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64节

  果真只是黄粱一梦,她仍旧过得那般荒唐而无望,往日里因着些缘故唯一还算瞧得上她的人,掀开这道帷帐,便会用那般强忍着厌恶,被逼无奈的声音试图向她伸出援手。
  却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援手。
  外头忽地传来些动静,她下意识地想闪躲,可床榻就这么大,又能躲到哪里去?抽了抽气,睁着一双眼睛强行止住眼泪,意料之中的一张面容出现在眼前,可他并没有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也没有离她相隔几米,而是毫不迟疑地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里,温软的唇在她额头上印了印,低声道:“……没事了,现下已经没事了。”
  她愣了愣,意识这才一点点清醒下来。
  垂眸一瞧,却见她下身的衣裙虽有些褶皱,却还是完好的,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原来,是不一样的。
  眼神慢慢变得清明的同时,却有更多陌生的记忆向她也涌过来,将她撑得甚至有些头痛。
  强撑着的眼泪又开始汹涌了。
  顾文堂见她呆呆地望着身上流泪,心下也是微叹了口气:为了解这药性,虽然没行周公之礼,可到底解了衣衫,女儿家的清白也毁得差不多了。安宁再聪明,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现下心底一定很害怕吧?
  他一时心里更为怜爱,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别担心,等一回去,我就同娘提与你的事情。安宁,你注定是我的妻子,现下,也不过是将一些事情迫不得已地提前了一些。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没护好你。”
  晏安宁怔怔地抬眸看他,忽地开口。
  “你怎么这般的傻?”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还是做首辅的人呢,怎么能这般的傻?我的事情,又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将自己牵连进来……这明明不是你的责任,你为何都要往自己身上揽?”
  这脾气发得有些无理取闹,逻辑也是站不住脚,一样样的都难以联系起来理解,可顾文堂的眸光仍然很柔和。
  “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他扬眉笑了笑,“安宁,我心悦于你,心悦一个人,本身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晏安宁红着眼睛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这个傻子。
  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要回应。
  她说的是——
  原来前世,他也娶了她啊。
  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了那个做过他侄媳妇,为人妇三年,被人害得声名狼藉的晏安宁。
  作者有话说:
  大家依稀可以看出,前世的某人白长了一张嘴
  第61章
  当今太后娘娘的祖母陈家太夫人做寿辰,来者自然是富贵如云,众人闲话了些功夫,陈家的人便忙忙碌碌地准备开席了。
  眼瞧着快要开席了,晏安宁同她身边带着的婢女们却没个踪影,本来随意坐着接受众人不动声色的奉承的太夫人微微敛了眉头,心里嘀咕着安宁丫头别是被方才的场面吓坏了,先行家去了吧。
  这样想着,心里却是摇头。
  她不是那等不识礼数的孩子。
  想了想,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扶着身边嬷嬷的手出了厅堂。
  陈家太夫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同众宾们告罪一声,便也拄着拐杖追了出来:“……这是做什么去?”
  太夫人只好据实相告。
  陈家太夫人便笑了:“……说不定是在园子里迷路了,这小姑娘家家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很正常。我们陈家这地儿,也是挺大的。”
  秦太夫人面色却并未松缓。
  她心知以安宁丫头的性子,不会在旁人家的府邸乱走动以至于迷路找不回来,况且她在外头也有生意,经常也是要出门对账的,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岂会如同普通的闺秀那般进个园子便找不到路了?
  陈家太夫人虽与她有多年的交情,可陈家嫡庶各房都住在这宅子里,人员复杂,她此刻也是不免担心,她这样贸然地将安宁丫头带出来,反倒害得她出了什么差池,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说话间,有一位身穿朱红折枝纹褙子,梳着牡丹髻的妇人走过来,蹲下身给陈家太夫人行了礼唤母亲,然后看向秦太夫人:“……您在找今日您带在身边的那位小姑娘吗?”
