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夜静春山空,人间桂花落。-85

  085.
  婚礼就订在那年的中秋,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也是个好寓意的日子。
  李烟霄想给殷露霜最盛大的婚礼,恨不得将两人结婚的消息传遍世界各大媒体,但是现实总是伤人的,一来是他本人亟欲尘埃落定把人娶到手,二来他现在人在台湾,虽然有钱能使人推磨,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上海或香港,做起事情来总是隔一层纱的感觉。
  况且这是女方的家,总得入乡随俗。几经衡量折衝的结果,就是李烟霄向何君顺商借了一艘中型的豪华邮轮,开到北部的外海,所以要宴请的亲朋好友搭乘了一批又一批的直升机从天而降。
  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当地媒体甚至捕抓到了模糊的乘客垂降到甲板的画面,只不过因为当时邮轮内部只知道何君顺的英文名字,于是被媒体顺藤摸瓜,何君顺竟然被掀了老底。于是乎这场世纪婚礼的男主角,竟然从李烟霄变成了何君顺。
  虽然女方一直没有被曝光,但是何君顺却老大不高兴了。
  「edward啊,你说我借你一艘船而已嘛,怎么传到我在台湾要结婚啦!这样我要怎么和云霄交代啊!」
  「是有些夸张。」李烟霄轻松地在邮轮上的主卧室阳台上坐着,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夹着雪茄。整个人看上去只有愜意两字。
  何君顺骂了一句脏话后,又开始抱怨起来,「那你可得把这新闻给我压下去啊,要不然,你说这结婚嘛,可不能没有女主角。ㄟ,你说,会不会有记者真打听出来新娘叫殷露霜啊?」
  李烟霄”嘶”的一声熄灭了手里的雪茄,转瞬间就站起身,一双眼像深不见底的海沟,任谁见了也不寒而慄。「那怎么行?我弟见了还不晓得怎么想呢。一边是照顾他的表兄,一边是哥哥的爱人,呵!你说,他晚上还睡得着觉吗?」
  「edward,行了。我们兄弟一场哪能为了狗仔撕破脸,你说是吧?你负责把新闻压下去,我保证弟妹绝对不会曝光,这总行了吧。」
  一场意外的插曲很快平息,再一次证明李烟霄和何君顺两人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一位是宠妻魔人,见不得心爱的女人再受到媒体半丁点伤害,另一位则是护夫狂人,受不了心爱的男人手一丁点委屈。
  隔天,不只没有新的消息见报,就连原本的报导也都从网路上撤下。
  一早无事。所有上船的亲友们白天都趁此机会不是做做运动,看待会能否瘦一点让穿上的礼服更体面,就是选择做头发、做脸、做spa,也有趁机在船上挑选礼服的,总之所有费用都事李烟霄包办,就是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宴。
  一群人都等着黄昏的时刻到来。当金黄色的夕阳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就定位,伴郎殷家豪则是在李烟霄的身旁站定。
  殷家豪手中捧着男女主角的婚戒,他默默低着头盯着戒指,李烟霄见了只是说:「小子你也心动了?」
  「甚么?」殷家豪抬起头来,一脸问号地看着自己的姊夫,然后又一脸讽刺的笑容,「人是不是一定要结婚才能幸福?」
  李烟霄虽然知道殷家豪的病史,但是此刻可没心理准备要和病人辩论,他沉默了几秒鐘,才开口:「我不知道其他人,更不能确定我的父母,他们似乎是反面的例子。但是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你爱一个人,会尽力在符合这世界制定的规则下给她最好的,没有人可以置喙的世界。
  所以结婚也好婚姻也罢,不过是这世界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最终认定的一种仪式,并不是幸福的保证书。更何况,合法伴侣才能杜绝外人对两人的干扰,你不觉得吗?」
  这一席话却不晓得哪里刺激到了殷家豪,脸色变更阴沉了起来。李烟霄真的担心那对戒指下一刻莫不会被妻舅给扔到海里。
  眾人引颈期盼中,温馨悠扬的提琴声响起,殷露霜在殷父的陪同下出现在甲板的另一端,眾人回头,都看呆了眼。一方面是李烟霄刻意的安排,让新娘子和夕阳同方向出现,如此一来,当眾人回头看的时候只能纷纷躲避夕阳刺眼的光线,于是乎整场婚礼甚少人真正看清楚新娘子的容顏。
  二方面,殷露霜的盖头是一种名为金丝蜘蛛的丝所织成的黄金色盖头,一出场就令在场的人沐浴在金黄色的闪耀中,瞬间睁不开眼。
  也真是难为了李云霄,短短一天时间竟然可以为了嫂嫂找出这样的稀世珍宝。当李云霄接到许久未见的大哥的电话时,而且被告知即将和台湾的殷小姐结婚时,他可是整夜兴奋到睡不着觉。
  那位殷小姐,就是曾经出现在自己香港艺廊里的台湾女子。李云霄还记得当时大哥还出席了当天的艺廊周年庆,如此想来,大哥当天也是为了殷小姐才会参加週年庆的吧,又或者更确切的说,大哥就是为了殷小姐才会造访自己的艺廊。
  有情人真的要白首偕老了吗?
