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抉择

  当萧茗铭拖着痠疼的身子回到他与项少卿的住所时,项少卿与易扶麟正怒视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项少卿手中握着一把剑,萧茗铭认出那是易扶麟那日带进谷里的配剑。
  当看见萧茗铭的身影出现时,项少卿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原本紧绷的气氛也略为松懈下来,但很快的,当他的视线从萧茗铭的脸部往下移去时,他颈项那几处惹眼的红痕令他的怒火比先前更甚。
  「你对他做了什么?!」项少卿气急败坏的拔出了剑,直指向易扶麟。
  易扶麟的脸上扯起一抹恶劣的笑,恢復冷静的他回想起昨夜在洞里的经过,他知道那人的身子并未被玷污,否则一开始怎会是如此紧涩稚嫩的反应。
  「做你胆没对他做过的事?」
  易扶麟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他的宝贝仅管十年不见,依旧属于他一个人。
  话音未落,项少卿手里的剑刃已逼至他面前。
  易伏麟也不闪躲,直接用手接住了尖锐的剑刃,握着剑刃的手心瞬间血流不止,顺着剑尖低落在地。
  萧茗铭此刻也立即衝上前去,握着项少卿的手,避免他下一次接连攻击。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绝非他所希望看见的,两方当中有任何一个因他受伤都会使他极度自责,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显得多馀,他仍然希望能将彼此的伤害降到最低。
  「初慕,过来我身后。」项少卿在盛怒之下仍旧顾及萧茗铭的安危,但岂料剑下之人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药王谷主,你威名远播、足智多谋又心思縝密,这十年间少说也出谷三次以上,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寡人想找的人吗?你这番罔顾圣意,莫非真将你这药王谷当一回事,就不怕寡人派人辗平你药王谷?」
  寡人?方才易伏麟自称自己寡人?这十年的时间,难道他当了皇帝?
  萧茗铭瞬间脑中有些矇,虽说这十年间的记忆他十分清楚,但对谷外所发生的一切却一概不知,此刻他想起来在谷外遇见的那名乞丐,心中顿时惊愕不已,莫非这十年的时间,三殿下真的排除眾议、力挽狂澜,灭了太子一党和二皇子,夺到了皇位?
  如果真是如此,不知道自己那个站在二皇子阵营的便宜老爹下场怎么了?
  「若真要辗平,陛下何必在那日和人在我们面前演戏?」
  项少卿果然非等间之辈,从一开始他便对易伏麟抱有戒心,当他在午夜的林子里发现昏迷不醒的小梅身旁遗落这把剑时,他便知道对方这是刻意和他下战书,但无奈淋了大雨的小梅高烧不退,这才使他错过了找寻初慕的时刻,竟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卑鄙,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将人吃乾抹净,还胆敢回头找他拼命。
  「呵?你何时发现的?」易伏麟心底感到有些意外,他和红华那日确实是在演戏,还刻意让红华说了那番话好误导对方他们之间只是江湖恩仇,没想到项少卿竟早就识破了他的身分。
  「那日你看起来伤势虽重,却丝毫未伤及筋骨,再者,手中这把青冥宝剑可是南国皇室之人才能用的剑,上头还刻着字,如此明显的证据,岂能忽视?」项少卿不屑的丢下手中的宝剑,他虽习武,却对这硬兵器没有特别喜好。
  「你若能为官为将,定是能足以定江山的能人,只可惜?你没这机会了。」
  易扶麟一把推开萧茗铭,出奇不意的踢起被项少卿丢下的剑,剑尖毫不留情的往项少卿的腹部刺去。
  项少卿早有准备,腰身一闪,再度使出折扇挡住攻击。
  眼看两人又打了起来,萧茗铭急得发慌,却完全插不进两人的战斗。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呢?原本应该相亲相爱的两人,如今却要争个你死我活?
