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贺知延将手伸到了毛毯下,从芜茵手中拿出了遥控器。她枕在他腿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她脑袋靠着他的腰,两手环抱着抱枕。
他不禁低下头去看她的脸,枕在他腰间的人便恰好翻过了身,头向外,手掌还裹了裹毯子。
吃饱了就睡,想和她说会儿话都难。
贺知延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将她身上的毯子遮的更严实了一点。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但他仍然将她抱了起来,两人一起躺到了宽大的沙发上。
芜茵被他的动作弄醒,转头间就被抱到怀里。电视中响起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他手臂环住她的腰,手掌极有节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茵茵,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和外面的烟花声一同响起。芜茵原本枕在他的手臂上,耳边被烟花的声音充满,伴随着一句极轻的新年祝福。她没有抬头,眼睛虽然闭着,声音却传出来:“新年快乐。”
贺知延拍她的手停了停,有些意外地用手掌托起她的脸:“没睡着?”
芜茵只是白天没有睡午觉,晚上有点迷糊,被他从地上抱到沙发上自然也就醒了,不过困意仍然在。
她模糊地应了一声,脸贴在他身上,还要继续睡,却冷不丁被人掐了一把脸蛋。芜茵下意识地伸手,正摸到他的手背。
贺知延蜷起两根手指,又捏了捏她的下巴:“茵茵,不想和我说话也不用装睡。以前除夕的晚上你不是都会和纪珩聊到凌晨两叁点钟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芜茵忍不住咳了一声。不过本来说什么也会被贺知延指控,她索性点头:“现在熬不住了,到十二点就觉得困。”
芜茵的话不能信,大概率也是假话。他手臂一提,将她从沙发上扶了起来。芜茵由原本躺着的姿势变为坐着,被扶着腰强行坐到他腿上。
她困的睁不开眼睛,眨了眨眼看向他的脸,慢慢地拉起他的手指,触摸到自己眼眶下方:“你看我的黑眼圈——”
贺知延最近很奇怪,她被闹的已经有几天没睡好觉了。眼见她又有躺下去的趋势,他一把撑住她的身体,硬是让她端坐在自己腿上。
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颊边的发丝像是在灯下跳舞。
他看向她的眼睛,手指按上了她的眼眶:“茵茵,我看你这几天睡得很香。”
芜茵刚想说他用哪只眼睛看到的,考虑到后果,还是没有说出来。她不搭理他,脑袋向前抵住他的肩,眼睛闭了起来。
“你要聊天就聊吧,我听着。”她歪了歪头,感觉到扶在她腰上的手到了屁股上。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施舍,他眉头一拧,手顺势在她屁股上轻轻掐了一下:“茵茵,如果只是聊天,我大概有很多对象乐意奉陪。”
芜茵的声音没有波澜:“那你去找好了。”
贺知延捧着她的脸将她的头抬起来,话还没说一句,气倒是气饱了。芜茵和陆砚怀就有那么多话要说,整天因为陆问岚的的事情聊来聊去。
他不过就是没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侄子罢了,芜茵根本不清楚陆砚怀这人才是巧舌如簧,借着关心陆问岚学习的由头打她的主意。
芜茵这时却有了想说话的念头,她试探性地抬头,手指勾住了他衬衫的袖口。贺知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低头看她,撞上她含着水一样的目光。
“你不用模仿他做过的事,你们是不一样的。如果哪一天你的兴致过了,你可能会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没意思。”
芜茵罕见地主动说起这个话题,他沉默了几秒,扫了一眼桌上的橙子:“茵茵,当时看我这双眼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不一样的?”
芜茵一时语塞。
贺知延平静地看她:“茵茵,在我的认知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与女孩恋爱过,所以你答应我的条件以后,我只能按照我以为的最好的方式对待你。”
他犹豫了一下,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在现在的芜茵面前提到她说喜欢他时他有多心动显得十分没有自尊。如果不是拿芜茵毫无办法,他也不至于想尽办法讨好现在的她。
她明明亲口说过在意他。
“不过现在看来,”他面无表情地陈述,“只是我单方面认为在和你恋爱。”
芜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贺知延的语气像指责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不负责任者。她组织了几分钟语言,却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便干脆低下了头闭上眼睛。
他手上的劲儿却又重了一分:“茵茵,五点钟和我一起去上香,你现在还可以睡四小时四十五分钟。”
他卷起毯子将她包起来,冷嗤一声:“有点可惜,你没法去给陆砚怀拜年了。”
“……”
珠山半山腰有一座寺庙,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叁几天内香客往往络绎不绝。不过从五点钟上山以来,她一路上还没有碰到一个人。
山脚下的管理员似乎很熟悉贺知延的车,打开上山的门以后就将山门关闭,她隐约猜出贺知延应该上的是头香。
她半睡半醒地被贺知延拉下车,抬眼山峰和寺庙都隐在黑蒙蒙的夜中,只有石阶两旁有着微弱的灯光。她心中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随之抬头看向他:“……我们要爬上去吗?”
“对,”贺知延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手给她的围巾打了一个结,“茵茵,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凌晨爬山,这点路应该不在话下。”
看她日记里写当初和纪珩一起爬山时可谓生龙活虎。
芜茵知道他又在阴阳怪气,没有理会,从石阶旁的山坡上捡了一根树枝在了他的身后,灯火闪烁间,保镖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跟了上来。
从山下到半山腰距离并不远,只是芜茵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他每上几级台阶便会回头看,虽然不会转身,但会原地停下来。
她穿得厚实,没爬几级台阶身上就热出一层汗,芜茵停下来休息,看到上两级台阶的人,忍不住出声:“不用等我,你可以先上去。”
山风吹的四周树木枝条哗啦作响,他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之中刮过来:“我只是在休息,没有等你。”
芜茵习惯了他的嘴硬,也懒得和他争辩,向上爬了两级走到他身侧,手中的棍儿抬起来,戳了戳他的手臂:“休息够了吗?”
她一步越上叁级台阶,回头俯视他。
贺知延微微眯眼,看向她手中的捡来的树枝。他也一步上前,随后快速又上了叁四级台阶,路过芜茵时极为迅速地从她手中抽出那根棍儿,加快脚步越上下一组石阶。
芜茵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棍儿就消失不见,她不禁气的笑出声,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贺知延你幼不幼稚——”
跟在四五米之后的保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爬山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互相比赛似的,只能一头雾水的也加快脚步跟上去。
寺前亮着灯,贺知延转头看向几级石阶下气喘吁吁的人,气定神闲地把那根棍儿放到一旁,向她伸出手:“茵茵,不好意思,我赢了。”
莫名其妙,又没有人在和他比赛。
她向上看,漆黑的天幕下,他身后是寺庙金黄色的灯光,金灿灿地笼罩在他身上,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芜茵用纸巾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珠,一手抓住了他伸来的手。
她攥住他的手掌,一大步迈上了台阶,快速向前跑了几步,跑到寺庙的牌匾下站定:“我赢了。”
住持已经在寺里等候,见他们进门,示意其他弟子将寺庙的门关闭。寺中灯火通明,陆续有僧人将供奉的牌位放进主殿。
芜茵在原地站定,望向寺中的大殿,随即听到贺知延的声音。他身旁的住持不知问了什么,他摇了摇头,声音很淡:“没有解决。”
“有劳住持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