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软饭我先干为敬 第24节

  她撑着手臂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跌跌撞撞跑去了花良明的屋子。
  花朝在架子上翻找,把储物袋撑开,扔了一大堆伤药进去,自己也吃了不少。还拿了几个空瓶子。
  身体有劲儿了,但后背还是疼。
  有婢女听到屋子里有声音了,才来敲门问花朝:“大小姐,要准备饭食吗?”
  花朝之前给这些婢女立的规矩,是她要睡到自然醒,也就是说她屋子里面没有走动的声音,不许婢女进来打扰。
  因此她之前晕死在地板上也没有婢女进来打扰。
  花朝嗓子里发出似哭似笑的长调,叽歪了一会儿穿了件斗篷,然后拿了一件花良明屋子里的飞行法器凤头小舟,又拿了一件隐身灵器灵隐甲,遮她自己身形,准备一会儿要偷渡去思过峰。
  她用膝盖想,也知道现在师无射肯定在医阁救治,而谢伏这个刺伤同门的罪人,今早被施了鞭刑,现在肯定在思过峰。
  师无射好算计,他确实出来了又成功把谢伏送进去了。
  花朝要去看谢伏。
  不是她担心谢伏,也不是心软,而是她疼啊!
  她需要谢伏的血缓解疼痛,也得让谢伏好的快点。
  思索间,花朝对门外的婢女道:“给我端些好消化好入口的粥食进来。”
  得吃饱了才能干事儿。
  现在思过峰上肯定留了守峰弟子了,不可能像之前关押师无射那样,全指望他自觉。花朝得先把守峰弟子弄倒,才能取谢伏的血。
  她也想过找鸿博长老和司刑长老商量,让她探望谢伏,但那是不可能的,门中思过弟子素来不得探望,若不然昨夜师无射也就不会让她偷偷从思过峰阵法缺口去了。
  她昨晚上出现在思过峰的事情,现在估摸着司刑长老还没抽出空找她细问呢……
  花朝抱着取了血扔下药就走的心思,忍着后背的疼,嘶嘶哈哈干了三大碗甜粥。
  胃袋充盈,她趁着月色,去找谢伏取血。
  花朝想着如果可以就多取一点,她爹快回来了,她让她爹给她拿谢伏的血炼点药丸子,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谢伏伤那么重,她还去取血是有点损,但是没办法她不想再疼了。
  “阿弥陀佛,佛祖恕我。”花朝双手合十,朝着四方拜了拜。
  临走前花朝抱起一直跟在她脚边转悠的黑球,无视床上一直亮起来的双鱼同心佩,还嫌它刺眼一样,塞在枕头底下了。
  花朝摸了摸黑球,对它道:“等着,我回来喂你吃鸡腿!”
  花朝趁夜出门,穿着灵隐甲,鬼鬼祟祟地来到昨天她偷渡到思过峰的那个缺口,放出一只灵鸟四外巡视了一圈,很安全,这个缺口还没有补上!
  花朝忍着背上的钝痛,祭出凤头舟,小舟只够她双脚站着,宽约两尺,舟头上有个俗气的金凤头。
  这是花朝小时候花良明给学不会御剑的她做的玩具,即是玩具,也是品质不低的法器。
  花朝因为觉得俗气,被上面凤头气哭好几次。又因为旁人都会御剑她不会,花良明不鼓励她学,还说学不会拉倒,用这东西给她作弊,花朝十分不开心,从来没用过。
  现在找出来一踩上去,凤头舟立刻隐形,稳稳地悬在半空,花朝转了一圈,露出点笑意。
  然后朝着思过峰阵法的缺口飞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后,一个黑影闪过,很快那黑影走到了花朝刚才站的地方,嘴里叼着明明灭灭的双鱼同心佩。
  花朝落在思过峰阵法缺口,趁着夜色仗着自己穿了灵隐甲,游鱼一样进入了思过峰。
  与此同时,蹲在山崖边上的黑影口中的双鱼同心佩灭了。
  躺在医阁的师无射手中紧攥着另一块,指节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
  他撑着手臂要起身,但是失败了。
  胸前的伤口和他的嘴角一起涌出血来。
  他垂头看着始终灰暗不被接通的双鱼同心佩,抬起手臂压在了眼睛上,遮盖住他眼中风暴般肆虐沸腾的情绪。
  第19章 比惨
  花朝身上的灵隐甲也算上品法器, 司刑殿留在思过峰的守峰弟子,主要是看顾受过鞭刑的谢伏,修为倒是不算高。
  花朝踩着凤头小舟, 轻松绕过两个人, 并未曾触动他们的灵感,飞速钻入了昨天师无射和谢伏打架,差点拆掉的那间石洞。
  谢伏就在最里面的石床上趴着,花朝驱动凤头小舟到他身边,甫一落地,看上去昏死的谢伏立即睁开了眼睛。
  花朝双手结印, 飞速且熟练地在两个人周身布下了防止窥听的阵法,而后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上品伤药, 蹲下凑到谢伏的身边喂到他嘴边。
  谢伏面容惨白的像个吊死鬼, 花朝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用丹药碰了碰他的嘴唇,谢伏虽然嗅到了上品伤药的气息, 却抿住了唇。
  “吃啊, 你伤得太重了。”
  谢伏还是没有吃, 只是瞪大一双桃花眼, 看着花朝的方向。
  花朝凑近了一看, 这才发现谢伏的眼中根本没有聚焦。
  花朝愣了一下,她先前确实感受到谢伏受刑的一些痛苦, 但是她并不知道真的鞭挞神魂得厉害。
  花朝先把伤药放下, 抬手运起灵力,探入谢伏经脉, 这才发现他内府灵力散乱稀薄, 虽然不至于开裂溃散, 但是这鞭挞之刑,确实去了他半条命。
  造孽啊。
  谢伏现在很显然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他怕是根本不知道来的是谁,只是本能警惕地睁开眼睛。
  但是睁开眼睛又有什么用,他现在毫无抵抗力,怕是还没有个幼童强悍。
  正是取血的好时候。
  花朝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摸出了准备好的小刀,对上谢伏没有聚焦的桃花眼,手指不知为何有些捏不稳刀子。
  花朝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总是无法自控的怜悯弱小,上一世在这件事上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
  但是每一次她也还是会忍不住重蹈覆辙。
  花朝深吸一口气,她发誓自己这辈子只顾自己,只顾自己活得畅快!