  「?我对你的江山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你非要入我药王谷来捣乱!」面对眼前恼人的近距离缠斗,项少卿的耐心正一点一滴的流逝,他仍顾及易扶麟的身分,这新帝才登基不久,若死于他手下,必然有大麻烦。
  「放屁!你佔着我的人十年!还有脸面说这种话!真是不知羞耻!」易扶麟气愤的爆粗口,反手又是一劈。
  「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知羞耻的人是你!」项少卿气急,他处心积虑捧在掌心呵护十年的人,竟又被人强行佔去,他怎能不气?再好的修养也在此刻拋诸脑后,就算不能杀了这狗皇帝,他也要废了他。
  项少卿趁势扔出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针,准确的刺中易扶麟身上的穴道。
  易扶麟顿时手一麻脚一软,整个人便跪倒在地。
  眼看自己佔了上风,项少卿便缓缓的走到易扶麟跟前。
  「你输了,要是你答应立刻离开且永不再回来,我就放你走,你还能当好你的皇帝,我们药王谷与你毫无瓜葛。」
  「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带他离开!」易扶麟强硬的说道,「我找他找了十年,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我说了,他是我的妻!不可能跟你走!」
  「够了!」萧茗铭再也忍不住了,自己人就站在旁边,为什么他们没有人要问问他的想法?就自己决定要怎么处理了?他又不是什么奖品,赢得就能将他带走?
  「少卿?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萧茗铭十分无奈,只想着或许能从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项少卿下手,说不定是个好突破口。
  项少卿盯着眼前的人许久,他的心思一直放在萧茗铭的身上不曾离开,他的一顰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深深的烙印在他心里,他又怎会没发觉眼前人的不对劲。
  过去的十年间,仅管初慕十分怕羞,但他总能看见初慕眼中对他那深沉的爱恋,但如今这人的眼底看着自己的神色是如此复杂且犹豫不绝,和以往纯粹的情感截然不同。
  若要说单凭一晚的情事便足以让他改变,那他必然是不信的,唯独只有一种可能。
  「?你,都想起来了?」
  萧茗铭艰难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身分是真的尷尬,也不知道这后面该怎么面对项少卿才好。
  项少卿在这一瞬间感到有些动摇,若是初慕,他很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但眼前这个人,不单单只是初慕,而是一个这半生和自己是陌生人的人。
  「要谈什么?你答应过我就算你恢復记忆,你也绝不离开我身边。」
  一旁的易扶麟冷笑了下,「你怕了吗?怕他恢復记忆以后离开你?你可知道,他的胞弟可是因你而死,他的父亲也因为他生死未卜积忧成思而亡,如今他家只剩下他母亲一人独活,你让他要一辈子背负这个责任?」
  易扶麟刻意将话挑明,为的就是让肖洺硕知晓这些事,连带着将责任退卸给项少卿。他没忘记肖洺硕在洞穴中告诉过自己他答应过项少卿会留在药王谷,为了破坏这件事,他只能出此下下之策。
  人心看似坚强,却在遇到重大变故时意外的软弱,他同时也在赌,赌肖洺硕听完这番话后,是否还能坚持初衷,维系他和项少卿之间的承诺。
  萧茗铭看向他的眼神变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便乘胜追击的接续的说道,「你的母亲和我一样,一直相信你一定还活在这世界上,你就算不愿跟我走,难道也不愿意见她一面吗?」
  萧茗铭回头看向项少卿,眼底尽是哀求,他知道自己答应过项少卿的事,但易扶麟的话十足十的掐中他的命门,他的心里挣扎、犹豫、痛苦,但想到疼爱自己的母亲,他的心不由得妥协了。
  「少卿,我能不能?」回去见母亲一面就好,只要一面就好。
  对于眼前之人的态度,项少卿只能强自平抚心中的怒意,他知道这场争夺,自己是输了。
  大袖一挥,项少卿转身背过两人,不再看向那张写满悲悽的脸。
  「药王谷的规矩,只入不出,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你自己做决定吧!」
  「少卿?」
  萧茗铭原想追上前去,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解开了被封的穴道,易扶麟伸手紧紧将他扣在怀里,不愿让他再度走向项少卿的身旁。
  「我们回家好吗?求求你了?你可以忘了我,你也可以不爱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跟我回去,只要你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好。」
  萧茗铭听着易扶麟哽咽的嗓音,心中满是悵然。
  他无疑还是喜欢易扶麟的,但在他脑海中的易扶麟,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何曾会如此卑微的拋却自己尊贵的身分有求于人?
  只是对于和他生活了十年的项少卿,他真的放不下,他也不忍心伤害一个给他无尽温暖、无尽宠溺的人,项少卿的温柔宛如一阵清风,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你别这样?」
  如今的易扶麟已经成了一国之君,他原先本想着只要给易扶麟一个好结局,说不定这一切荒谬的事就能结束了,但为何反倒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萧茗铭忽然有些想念那个会提醒自己走错路、做错决定的雷声,他好希望有个谁能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但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萧茗铭终究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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