  但是李云霄下一秒鐘就困扰起来,大哥提到的金丝蜘蛛的丝织品又要去哪里寻呢?听说是在伦敦,那只好透过艺术学院的教授打听打听。李云霄在联系的过程中才发现,这种织品全世界仅此两件,一件被织成了女装,另一件则是被织成了轻巧的长纱,正好可以拿来当作盖头使用。
  好不容易找到了要送给大哥婚礼的礼物,李云霄还怕耽误了礼品抵达的时间,硬是磨了何君顺出动私人飞机两人一起护送。两人穿上从英国订製的礼服,何君顺再次以完美詮释两人性格的沉稳海军蓝与张扬冶艳的东方蓝打扮两人,并且在西服的细节处镶了各自顏色的宝石,是以两人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时候,可是没少引起在场人士的注目。
  林宣也注意到了,抬手戳了一下身旁的伴侣陈书捷,指着那两人的方向就问对方知不知道那是谁?
  陈书捷瞄了一眼,就抬起手掌挡在林宣的眼前,轻描淡写地说:「妖魔鬼怪。」
  林宣却兴奋地自顾自说话,「甚么妖魔鬼怪!那可是我们乐团的赞助方,你……」尚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消失在陈书捷覆上来的口中。
  李云霄似乎听见有人提到乐团两字,想回头找寻,却被何君顺死死压住肩膀无法动弹,加上对方提了一句婚礼要开始了,李云霄也就不再关注其他地方,乖乖坐好面朝自己大哥的方向。
  新娘子终于来到新郎的面前,李烟霄屏住呼吸,深怕自己一大意,眼前的美好景象就会随之灰飞烟灭。
  他等了太久了,已经太久了。一年多前的静謐美好时光曾经是李烟霄30年生命中一段插曲,却也真真实实带给他心底深处一抹平静。从小就活在家族的期待中,深爱他的母亲死后和父亲真正的决裂,他看着理应担负起家族和家庭责任被称作”父亲”的男人荒唐无理养着情妇们和眾多私生子女的行径,只觉得满腔怒火。
  然后唯一疼爱他的祖父又过世了,为了尽早实现那份遗嘱以便在法理上真正继承家族事业,他选择向陌生女子进行一场假意的婚姻关係,却没有想到这名女子就连离开了也牵扯着他的心跳。
  李烟霄看着一步步坚定朝他走来的殷露霜,仿佛又看见了当时坐在水池边踢着水的那抹身影,那个个性独立又坚强,即便契约被中断了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一丝一毫金钱关係的女子。李烟霄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无法想像如果是自己,被一名陌生人背叛或戏耍之后,是怀抱怎样的心情远走他乡。
  新娘子站定后,牧师开始唸起了关于婚姻的定义与祝福。李烟霄开口轻声地唤了一句:「霜霜……」
  殷露霜正认真地聆听牧师的说话,但是还是分神应答了身旁的夫婿,「嗯?」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你……可不可以也试着,爱上我……」
  殷露霜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原来李烟霄都知道,又或者说,都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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