  太夫人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陈家太夫人便开口介绍,原来这人是陈家四房的太太苏氏——陈家四房并非陈家太夫人所出,但陈家老太爷早年因丧子之痛不愿再骨肉分离,便一直没有分家,临终前还撂下话来让陈大老爷好好帮扶几位兄弟,是以四房虽是庶房,如今却仍旧还住在陈府,并未外出分家。
  对着苏氏,陈家太夫人的神情淡淡的,只道:“你见过晏家小姑娘?”
  陈老太爷生性风流,收了不少通房妾室,陈太夫人早就看开了,并没有要拿嫡母的身份刻意打压一个庶子的媳妇的意思。只是这四房的人实在眼皮子浅,整日里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其他几房争个不休,到外头倒是不顾陈家乃天子母家的身份四处巴结当权的官员,这般行径,没少给陈太夫人心里添堵。
  因而见了苏氏,她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面子情,连在秦太夫人跟前说两句夸赞苏氏的场面话都懒得提。
  苏氏则早已习惯了,她笑吟吟地看着陈太夫人道:“……方才路过厢房的时候,听小丫鬟说了一嘴,好像是那晏姑娘在亭子里吹风吹得头疼,便进去歇了。毕竟是头一回来的客人,儿媳怕闯进去吓着了,也没敢惊扰。不过这头疼可不是小事,儿媳想着,是否得给晏姑娘请个大夫去?”
  话是对着陈太夫人说的,可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放在秦太夫人身上。
  她的声音尖细,穿透力极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厅堂门口及附近的客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有方才对着秦太夫人夸赞晏安宁的夫人就一脸忧心地道:“哟,这是怎么了?得赶紧找个大夫去瞧瞧才是正理……我陪您一起去罢。”
  闻言,亦有好几人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七嘴八舌地要陪伴秦太夫人一道去看看。
  秦太夫人瞬时反应过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扫向苏氏。
  真是好心,为何要故意嚷得人尽皆知?且即便没什么事情,平白地说安宁丫头吹了些风就病倒了这种话,岂不是也是让这些夫人心里埋一根刺?
  靠山是一回事,但女子若是传出体弱不好生养的名声,多半也是要惹得一些求亲的人家望而却步的。
  霎时间,她对这位笑吟吟的陈家四太太的好感降至冰点。
  一副古道热肠模样的苏氏被这丝毫不亚于自己婆婆的威势刺得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握在广袖里的手悄然紧了紧,再度抬头又是满脸笑意:“……真没想到这晏姑娘这么得几位夫人喜欢。”
  儿子落了把柄在人家手上,已然帮了一回,总归是要得罪的,得罪死了应也无碍,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这般想着,她在心里宽慰自己:不过是顾家一个家世不显的远房表亲,长得漂亮了些,秦太夫人巴巴地把人推出来,说不定是不想让她勾搭自己金贵的孙辈们……
  越是高门出身越是爱面子,哪里就会真对那小姑娘有多喜欢呢?她们房头那几个妖妖娆娆一心想勾搭她儿子的表姑娘,她就很看不顺眼。
  于是越发一副闲适随意的样子。
  见她这般,秦太夫人蹙了蹙眉,倒是一时拿不准她的想法了。
  迟疑间,忽见北边的墙根处立了个人影,她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忽地心头便卸下了重担。
  “罢了,既然陈三太太一片好心,便劳动诸位同我一道去瞧瞧我家安宁。”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应该的,陈太夫人见状暗暗看了四儿媳一眼,不知缘何,心间竟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这个蠢货,不会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坑她吧?
  到底还是携着秦太夫人的手,往苏氏口中的厢房而去。
  ……
  清风徐徐,虽带着点微薄的凉意,但实则并不足以让人体寒头疼。
  陈家用来待客的厢房离厅堂有些距离,一进大开着的院落门,便能感受到些不同于旁处的静谧氛围,倒是很适合身子不适的客人暂且歇脚。
  只是靠近了苏氏口中的厢房,却隐隐有些动静传出来。
  是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男子?