  她摸出空瓶子打开,然后捏着小刀凑近谢伏的手指。
  割一个手指应该能取不少血,等到父亲回来,给她炼制成丹药,她就不用再担心被谢伏牵累痛苦。
  花朝心中告诫自己,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谢伏绝不能知道她和他共感,否则依照谢伏的七窍心肝,花朝会被他利用的彻彻底底。
  花朝抓住了谢伏的手指,小刀压在了谢伏的指尖。
  谢伏的反抗可以忽略不计,他瘦削似青竹的手指,只微微蜷缩了一下,就无力地垂落了。
  一同闭合的,还有他苦撑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眼睛。
  他知道有人来了,却不知道来人是谁。
  谢伏从小到大,有过很多次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次。
  他最厌恶也最害怕这样的状况,好似被人放在了砧板上,除了任人鱼肉,别无他法。
  他在害怕。
  他害怕起来是很隐晦的,谢伏那样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的七巧玲珑心,也让他学会将一切爱恶忧怖,都完好掩藏的能力。
  这一切唯有和他经历过各族动乱,遭受过无数次危险,一起生活了四百多年的花朝,才会在他指尖细微无比的颤栗之中,感受到。
  花朝半跪在地上,抓着小刀的手割不下去。
  她知道谢伏在害怕。
  花朝咽了一口口水,喉间干涩。
  花朝很确定,自己对谢伏没有余情未了。
  但是一起生活了四百多年,虽然得非所求,她对谢伏也不可能毫无感情。
  花朝不恨谢伏,她恨自己的懦弱无能,还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软。
  可是最终她也没法在谢伏如此惶恐无助的时候,再给他添上一刀。
  她几乎自暴自弃地抓住了谢伏的手,在他掌心勾了勾,顺着谢伏的掌纹爬了一段,然后停下。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暗语,是他们从定情在一起开始,一直到后面许多年,在爱情彻底被消耗空之前,都保持的暗语。
  有分歧、有矛盾、勾一勾彼此的掌心,描绘对方的掌纹,便算是求饶,也是讨好。
  掌纹之上绘制着代表一个人一生起伏、生死、爱欲的一切纹路,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打算同生共死的。
  他们也曾像每一对海誓山盟的爱侣一样,以为可以摸着彼此的一切,走到最后。
  只可惜这样勾着彼此,他们最后也还是走岔了。
  不过花朝勾了勾谢伏的掌心,一直毫无反应,已经闭上眼在压抑恐惧的谢伏,突然动了。
  他五指并拢,抓住了花朝的手,颤抖的幅度变大,却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他张开嘴,想要喊一声“朝朝”,出口却只有气声。
  不过花朝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准备好的疗伤丹药,塞在了谢伏的口中。
  谢伏这一次没有闭紧嘴拒绝,顺从地咽下去了。
  花朝一连给他喂了好几颗,谢伏都吃了,面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好。和他共感的花朝身上也松快了不少。
  上品伤药进入内府,神魂上的伤无法彻底修复,但是内府和经脉的灵气充盈起来,让谢伏也脱离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运转起了灵力,很快有了力气,眼中视物也逐渐清晰,嗡嗡作响的耳膜也沉寂了下来。
  他终于看到蹲在他床边的人真的是花朝的时候,谢伏抓着她的手拉到唇边,低头将唇埋在花朝的掌心,用唇顺着花朝的掌纹慢慢逡巡勾画。
  花朝想把手缩回来,谢伏却抓着不放,他嗓子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就低低软软,缱绻无边道:“朝朝……”
  他最是知道花朝怜爱弱小的性情,也惯会趁虚而入。
  他看向花朝,眼中那三分真情,因为一天之内被激了一把,现在花朝又来“雪中送炭”,已经变成了八分真。
  谢伏原本就生得一副兰香君子貌,此番受刑不伤皮肉只伤神魂,因此他并不似之前师无射那般背脊血肉模糊,只是显得苍白虚弱至极。
  这虚弱不减他绰约风姿,反添了几分孱弱奄奄惹人怜的气质,再加上他眼中这新鲜出炉的八分真情,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他便似那风中摇曳的烛火,暴雨狂风中的受伤白兔,能激起人所有的柔软呵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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