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门窗紧闭,车内的光线昏暗,寄春和寄冬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仍是能感觉到那种无名的压抑感。
  两个丫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从褚惜玉等人的反应中猜测,今天的赏梅宴肯定发生了什么,这也是她们家小姐坚持要回京的原因。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车厢往旁一歪。
  马车里的三个姑娘猝不及防中往旁倒去,寄春迅速抱住褚映玉,没让她撞到车壁。
  “发生什么事?”寄冬有些恼火地往外问。
  车夫的声音传来,“大小姐,车轮被卡住了。”
  雪下得大,不过一会儿,路上就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根本看不清楚路况,马车的车轮正好碾过一个坑,直接陷在那坑里。
  马车只能停下来,随行的两名侍卫和车夫一起去抬马车。
  然而褚映玉离开得仓促,带的人手并不多,加上车轮陷入的坑很深,又卡得紧,一时间居然抬不起来。
  马车里的三个姑娘只好下车。
  寄春撑着伞,为褚映玉挡住落下的雪,焦急地看着侍卫和车夫抬马车。
  寄冬提起了一颗心,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跟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不说,而且她还如此任性,冒着大风雪回京,最后被困在这里。
  天气这么冷,要是马车一直没办法抬起,他们不会是要被冻死在外吧?
  雪越下越大,众人又冷又累,因为快要临近傍晚,肚子也饿得不行,可谓是饥寒交迫。
  这种时候,人的心情也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说寄冬,就是侍卫和车夫,心里也在怨怪褚映玉这大小姐任性回京,只是他们都不敢表现出来。
  突然,风雪之中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正在暗暗怨埋的人露出惊喜的神色,抬头看过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从风雪中穿梭而来的一队人马,随着他们渐渐靠近,终于看清楚最前方的骑士是七皇子。
  不管是侍卫还是丫鬟,都噤若寒蝉,垂手而立。
  只有褚映玉淡淡地看着。
  七皇子等人在马车前停下来。
  “褚姑娘,这是怎么了?”跟在七皇子身边的宁福儿翻身下马,柔声询问。
  回话的是寄春,“我们的马车被卡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马上的七皇子,请求道,“不知殿下能否帮帮我们。”
  宁福儿笑道:“这是自然。”
  说着便吩咐随行的侍卫一起去抬马车,同时飞快地觑了一眼站在伞下的褚映玉,见她行过礼后,便闷不吭声地站在那儿,十分纳闷。
  先前从暗九那里得知她回京,主子也不管庄子里的事,让苏媃留下处理,就这么骑马追上来。
  也幸好他们追过来,这天气冷,又下着雪,要是褚姑娘他们被迫滞留在半路,一直无人路过,还不知道会滞留多久,只怕人都要冻坏。
  宁福儿心里叹息,倒不觉得褚映玉任性。
  发生那样的事,没有哪个姑娘还愿意留在庄子里,被人看笑话的。
  她及时离开,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脱离那些是是非非,也让人高看一眼。最后不管事情的发展如何,牵扯不到她身上,反而还能被人说声有骨气。
  就是这天气不好,这么回京,只怕要受罪。
  宁福儿都有些怜惜这位褚姑娘,什么坏事都教她遇到,仿佛命带坎坷,这世界给予她的善意实在太少了,只希望将来她和殿下成亲后,和殿下过得和和美美方好。
  有七皇子的侍卫帮忙,马车很快就抬起来。
  人家帮了忙,褚映玉不能没有表示,便向他致谢。
  陆玄愔看着她被冻得隐隐有些发青的脸,心口堵得厉害,想说什么,最终汇成两个字,“回罢。”
  宁福儿适时地说:“褚姑娘,正好我们殿下有事回京,不如一同走罢。”
  褚映玉没和他们客气,点头应下,寄春等人也高兴坏了。
  当然好啊,风雪这么大,有七皇子一群人同行,有个照料,发生什么都不怕。
  褚映玉重新回到马车里。
  怀里的手炉已经彻底冷掉了,没什么温度,马车里也是冷冰冰的,根本无法抵挡外面的严寒。
  她拉紧身上的斗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宁福儿的声音又在外响起,接着一个手炉从窗口递过来。
  “褚姑娘,这手炉是苏媃的,您先用着。”
  寄春脸上露出喜意,听说是苏媃姑娘的,自然不用避什么嫌,一个劲儿地谢过宁福儿,将那暖乎乎的手炉接过来,塞到褚映玉怀里。
  褚映玉的手冷得像冰棍,突然抱住暖乎乎的手炉,人还有些怔忡。
  她低头看向手炉,做工精致,是宝蓝色的,上面有珐琅开光花鸟的图案,一看就不是苏媃这样的侍女用得起的。
  她扯了扯嘴角,再次明悟七皇子想要换个未婚妻的决心。
  或许男人就是这样,就算对一个女人再有情,只要对方移情别恋,背叛了自己,都不能忍,宁愿赌气另娶一个。
  虽然她觉得他应该不至于会拿这种事赌气,更可能是为了成全太后一片慈爱之心,所以坚持要娶一个褚家的姑娘。
  太后怜惜庆阳大长公主早逝,想要庇护庆阳大长公主的后人,有什么比将庆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嫁给自己的孙子更好的法子?
