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0:相信的理由

  相信,是因为渴望相信,还是只不过不曾受骗?
  「那时袭击我的人,就是你吧。」
  毫无感情的说话,如冷箭般刺进ame的心坎。
  一直充满热情的声音,头一遍冷得如堕冰窖,彷彿已非出自她所熟识的那人。
  「才没有这样的事,我们遇上的经过,你不是都清楚…」
  「别再说谎了!我都想起来,是你,夺去三叉戟,夺去我的记忆,全都是你。」
  一时之间,ame为之语塞。
  不曾存在的罪,该从何辩驳?
  「枉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为什么,那个偏偏是你?」
  「要是我说那个真的不是我,你会相信吗?」
  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就是相信过你,现在才会那么失望啊!」
  「所以现在你不再相信我了吗?以后也不会再相信我吗?」
  「你是要我怎么去相信?在接触到三叉戟后,所有的记忆都像一下子涌进我的脑袋里。直到被袭击前的每一丝记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你的身影,我不会忘记啊!」
  「你选择相信,我就是伤害你的人吗?」
  你,想要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你,我想要相信那个跟我一直在一起的你。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你吗。」
  事实,到底是什么。
  看到的,就是事实吗?
  感受过的,也是事实吗?
  什么才是真实?是记忆,抑或感觉?
  对你而言,哪个才是真实存在过的?
  「gura…」ame向前踏了一小步,努力的想要靠近,一道水墙却凭空冒起,拦阻在二人之间。
  只见gura横着三叉戟,无意让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半分。
  「如果是你,你可以相信我吗?如果你看到我向你的心脏投出三叉戟,你还会选择相信我吗?」
  相信,是因为渴望相信,还是只不过不曾受骗?
  ame无语的站在水墙之前,无法回应gura的疑问。
  这样还能若无其事说着想要相信的傢伙,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吧。
  原来一直说着想要相信的自己,根本从未真正理解她的感受。
  「gura,对不起…」
  ame仍然往前踏出第一步,即便已被水墙拦住,她仍然轻轻将手放在高筑的水墙一边。
  「我还记得,我们踏上旅途的那天,就这样手心贴着手心,分享过彼此的心情,你还记得吗?」
  经歷过大战,早已伤痕累累的ame,头无力地贴在水墙上,声音也快无法穿透,彷彿耗上最后一口气,吐露着最深的情感。
  「没有理解到你心情的我,真的是个笨蛋对吧?我以为自己只是想要被你相信,但原来我想要的,是跟你互相了解,我想明白彼此的想法和心情,等到那一刻,我们再选择,到底要不要相信吧。」
  「ame…我是真的想要相信你,但我的记忆,一直在告诉我那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gura跟着ame的动作,小手放到水墙的另一边,却因激动不止的颤抖。
  曾经紧牵的两手,如今彼此之间,却筑起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墙。
  「那头金色的短发,那身杏色的披风,顶着的侦探帽,每一吋的细节,都是这几个月来,我一觉睡醒首先映入眼帘的。唯有这个你,我绝不会认错,所以你教我该相信什么啊?」
  因为认识,因为了解,所以无法相信。
  随着gura心情的起伏,水墙也渐渐起了波澜。
  相信,到底凭藉什么?
  「抱歉我无法与你分担这份记忆,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和你分担这份感受,我想要和你找出那个答案,这不正是我们旅途的意义吗?」
  才刚和鯊皇战斗过的ame,或许最是清楚,这份想要相信彼此,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的感情。
  「我…我不想要去面对。我很想相信ame,但如果我的记忆是对的,那我该怎么办啊?」
  像是咆哮又似是哭泣,呜咽着的gura,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泪光,想要避过ame的视线。
  「那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想要逃避啊…」
  gura难以置信的望向ame,只见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因为我们都只是平凡人,我们一样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看到你因为我而痛苦,我已经不断涌出想要逃跑的衝动,想要从这样的景况逃走,我很害怕成为伤害你的人啊。」
  我们不过凡人,所以我们都会害怕,都会痛苦,都会逃避。
  「但我从没有想要从你身边跑开啊!」
  这样说的时候,ame眼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自相识的那天,她俩便一直在一起。从睁开到闭上双眼,是一秒,是一天,还是一辈子,感觉她们仍然会在一起。
  自相识的那天,gura也是如此深信。
  ame的身影,从没有离开过。
  「从以前起,我一直都是那个只会独自冒险的人。生命总是在死神巨镰的尖锋上游走,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未知。从没想过,有一个人能和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侦探,我只是普通的ame,一个跟你一起害怕,一起受伤的ame,有着想要守护你的心,也有想要依靠你的时候。这世上挑战仍然不断,但有你在,我想我有勇气去承受这一切。」
  相信,只因那个是你。
  话音刚落,ame已应声倒下。
  「ame!」
  「在你回心转意之前,我不会轻易死掉的啦…毕竟我是死神也无可奈何的人啊…」
  一边说着,ame便一边咳出血丝。随意操纵时间,终被时间的力量反噬。
  「笨蛋!你这笨侦探,我…我还要跟你算帐,谁准你那么轻易去死啊!」
  三叉戟在水墙上轻轻一点,顿时开了个等身高的洞口。
  gura正要向ame跑去,忽尔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groundpound!」
  还没来得及反应,gura瞬间已被击昏在地。
  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这样坐了在她的背上。
  纯白的衬衣,亮丽的金发,顶着那小小的侦探帽。即使只看一眼,也对这身影毫不陌生。
  儼如缩小了的ame,调皮的坐在gura背上,不断的捶打着她。
  「你是…我?」
  一脸难以置信,看着gura背上的小女生,如同自己的缩影,ame不免看得目瞪口呆。
  先是性格截然相反的gura,如今又是缩小了的自己吗?
