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扯平啦!
接风宴尾声,沉牧年宣布沉明月和顾司越订婚消息,江听风看着他的明月被人拥入怀中亲吻,一众祝贺声中,巨大耀眼的水晶灯下,她一袭红裙,妆容精致,羞红了脸,可爱得要命,江听风看着,一颗心坠了又坠,沉重得快要让他难以呼吸。
接风宴结束后,沉家人回到别墅,沉明月泡澡后准备上床躺着,又后知后觉有些口渴,便出了卧房往楼下去喝水。
她刚一开灯,一楼客厅突然出现人影,沉明月捂着胸口吓了一大跳,后退了半步,看清人,才抚摸着胸口嗔道“听风哥哥!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
江听风接风宴结束回到沉家,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怎么也睡不着,想找沉明月谈谈,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能说什么,言简意赅求她别和顾司越结婚,求她回头看看他吗?纵然他拉得下脸,沉明月又凭什么赏他这个脸呢?她今天和顾司越拥吻时是那样幸福。
这样是行不通的。
他的脸阴沉得难看,沉明月见江听风盯着她却半天不回她,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语气,忙走过去,手在空中挥成了急速旋转的风车,小心翼翼结巴道:“听风哥哥,我,我刚才不是在凶你,你别,别这个表情啊。”
江听风这才渐渐恢复表情管理,“我知道。”
他停顿一下,问:“明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突然下楼做什么?”
他声音低低的,莫名很是颓丧。
沉明月察觉得到听风哥哥情绪不对,“我洗完澡口渴,下楼喝点水。”
她实话实说,接着又问:“听风哥哥你呢?睡不着吗?怎么在客厅摸黑坐着发呆?”
“嗯,睡不着。”江听风看着她,神情有些奇怪,眼睫低低垂着。
“你怎么了?”沉明月在他身前蹲下,仰头和他对视。
江听风看着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沉明月看不懂他眼睛里不可言说的挽留,也看不懂他眼中无意流出的悲伤。
她对感情问题向来迟钝,一旦开窍就是深陷,江听风至今难忘当年她被他刻意疏远后的情状。
倘若十八岁那年他不那么情不自禁在秋千上亲了熟睡中的她,恐怕沉明月永远不会对他追根问底,要他承认他也喜欢她。
他也不会因为自卑而慌乱地第一时间选择疏远,对她说那么多伤人的话推开她,而是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真心,不去考虑那些莫须有的耽误她的问题。
倘若……倘若……现在会怎样?
他的明月,会不会就是属于他的爱人了?
“听风哥哥,你在想什么?”
沉明月担忧地低问,她最怕听风哥哥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习惯,听风哥哥刚进沉家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知是因为父母亲死在眼前自己还失去一条腿的巨大创伤,还是因为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他寡言少语,整日死气沉沉,什么都闷在心里,从来不肯和他们交流。
那些年她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让他和她说上一句话。
沉明月小时候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第一次见江听风,误以为江听风是自己父亲给她带回来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以为是父亲在外边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一时气急,说话伤人得厉害,尽挑人软肋上狠狠戳,娇滴滴的声音,傲娇地说江听风是个残废,说她才不要一个残废做自己的哥哥。
事后被父母拉进书房教育一顿,半小时后缩成个鹌鹑似的走出书房,看到的就是江听风孤零零待在原地,坐在轮椅上低垂着眼睫的模样。
小明月一点点挪步,心虚地靠近,第一次蹲在江听风面前,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杏眼,有点委屈又有点心疼,“对不起啊,听风哥哥,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儿……爸爸说我口无遮拦,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我现在特别欢迎你住进沉家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我罩着你。”
“我以后就叫你,听风哥哥,好不好?”
她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声音又软又糯,道完歉表明态度以后就开始笑呵呵地撒娇卖萌,“听风哥哥,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呀?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花园,带你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在秘密花园里藏了好多零食,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哦,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爱不爱吃零食?糖果爱吃吗?巧克力呢?曲奇饼干呢?”
江听风始终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说烦了,还会偏过脸不看她。
沉明月就站起身围着他转,非要让他看她,非要他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执着得离谱。
她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突发奇想伸手去拉江听风的手。
这下,江听风却下意识地猛地收回手,收猛了,就像用力将人甩开的样子,沉明月摔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屁股都摔痛了。
她瘪着嘴巴看向他,要哭又不哭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神情傲娇,想骂又顿时忍住,沉明月刚才才听爸爸说过,受到过巨大创伤的人,很容易出现应激反应,一点点动静都可能会吓他一跳,江听风似乎并不乐意别人的靠近,一定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他太可怜了。
对待江听风,爸爸告诉她要拿出所有耐心。
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甩开她,沉明月虽也吓一跳,却只是拍拍屁股起身,对江听风并未有一句指责。
江听风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一下会害她摔倒,皱了皱眉,那张俊俏却稚嫩的脸有一瞬间的神情凝滞。
哪知下一秒,从地上拍拍屁股起来的小女孩便弯起眼睛,对他笑着说:“我骂了你一句,你害我摔了个屁股蹲,我们扯平啦!”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穿着亮晶晶小皮鞋的小脚丫一下子蹦到他眼前,她笑得特别好看,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像是一只小精灵,在他原本已经静止的世界里突然就出现,那一刻,江听风的胸腔里好像突然涌入了一股清甜的新鲜空气。
她用她软糯糯的稚嫩嗓音问他,“好不好呀?听风哥哥。”
江听风永远记得那一刻,他在车祸发生后第一次开口和人说话,一个简简单单的“嗯”,硬生生被她期待和迫切的眼神逼出来。
好像不回答她的话,就是天大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