  如此能提拔庆阳大长公主的后人,给他们一世荣华,也算对得起庆阳大长公主。
  褚映玉忍不住觉得好笑。
  太后是个厚道人,也为外祖母考虑,如果七皇子妃是褚惜玉,以褚惜玉的性格,肯定会庇护娘家和外祖家。
  偏偏上辈子的七皇子妃换了她,所以不管靖安公府和长平侯府如何,她都没管。
  因此她被人骂冷酷狠心,怪不得会不择手段地抢妹妹的婚事。
  这辈子如果七皇子仍是为全太后一片慈爱之心,选择自己,估计结果还是一样,她不会去管靖国公府和长平侯府如何。
  不就是再次被骂冷酷狠心吗?
  她完全不在乎!
  马车再次辘轳前行。
  寄春高兴地说:“小姐,七皇子殿下真是个好人。”
  她自然看得出来,七皇子是特地陪他们回京,算是照应,不然以他们一人一骑,回京的速度快了几倍,不用在路上耗时间。
  寄冬点头附和,“七皇子殿下确实是个好心人。”然后又说,“不过他是二小姐的未婚夫,肯定是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照顾咱们一程的。”
  日后好歹是亲戚,七皇子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
  寄春心里不太高兴,她觉得就算没有二小姐,就算是个陌生人,遇到对方有难,七皇子也愿意搭把手的。
  在风雪中赶路,速度被拖慢许多,等他们回到京城时,城门已关。
  幸好有七皇子在,出示了身份,守门的城吏还是给他们开了门。
  陆玄愔将褚映玉一路护送到长平侯府。
  长平侯府的人听说大小姐被七皇子护送回来时,全体都懵了。
  特别是正在用膳的长平侯一家三口,满脸不敢置信。
  褚瑾玉傻傻地问:“是不是弄错了?应该是二姐回来了吧?”七皇子就算要护送,也应该护送二姐吧?
  禀报的下人赶紧道:“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长平侯和静安郡主同样狐疑,知道七皇子就在门外,也不敢耽搁,赶紧出去迎接。
  他们来到门口时,七皇子正准备离开。
  长平侯赶紧过去向他道谢。
  宁福儿笑眯眯地说:“侯爷不必言谢,咱们殿下只是恰巧要回京,在路上遇到马车陷在坑里的褚大姑娘,想着风雪实在大,路不好走,便看顾几分罢了。”
  这话也解释了七皇子为何会和褚家大姑娘同行的原因。
  长平侯和静安郡主总算松口气。
  送走七皇子,长平侯夫妻俩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褚映玉,都很是纳闷。
  “怎么只有你回来?惜玉呢?”长平侯询问道。
  褚映玉道:“妹妹还在别庄。”
  静安郡主不耐烦地问:“为何你先回来?”姐妹俩一同前去别庄玩,没有一个先回的道理。
  褚映玉冷着脸,没有作声。
  看她这副沉闷的模样,静安郡主心里的火气就控制不住,正要骂时,长平侯赶紧道:“天气这么冷,这一路回来人也够呛,映玉你先回去歇息罢,有什么明天再说。”
  褚映玉嗯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见状,静安郡主气得够呛,回来不给父母请安,直接掉头就走,要不是确认这女儿还是本尊,她都以为是被人调包了。
  哪有人变得这么快的?
  就算到叛逆期,也不至于都十七岁了,才开始叛逆吧?
  “爹,你看她,真是太过分了。”褚瑾玉嚷嚷道,“回来也不给你们问个安,像个木头一样,也不知道规矩学哪里去了。爹,看来还是要请个厉害的嬷嬷回来,教教她规矩。”
  这话说得不怀好意。
  他可是听说有些教养嬷嬷极为严厉,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整治姑娘家的手段,不管多顽劣不听话的姑娘,落在她们手里,都会被治得服服贴贴。
  他觉得,现在的褚映玉就需要这种厉害的嬷嬷来管教,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长平侯斥道:“胡说什么,映玉的规矩一向很好,许是心情不好。”
  他也不是维护长女,而是儿子作为一个男人,一直盯着内宅,像什么话?姑娘家的规矩好不好,自有母亲来管教,作为男儿,应该看的是外面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将心放在内宅之中,显得小家子气。
  褚瑾玉可不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还以为他护着褚映玉,非常不高兴,哼了一声就走。
  “你……”
  长平侯正要生气,静安郡主拉着他,“行了,比起瑾玉,还是映玉的问题最大。她突然一个人回来,还在这种天气,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暗暗磨了磨牙,心里气得不行。
  不管发生什么事,最好不要连累到惜玉和瑾玉,否则她定不会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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