  「如今还会对看到另一个自己感到意外吗?」
  小ame举着双臂平衡身体站了起来,在gura的背上来回踱步。
  「对了!是看不惯这副模样吧?」
  掏出与ame所拥有的一模一样的怀錶,随手按了几下,那细小的身躯,竟迅速的成长起来。
  不消几秒,另一个ame,就这样现身在面前。
  如同镜中倒映,两个ame,相互的对视。
  原先的小ame,整理着因身形变化而显得有点过短的衣服与裙襬。
  「这就是你被称为色欲魔女的原因吗?」
  不安的直觉,刺激着ame的神经,忍不住试探。
  眼前这个衣不称身的自己,看起来跟自己完全没有两样。偏偏这毫无分别的感觉,才让ame真正感到不安。
  「为什么你会对另一个自己这么随便的作出指控?是你发现自己心底的深处,同样有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吗?」
  不单是外表,就连说话的语气,不甘示弱的态度,也是如出一辙。
  没有丝毫分别的倒映,是不安的源头。
  「我只是从你身上…」
  「我就是你啊!不管你从我身上看到的任何特质,都跟你身上的一模一样,我只是另一个你啊。」
  「那gura看到的,是你吧?」
  纵然连撑起身子的力气也经已耗尽,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挑拨,ame反倒冷静下来,试着把眼前的线索串连起来。
  「她看到的是ameliawatson。」
  「但不是她认识的ameliawatson。遇到鯊皇这样的变体时,我就在想说不定这世界也有另一个我,一个全然不同、邪恶的我。」
  「你怎么知道,所谓的异数,不是你自己?」
  ame未有回答,另一个她已步步进逼。
  「说不定,你才是异数啊。ameliawatson,被称为不幸者,这个世上的灾厄。如果我们注定带来不幸,那么想要守护什么的你,才是异数吧。」
  另一个她,逐步向倒在地上的ame逼近,蹲在她的面前,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两双蔚蓝的眼睛,互相映照。
  「我与你,都是一样的。你心底的不安,不过是意识到你我并无分别,你的深处埋藏着会伤害她的念头,我只是把这念头稍微放大一点。」
  「不一样!」
  咆哮伴随着血丝,无力的叫喊与血腥在空洞的宫殿里回盪。
  我与你,到底有何区别?
  「有何不一样?你不是同样伤害了那个珍视的她吗?」
  「袭击她的人,是你吧?」
  「让她痛苦的人,不是你吗?」
  换来的,只有一轮沉默。
  两个ame,两个不幸的人,两个注定带来痛苦的人。
  没有言语,却最是伤人。
  「所以让她经歷这一切的,真的是你吧!」
  ame咆哮,彷彿只有痛恨眼前另一个自己,才能从伤害了她的自责中稍稍逃离。
  纵然伤痕累累,她依然有能反败为胜的力量。
  时间的力量。
  滴答。
  时间的流逝,又再一次的停顿。
  手执怀錶的ame,却还未按下,已随时间归于静止。
  只见另一个她,轻佻的把玩着怀錶,笑看着那个无法动弹的倒映。
  「我就说过,我们都是一样的。」
  揪起昏倒在地的gura,她又走近到ame面前,从静止的她手中轻易夺过怀錶。
  那引渡她前来这个时代,掌控一切时间的怀錶。
  「等你能理解时间的代价,才是能好好运用这怀錶的时候。」
  「死神!」
  迷雾自漆黑中升起,影子渐渐化作了身影。
  「就跟你说过,我早不叫那个名字了。」
  熟悉的身影,又再出现眼前。
  曾经追击ame与gura的暴怒魔女,此时现身于小ame身旁。
  「你不收割她的灵魂吗?」
  「不幸之人,终将为不幸所吞噬。这样就好,她会最终沉没于此。」
  小ame纯熟的在怀錶上按了几下。
  隆!
  震盪应声而起,地下宫殿四周忽然生出了裂缝。砖瓦如同久经风霜,不过一秒,已歷千百万年,无法再承受一丝压力,樑柱终被压垮。洪水自四方八面涌入,如野兽般将要吞噬万物。
  暴怒魔女纤手一扬,漆黑的长袍如同暗影,席捲而起包围眾人。
  无能为力的ame,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未有留下半句,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宫殿土崩瓦解,潮水无情涌进,过去在亚特兰提斯的记忆,忽尔浮现。
  因为在神殿得到那怀錶,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得到那怀錶,才踏上了这旅途。
  因为得到那怀錶,才遇上那个她最在乎的人。
  只是,如今怀錶已经不在,她就连守护自己的力量亦已失去。
  那个最在乎的她,也无力守护。
  原本肃杀的宫殿,不消一瞬,已被潮水淹没。
  同样的处境,却没有同样的结局。
  不幸之人,终将为不幸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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