了半天是在打什么?」
  「不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在监视器上看了你的身手,一时忍不住技痒想要较量一下。」
  「上头不知道都打出几条人命了,」我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还有心情躲在这偷看监视器?」
  「我原本以为不会遭遇什么抵抗,完全想不到竟会演变成一场大廝杀。」莱恩道:「这都要怪我低估了两位,在绚光奇袭下还有办法逆中求胜,害得蕾利亚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簣。」
  「这么说来,」我一下子戒备起来,「你还是跟帝国军脱不了关係。」
  露儿却问:「谁是蕾利亚?」
  「蕾利亚是我们彩虹特勤队的队长,这次行动就是由她指挥。」
  「什么?」我又惊又疑,「她不是……帝国派来劫持公主的特务杀手吗?」
  「当然不是。」莱恩摇头,「彩虹特勤队是直接听令于主席的秘密单位,专门负责监控境内可疑人物,为了这次行动才刻意装扮做绚舞女郎。」
  「可是,我明明见到她们手上刺着帝国军的标志啊!」
  「那个是为了任务需要临时刺上去的。」莱恩笑道:「详细情形,我看还是让主席亲自来解释吧。」
  随着他话声刚落,旁边壁上「刷」地滑开一道暗门,爵德主席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瞇瞇走出,身旁跟着那个一直被我当作是女杀手首领,结果却是什么彩虹特勤队队长的蕾利亚。此刻她已除下面具,轮廓分明的脸上仍旧敌意未消。
  「三层楼高加上闪光烟雾弹和防弹钢板,还是阻止不了你们追到这来。」爵德主席用他一贯不慍不火的语气说道:「我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字眼来形容我对两位的佩服了。」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和帝国军无关,完全是主席你在自导自演。」
  我的脑袋原本正打了结似的乱成一团,听了露儿这话才顿时恍然大悟。
  「为什么?」我恶狠狠地向爵德主席问道。
  「很简单,」他道:「为了要让蓝林王甘愿参战。」
  「这逻辑不太通吧?」我道:「蓝林王现在想必是和我们一样,以为他女儿是落在了帝国军手上,哪可能敢向帝国宣战?」
  「不是逻辑不通,而是你想得不够深入。」爵德主席用好像在教小学生的语气说着,「蓝林王在偏远离岛上流亡了十几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嚐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当然是只求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王位上就好。更何况拉古纳和帝国中间不但是隔着大海,如今陆地上还有其他反抗军的佔领区,这无疑更加深了他苟且偷安的心理。这层心理因素不去除,不管用什么方法逼他参战,终究还是难保他不会临阵抽腿。魔拉他们这些死硬派军人想得很简单,以为只要逼他退位就行了,却不知蓝林王一旦下台,剩下的旧王室成员没一个是堪以继位的人选,到时只怕各兵团将领纷起夺权,一不小心演变成各自割据的局面,对大局反而是更不利!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最有效的,莫过于从他最怕失去的东西着手。蓝林王最怕失去的是什么?一个不用说当然是王位,另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个计策,製造一个帝国军劫持娜妲公主的假事实,好让蓝林王知道,第一,所谓的互不侵犯和约,在帝国统治者冈萨大帝眼中根本是形同废纸一张。第二,境外国度远离大陆一万多公里,帝国魔爪照样能渗透进来,他引以为安的大海屏障又算得了什么?这一来他还不每天坐立难安,自然就会倾向参战了。」
  「可是帝国那边,也不可能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而默不作声啊。」
  「你不了解蓝林王的个性。他外表看起来虽然软弱,其实主观意识却强得很,一旦他认定了是事实,帝国方面怎么澄清他都不会信的。」
  「你这样讲,我也无话可说了。」我莫可奈何地说道:「可是有一点我搞不懂,你这边是谁也打不到的中立区,哪一方战胜关你屁……不,跟你有何相干,又干嘛硬要暗中介入呢?」
  「我之所以暗中介入,」爵德笑了笑,「不是要哪一方战胜,而是希望这场仗不要就此停下。」
  「这话怎么说?」
  「对札纳路亚以及拉古纳的居民来说,战争带来的是数不清的死伤和破坏,可是对我们而言,却正好是无穷的商机。你想想看,每天有多少军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人一旦离开战场,唯一想做的事,除了吃喝玩乐还会是什么?而我们这里就是提供他们发洩的最好去处。根据统计,战争爆发后,我们每天的入境人数暴增了将近三倍,这是多大的一笔经济收入,你说我怎么会不希望这场仗继续打下去?」
  「嘿嘿,原来一切都是基于商业考量。」我冷笑,「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全为了钱。」
  爵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么说,那些比剑什么的,」露儿道:「也都是在演给蓝林王看的囉?」
  「一点没错。」爵德笑道:「不让他先入为主认定我是在帮他,难保他不会对我这边起疑。」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弄得两边死伤累累,你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没有牺牲,又怎么成得了事。」爵德淡淡道。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心情却是一阵阵低落下去。不禁是替那些冒充帝国杀手而被我打得筋断骨折的彩虹特勤队员感到难过,更重要的一点是,眼前机诈诡变的权谋虽说是战争衝突下的必然结果,却完全已经超出游戏范围,儼然成了一个无法预测结果的独立事件。
  在游戏中,一切流程都是理所当然,可是一旦和现实结合,有着太多人为因素影响,变得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要我们几个流落异界的迷途羔羊如何去面对?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娜妲公主?」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本来是打算由莱恩上演一齣假救援行动。」爵德道:「既然两位追到这了,我想就不如乾脆做个顺水人情,把这机会让给你们,跟我来。」说着便往密门内走去。
  蕾利亚忽然转过头来对露儿道:「刚刚在上头没分出胜负,有机会还要领教。」
  露儿淡淡道:「随时奉陪。」和我一起跟着走入,也不见他们动了什么机关,就听后头墙壁「刷」地一声再度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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