  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晏姑娘吹了风头疼在里头歇着,里面又为何会有男子的声音?
  饶是太夫人心头早已有了把握,可听见这声音,眉心还是忍不住狠狠一跳。
  听着有人低声窃窃私语,苏氏却先否决道:“不可能的事情!哎呀,说不定是我听错了,晏姑娘压根不在这儿,是在旁的地方歇脚。”
  可这话实在牵强,即便这里头的人不是晏安宁,此地也是内宅的范围,不该有男宾在里头休息。
  苏氏这话,一时间倒好像是主家为了维护颜面的牵强附会之词,一时间,原本有些跟风过来的夫人们眸光闪烁,眼里都多了些说不明的意味。
  毕竟,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并不是纯粹地歇脚那么简单。
  都是过来人,谁还能听不出几分异样?
  但碍于两尊大佛在前,她们纵然心有疑窦,一时间却没有开口,但氛围已然是变得有些古怪了。
  秦太夫人缓缓转着手腕上的佛珠,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看向苏氏,淡淡道:“此地的确不该有外男在,为了避免闹出什么乱子,四太太还是请屋里的客人出来,另寻个休息之地吧。”
  苏氏闻言先是怔了怔,旋即便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陈太夫人,低声道:“母亲,您看这……”
  这幅态势,倒真坐实了晏安宁正在此地与外男私会似的。
  秦太夫人骤然将把那一百零八子的沉香木佛珠抛掷在地上,继而笑着对身边的秦嬷嬷道:“去打开门瞧瞧,里头是什么人在作怪?”
  秦嬷嬷闻声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秦太夫人这才看向陈太夫人,歉意道:“一时气不过有人这般无礼,这才喧宾夺主了,老姐姐你不会怪罪吧?”
  她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弥勒佛似的,可方才抛掷佛珠的动作却将包括陈太夫人在内的人都吓了一跳,知道这老福星是动了真怒了。到这份儿上,陈太夫人也明白今日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了,眼下也只好干笑了一声:“咱们这样的情分,这又算什么?”
  门嘎吱一声开了,秦嬷嬷还未走进去,便先有好事者围了过去。
  一眼便瞧见,窗棂边,赫然有一双修长的腿正勾在男子的肩胛上,却是有两人在墙角处狠弄风月,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这不是绥远侯世子么?”
  里头的人有认出贺祁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门一开,诸多的暧昧声响自然再也遮掩不住,有跟在后头的没瞧见的只听说里头有人在苟合,理所当然地想成了那位晏姑娘,脸上不免露出鄙夷之色:这绥远侯世子从前是个香饽饽,可现下却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瞧上一眼的,不过陈家和贺家是姻亲,这样的场合贺祁却也能来,可那家世不显的晏姑娘未免眼皮子太浅,看到个世子就急不可耐地往上扑不成?
  可有人往里又走了几步,却愈发震惊了。
  那玉鹿般雪白的腿,她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个女子,可仔细一瞧,竟是分桃缔古欢的场面。
  和绥远侯世子贺祁在一块儿偷欢的,竟也是个男子!
  有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围进来看,脸色却立时发白了,隐隐竟想作呕。
  苏氏在外头听着里头的议论声不对,匆匆地拨开人群往里瞧,登时目眦尽裂:“……乾儿!”
  众人这才恍然。
  原来那人正是陈家四房的公子陈乾,可笑这苏氏有意无意地将人都往这边带,却竟直接撞破了自己的儿子的丑闻。
  里头的人被这么一搅合,猩红的眸子缓缓褪去颜色,灵台也变得清明。
  陈乾先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地离了贺祁七八寸远:怎么会这样?他的确是有龙阳好不假,可他又怎么可能瞧得上贺祁,还在这种时候被这么多人撞破了?
  此时此地,难道不该是那位顾家的表姑娘该经历的吗?为何身败名裂的,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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